“我跟郁名川的事情……”
“大概就是这么多。”
宁尽的声音低低，回荡在这空旷的客厅内，像一台老式留声机。
“……”
严方觉听后，脸上的表情看似波澜不惊但实则那双眼，已经在眼眶里不安地转。他把杯子拿起又放下，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
这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让严方觉都觉得没法接受的事情。
“你们……”
严方觉深吸了一口气，“当初你为什么……”
宁尽摇头：“没有为什么，我缺钱，妹妹要治病，我没办法。”
“你怎么不和我说？”
宁尽忽然有点想笑，怎么没说。但是严方觉当时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没有办法，年龄太小，家里除了那栋不值钱的房子就没有其他财产。
高、利贷不借给他。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他既然选择来和严方觉坦白，就已经做好了从此不再相见的准备。
“方觉，我说了，我没有办法。”宁尽坐直身子，脸上挂着释然的笑：“郁名川会给我打钱，但是钱不够我需要的费用，等到攒够的那一天，妹妹也过了手术最佳时期。”
宁尽亲手为自己披上了盔甲。
“我也不知道你听我说了这些之后，还会不会把钱借给我，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家人，代价是他与严方觉之间四年的感情。
他这种人，自身都难保，不配谈情说爱，宁尽知道的。
“我会借给你，宁尽。”严方觉终于说话了，“也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件事、肯在这种时候找我帮忙。”他抬起头，脸上是笑着的。
“我不像郁名川那样，为了救你废掉一只手，为此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面对你。”
“我借给你钱，原谅你的过去，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宁尽看着严方觉的脸，眼角划过一滴眼泪，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好。”
“钱我派人打给你。”严方觉叹了一口气，起身：“心里有点难受，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他随手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宁尽身上：“今天日落时分降温，你穿的太少了。”
严方觉带着宁尽从小院出来时，大院传来了些响动。
结了冰的水上回廊上，严方觉与宁尽并肩行走，迎面撞上了同样朝这边走来的严不离与季丹青。
季丹青挽着严不离的胳膊，在看到对面的两个人时瞳孔瞬间紧缩。
宁尽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远远看着，那件衣服穿在宁尽身上，连季丹青自己都有些恍惚。
但严不离就在他身边，那老狐狸似的人，不允许季丹青在他面前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
严方觉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带宁尽回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上严不离望过来的，打量的视线，严方觉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宁尽的脸，笑着：“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严不离的视线被严方觉挡住，他微微眯起眼睛，“不久住，明天就走。”
“这位是？”
“我的朋友。”
严方觉回答。
季丹青看着严不离的视线好像要黏在宁尽身上似的，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他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抓紧了严不离的胳膊，拉着他，胡乱找个了尴尬拙劣的借口：“叔叔，我们快回房间里吧，我有些冷。”
他说这话时，余光分给了严方觉一些。
严方觉感受到那抹小刀似的视线，没有躲闪。
“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也得招待一下。”严不离没有回答季丹青的请求。
严方觉就像看不懂严不离的眼神似的，侧身问宁尽：“大哥想留你吃饭，要不你等一下再回去？高铁票就退了吧，吃完饭我让人送你回学校。”
严方觉叫他出来是散心，他也根本没买什么高铁票。
宁尽听出这是严方觉话里的含义，他也乐得助人。
严不离给人的感觉太过于可怕，宁尽不喜欢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他应和着，摇头：“不了，我得回去，晚上画室开门，我得去赶作业呢。”
“画室么。”严不离却没有要放宁尽走的意思，反倒同他攀谈上了：“丹青也是学美术的，在S大。”
宁尽偷偷看了严方觉一眼，对方没有什么表态。只得硬着头皮：“我也是S大，和丹青……是一个专业的。”
“没人说你跟丹青长得很像么，像是兄弟一样。”
严不离的声音低沉，不疾不徐。对比起来，严方觉就是他的翻版。
只不过严方觉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温和如玉的，而严不离从不掩饰他的戾气。
他的话音一落，回廊上吹过一阵肃杀的冷风。
宁尽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叔叔……”季丹青呼出一口气，“我感觉我们不像呢。”
严方觉拉着宁尽，往前走了一步，“大哥，你看错了吧。”
“时候不早，我先带宁尽回去了。”
严不离没有说话，目送着二人的声音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季丹青看到他们离去，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气急败坏起来。
严方觉不守信用，竟在他跟严不离出国的这段时间，又跟宁尽走到了一起。
宁尽不是已经根郁名川在一起了吗，怎么还会来找严方觉？
季丹青皱眉，心里想着事情，丝毫没注意盗严不离的目光瞥向他。
“丹青，刚刚那个男孩身上的衣服，我记得你也有同样的一件。”
季丹青愣了一下。
“叔叔你还记得啊，我都好久没穿了。”
细枝末节的事情，似乎可以串联得起来。
“他们是从方觉院子里出来的，”严不离的话音一转，“你弄丢了好久的衣服，怎么会被方觉找到了呢？”
严不离的可怕之处就是如此。他说话没有语调，让人无法猜到他说话时的情绪。
季丹青抿了抿嘴唇，眼睛不敢乱看，只盯着回廊上一块有些破损的木板看着。
对方话音落下，他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严不离用那种眼神看向宁尽，季丹青更希望是因为他们长得像，所以严不离对宁尽感兴趣。
而不是对宁尽身上的那件本属于他，丢了好久，却莫名出现在严方觉院子里的衣服感兴趣。
“可能……是打扫的阿姨弄错了吧，都是黑色的……不小心送差了也正常。”
季丹青瞳孔颤动，是被吓的。
他和严方觉对事情不能被严不离知道，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
严不离淡淡看了他一眼，拇指习惯性地去触碰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