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海云,风雨刹时临。

  已经是辰时三刻,天还阴的厉害,今天估计是要下一场大雨。

  旁边的来往的学子低声交谈。

  “我就知道要变天,昨儿黄昏风那么大。”

  “是啊,今天真冷。”

  饭堂里来来往往的学子都穿上了厚袄,白良宽穿的有些单薄,他正跺着脚,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听到宋延年这话,他仔细的想了想,随即摇摇头。

  “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那时我也刚来府学,人生地不熟的,就记得有一天府学里人心惶惶的,然后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敢一个人去茅房。”

  “后来我听大家说,乙班的一位林姓秀才掉到茅坑里淹死了。”

  “林秀才也是琼宁本地的,他平日都住在白鹿街自己家中,听说是和家里闹别扭了,然后一气之下,说要搬去府学里住,也不知道怎么的,再发现他,就已经溺在茅房里了。”

  宋延年想到厕鬼那一身好似浸入到骨髓中的肮脏物,开口道。

  “是不是隔了很久才发现尸骨的?”

  白良宽诧异:“延年兄知道啊?”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宋延年的回答,白良宽继续道。

  “府学的人以为他那几日没来上课,而他家中的亲人以为他在府学,阴差阳错下,就没人去寻他。”

  “也是可怜,他家里就剩一个奶奶和一个弟弟,做长辈的哪能真的和孩子置气,半个多月后,他奶奶带着一碗酒酿来寻他……”

  白良宽想起那时老太太的哭嚎,以及洒了满地的丸子,隐隐叹息了一声。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林秀才死了,只以为他离家出走了,毕竟才和家里吵过架。”

  所以他们那时也不在意。

  宋延年:“后来呢?”

  白良宽:“你知道吧,我们府学每隔三月会清理粪坑的。”

  宋延年点头,“葛员外。”

  白良宽听到这笑了起来,“对对,就是他,你还真称呼他员外啊。”

  宋延年不置可否,虽然那葛老伯是个掏粪的,但他实打实的靠这个行当攒下了一大笔家当,听说城外良田百多亩。

  他们这些人还没人家家富呢。

  他们府学人多,这五谷轮回物自然就多,算是葛老伯的大主顾,他回回亲力亲为,宋延年见过他一次,那是个风趣的老伯,不爱别人喊他老伯,就爱听人唤一声员外。

  白良宽:“那天,就是他清粪,然后在坑底发现林秀才的。”

  回忆到这,白良宽面露不忍,“我是没有看到,听说捞上来的时候,臭不可闻,那身骨肉都化了。”

  又可怜又可怕。

  宋延年:“中间这么多天,就没人发现茅房里有异样吗?”

  白良宽:“哪里能发现,茅房本来就臭,咱们每次去茅房,哪次不是速速解决,谁还去认真细看。”

  上面蛆虫可多着呢。

  宋延年:……

  是,他问傻话了。

  每次五谷轮回时,他都恨不得自己已经辟谷了。

  “后来呢?府学报官了吗?”

  白良宽:“报了!但尸首都烂成那样了,哪能看出什么呀,仵作说了,没有什么外伤,就是粪溺死的。”

  “后来,大家对林秀才家里的老太太同情的很,还给她募捐了一笔银两呢。”

  白良宽伸出手指,“我捐了一两银。”

  那可是他抄书攒下来的,辛苦得很。

  宋延年思索,这姓林,还是白鹿街的,难道这厕鬼是林辰钰家的?

  如此一来,昨天林辰钰的脾气如此怪异,特别是听到白良宽被关茅房,那般别扭的情绪倒也说得通了。

  明明有感激,却又愤怒中夹杂着后怕,最后别扭成阴阳怪气。

  他也是怕白兄出事吧。

  今儿天气冷,路上的石头都冻出了一层冰凌,鞋子踩在上头有些湿滑。

  宋延年和白良宽走在这条石路上,都有些小心,待出了这石头路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起往前走,在分叉路口时,白良宽看了看左边又看右边,左边是去学堂,右边回寝室,他想回去加件衣裳,却又怕在凉亭又遇到伍秀才等人。

  “真冷啊。”

  一股白气从他口中冒出。

  今天确实天寒,好似一下就冷了下来,宋延年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袄子,道。

  “走吧,我陪你回寝室加件衣裳。”

  白良宽:“别别,我自个儿回去就好了。”

  这样真像小孩,做啥都要人陪,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宋延年推他,“走走走,不要磨磨蹭蹭了。”

  好在,此时天色尚早,又是一个阴冷的天气,凉亭里空无一人,伍秀才等人并不在这里。

  换好衣服后,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学堂方向走去,上次月考后,宋延年已经升到了丙班,但他在丙一班,而白良宽在丙二班。

  两个班级就在隔壁,临分别时,宋延年还不大放心的交代道。

  “你散课后别自己走啊,要是别人唤你,你也别去。”

  白良宽:“我知道。”

  他挠了下脑袋,笑的有些憨。

  “昨天他们来那一出,把我也吓到了。茅房就那么大,那几块板又薄,我都怕我自个儿跌到粪坑里了。”

  他后怕:“还好那坑板还是结实的。”

  “也还好我比较胖,摔了也掉不下去,要是来一个瘦的,那就不一定了。”

  昨儿他可是在那坑洞上卡了一下,衣摆也是那个时候弄脏的。

  宋延年点头,“万事小心无大错。”

  ……

  只是宋延年没想到,白良宽没有等到伍秀才的邀约,他反而收到了。

  这日散课,苓茗拦在了宋延年的去路。

  “是宋秀才吧,我家少爷请你到凉亭一叙。”

  宋延年困惑:“你家少爷?”

  他看了面前这书童,确定没有见过他。

  苓茗抬起下巴,自豪又傲慢。

  “我家少爷是伍敏杰,琼宁伍中尉家的三公子。”

  宋延年:……

  同样是书童,昌平兄家的银扇就可爱多了。

  宋延年接过拜帖,“我知道了。”

  今日有射箭的课程,所以他此时穿着的是一身皂色的胡服,翻领窄袖,显得十分的利索。

  因此,他走的也比较快,苓茗跟在他后头都有些追不上了。

  凉亭在回寝室的必经之路,宋延年经过那时,伍秀才一行人已经在凉亭里等着了。

  “来来来,茗儿,给宋秀才看座。”

  一见宋延年的身影,原本摇扇的伍敏杰一下就阖上了折扇,他热情的迎了过来,见自家书童在后头喘气不够周到机灵,还斥责了两句。

  伍敏杰笑道,面上一派自然可亲,又带着一起亲呢:“唉,我家这书童被我宠坏了,怠慢宋秀才了。”

  宋延年坐了下来,他瞥了苓茗一眼,看着伍敏杰道,“确实是缺了点规矩。”

  伍敏杰:……

  他手顿在半空中,有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正常不是应该说哪里哪里吗?哪有人说话这么噎人的。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缺了那么点人情礼数。

  罢罢罢,伍敏杰摇头轻笑,他就不计较了,他挥退旁边的苓茗,“去旁边歇着吧。”

  宋延年开门见山,“不知道伍秀才找我何事?”

  伍敏杰:“不急不急。”

  他将折扇往桌上一搁,亲自为宋延年斟茶。

  “我啊,一向最是钦佩学问好的同窗,今日唤宋秀才来,也是想和你亲近亲近。”

  宋延年将茶杯推开,“多谢,我不饮茶。”

  伍敏杰脸色有点难看,他的手指捏紧茶壶的把手,一双修长又白皙的手上有些青筋冒出。

  “宋秀才这是何意。”

  宋延年看了伍敏杰一眼,此时他的背后还趴着厕鬼,鬼物浑浑噩噩,那些肮脏的粪水已经往伍秀才身上倾倒。

  不可避免的,那伍秀才身上开始脏污起来了。

  厕鬼已经缠上伍秀才,随着那些粪水的倾倒,伍秀才身上的生机正被消磨,只要生机湮灭,便是缚灵替换的那一天,虽然这一天会很迟很迟才来。

  都说滴水穿石,厕鬼似不知疲倦。

  两人身上缠缠绕绕着宛如枝蔓一样的孽。

  宋延年垂眸,他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喝下这杯茶水。

  他们两人无怨无故,宋延年也不想彼此间闹不愉快,他抬头解释了一句。

  “夜幕将近,我饮了茶,夜里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

  “辜负伍秀才好意了。”

  伍敏杰勉强收回怒气,他半眯着眼睛盯紧宋延年,道,“没有关系。”

  他将茶水斟上,又拿起一个空杯子,一个暗劲使出,那青瓷茶杯便在他手中化为簌簌糜粉。

  他就着这样沾着糜粉的手,将先前斟了茶水的杯子,继续往宋延年面前一推。

  “我家的茶不比其他,喝了也是可以睡的,宋秀才想通了可以试试。”

  “今日呢,我找宋秀才来,是想和宋秀才商讨一件事。”

  宋延年看着他手中的糜粉,“……你说。”

  看来,这伍秀才还对良宽兄还留情了啊,要是用这种劲儿来打他,这良宽兄那身肥膘都得化为油水了。

  真是一个行家。

  伍敏杰看了宋延年一眼,见他盯着自己手有些出神的模样,心下满意不已。

  这招简直百试百灵,这些软脚虾似的书生,哪个见了他这招不是两眼惊惧,怕的两股颤颤。

  想必,这宋秀才还没回过神吧。

  想到这,他又心生怜惜,唉,还是个孩子,这般吓他,夜里该发噩梦了。

  他拍了拍手掌,随着掌声落地,凉亭后面的苓茗就捧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用红布盖着,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伍敏杰颔首,“辛苦苓茗了。“

  苓茗羞涩的笑了一下,随即瞪旁边的宋延年:“公子好心,你别给脸不要脸。”

  伍敏杰:“休得无礼,宋秀才是自己人。”

  他接过盘子,将它往桌上一搁,向宋延年面前一推。

  “你也不必怕,我伍敏杰向来不亏待自己人。”

  他眼睛一瞟,微微颔首,旁边的时秀才马上机灵的上前,将红布一掀,嘴里笑道。

  “宋秀才,咱们农家秀才举业千难万难,父母供得不容易,这些钱也是伍秀才的一点心意。”

  “你放心,只是岁试罢了,一次考不好不打紧。”

  “……”

  宋延年听完后,有些惊讶,他们这是要换卷啊,一不留神,他们两个都得被捋去秀才功名,然后赶出府学的。

  而且,这等作弊之事,一旦被发现,这辈子的举业就不要再想了,对于一个学子来说,辛辛苦苦十来年,或者更多年,顶着前途尽毁这样的风险干换卷这样的事,就为了面前这几十两的白银。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是觉得此举不值得。

  宋延年将银子往回推,“多谢,我不缺这个。”

  还在喋喋不休的时秀才呼吸一窒,他小心瞥了旁边的伍敏杰一眼,就见他脸阴的像是能够拧出冰凌。

  时秀才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宋延年继续道。

  “宋秀才,我在训导那儿看过你的学籍,你是小源村出来的吧,听说老爹是个猎户?”

  “哎,猎户靠命搏银两,也许一次脚下失足,一次猎物凶猛,伯父就得葬身野兽口中了吧。”

  “都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你又于心何忍啊,收下这些银两吧,伍秀才也是一片好心。”

  “我们都不忍心见宋秀才年幼失怙,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你也无心继续举业了不是?”

  时秀才良久一叹,“何必这么倔?”

  宋延年听完,眼里冒火,心中怒极,这是拿他爹娘威胁他了?

  他转头,对上伍秀才的眼睛,“你们在威胁我?”

  时秀才还没有说话,伍敏杰打开折扇,笑眯眯道,“是啊,你听出来啦,不愧是案首,我们不用将话说白,你就明了了。”

  “喝了这杯茶,咱们就是自家人了,我伍敏杰是个敞亮人,你待我以诚,我以心相惜……反之,哼哼……”

  伍敏杰摇扇,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延年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片刻后不气反笑了。

  他站了起来,将面前的茶水端起。

  亭中众秀才心情一松,是嘛,这样才对……

  只是还不待他们将心放下,就见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宋秀才将茶水一泼,直接泼到那盘银子上。

  伍敏杰猛地收扇,“你!”

  宋延年:“伍公子这杯茶我是受不住了,只是源山多豺狼虎豹,伍秀才去时多带些人手,免得打猎不成,反倒折了自己。”

  说完,他又看了厕鬼一眼,这才转身走下凉亭。

  伍敏杰看着宋延年的背影,面上一沉。

  “他这是在威胁我?“

  时秀才等人都不敢吭声。

  伍敏杰看着宋延年的背影,一个挥袖用力拍下凉亭的石桌,怒道,“竖子敢尔。”

  时秀才看着簌簌掉着石粉的桌子,心道这伍秀才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伍家乃是行伍之家,自家儿子好好的武官路不走,偏偏要走文道。

  真是想不通,次次岁考都要来一遭,唉。

  就在他心里感慨的时候,旁边庞秀才惊叫了起来。

  “这这这。”庞秀才颤抖着手指着那盘银两。

  因为他的表情,大家伙都将视线聚集到石桌上。

  只见银两好似猪油块遇到了热火,刺啦刺啦的融成了银水……

  伍敏杰怔愣。

  谁都不敢去动这银水,这一看温度就高的厉害。

  银子化成水,一直沸腾,片刻后就剩下一个完好的空盘。

  苓茗壮着胆子上前几步,他将盘子拿了起来,“公子,银子没了。”

  亭内众人心中恶寒。

  ……

  府学里开始闹鬼了。

  这日,白良宽跑到宋延年屋内,他大口的喝下一杯热水。

  “你听说了吗?”

  宋延年放下手中的书,“嗯?什么。”

  白良宽:“伍秀才他们撞鬼了。”

  “时秀才上茅房的时候被人借草纸,结果,隔壁茅房伸出接纸的手,青紫带着肿胀,还烂了,可怕的要命。”

  “吓得时秀才裤子都没提,屁滚尿流的从茅房里跑出来了。”

  “还有还有,庞秀才上茅房的时候,屁股被一只手摸了,听说那鬼还喟叹了一声,说庞秀才屁股好白呢。”

  白良宽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延年,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臀部的肉也很白呢,这让他有些担忧。

  “你说,那鬼会不会也来摸我啊?”

  宋延年:……

  他觑了一眼站在屋外踟躇不敢进来的厕鬼,打发白良宽。

  “要不,你先回去,我和它打个商量,让它不要摸你。”

  白良宽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延年兄还会说笑呢。”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府学门口马老太的铺子里买个恭桶,我也给你带一个啊。”

  他抱怨道,“可难抢了,府学里大家伙儿都抢疯了。”

  “迟了该没货了。”

  宋延年:……

  行叭。

  送走白良宽,宋延年问门口的厕鬼,“不进来吗?”

  厕鬼摇了摇头,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那肮脏狼狈的模样,穿着一声青袍,发丝都梳的十分齐整。

  他长长作揖:“多谢恩公助我报仇。”

  宋延年看他和林辰钰有四分相似,只是显得更沉默年长一些。

  宋延年也不勉强,他问道,“你的大仇已报,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厕鬼沉默的点头,原来,他真的是白鹿街叶老太的孙子,这叶老太独子早丧,媳妇改嫁,留下两个孙子辈。

  林辰玦木着一张脸,“奶奶操劳一辈子,伍秀才他们找上我时,虽然惧于他们那势力,但见到那盘银子时,说句实话,我着实心动了,我……便应下了这事。”

  虽然应下这事,但他难免心中难宁,叶老太便察觉到了一二。

  “奶奶日日唠叨我,叫我不可犯错,我心里本就有事,听了她的话,心里更是烦躁,就和她吵了几句。”

  林辰玦眼里沁出血泪……

  “后来,我在府学里思前想后,还是不敢拿前程去赌,便试着和他们说,我不敢干换卷这事。”

  “伍秀才大怒,说要给我个教训,他们将我揍晕了丢在茅房里……”

  哪里想到,他这一昏,就再也没有睁眼的一天。

  宋延年看了林辰玦一眼,温声道,“要我帮什么忙?”

  林辰玦:“我是横死的鬼物,回不了家……我想回去看看奶奶。”

  宋延年恍然,这叶老太的家他去过,她家是黑漆门,门上还贴着一张五彩门神画像……

  黑煞神威风凛凛,这横死的邪物确实难以进去。

  宋延年想到这,提笔写了一张纸,纸张无火自燃,再一看已经落在林辰玦手中,纸张泛着点点灵光。

  宋延年看了一下天色,时间不多了,他挥了挥衣袖。

  “去吧。”

  林辰玦只觉得面前一黑,再睁眼,他已经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头八锭银子,而他面前,赫然是白鹿街,自家大门口。

  林辰玦低头看篮子中的银子,他知道这银子,虽然浑浑噩噩,但此时的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那是前些日子在凉亭里化为银水消失不见的银两。

  原来,是要留给他的啊。

  他提着篮子,抬脚想往家里走。

  漆黑的大门放出白光,似乎是想要将他这阴邪之物逼退,黑煞神威风凛凛,纸画的小口动了动。

  “来者何人!”

  林辰玦连忙将宋延年给的纸张奉上。

  纸张化做点点星光,漆黑的大门倏地开了起来。

  黑煞神,“去吧,鸡鸣三声后出来。”

  林辰玦连忙致谢,“多谢大人通融。”

  叶老太做了个梦,梦里从来没有入梦的大孙子回家了,他笑的很开心,一边笑一边和他絮叨,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奶奶,我在那边过得很好,奶奶烧的那些衣物和供奉,我也都收到了,没有挨饿也没有受冻,爹也在下头,会照顾我的……”

  鸡鸣三声。

  林辰玦笑着道别,“奶奶,夜里风凉,早些收摊,我走了啊。”

  叶老太拉着他的手,眼里泪花浮动,苍老带着皲裂的手颤抖个不停。

  良久,她才应了一声,“哎~”

  天光蒙蒙亮,叶老太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颤抖着手摸索着点了蜡烛。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真是个好梦哟。”

  烛火一下照亮了这不大的小屋,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那里有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篮子和银两……

  叶老太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她的孙子过得不好啊。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点事都藏不住,还说自己过得好,过得好就不会还穿过身时的那身衣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