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绝代仙骄>第192章 缘定终生

  冷道涯和冷含淑身死,冷鹤月和冷松游将二人尸身带回了朝天宫,葬在了云巅山薮,冷鹤月穿戴整齐,妆容得当,从云巅山薮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行,石阶两旁挂满了白花,待棺入到了石碑后的墓冢里,随即是悲痛的沉默。

  自冷鹤月以略无欢的身份入世,握起了刀的那一刻开始,原本娉婷婉约的柔美风姿似乎艳逸矜重了些许,在那冷风吹拂间,面色略显苍白,但却没有哭,整个人一直很平静。

  云巅山薮今日出奇的冷,冷的曜日藏在层叠云浪里不肯现身,放眼望去,布满阴霾。白独秀和谢还灵按照礼数,来此为冷道涯一掬清哀,修真界不少敬仰冷道涯之修者,也纷纷前来朝天宫祭拜。

  冷道涯匆匆的一生,多数都花在自己妻子和三个孩子身上,如今那个彪炳悍名、不可一世的少年郎,如愿回归到自己妻子的怀抱。

  白浩然祭拜完冷道涯,没有下山离去,而是转过了身,朝着冷鹤月走了过去,迎风而立,定定地面向着远处的阴云。

  “鹤月,今后你打算一直待在朝天宫?”

  “是。”

  “不再打算回云间香雪海了?”

  “是。”

  “还会来看陵春吗?”

  冷鹤月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陵春已长大懂事,有母亲在,不必我再操心。”

  白浩然讽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自己般,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还真是活该。”

  冷鹤月侧眸看着他,沉声道:“白浩然,多谢你,还愿意帮阿凝扑回魂识,过去那些事,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朔风吹来,地面枯叶随风卷起,飞空而散,白浩然身着一袭鹤白的衣袍,周身俱是名门修者的高贵气派,他皱着眉头,苦笑道:“你不怨恨我在神武台上,不分是非黑白刺伤你,我难道就不明事理混心到不管阿凝生死吗?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见面道别了,此生真的最后一面了。我已决心,闭关赎罪,永不下山,没有他日了。”

  闻言,冷鹤月抬起了冰冷的双眸,语调寒冷,道:“既无相逢日,过往就当不识吧。”

  白浩然没再看她,叹了一口气,神情冷然,缓缓道:“你若想忘,就忘了吧。收养阿凝,今后你将孤身面对众议,真的想好了吗?”

  冷鹤月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低沉着声音道:“面对众议又如何?阿凝的身后,不只还有我,还有她的舅舅,我若不护她,她还这般小,该怎么办?当年沈秋辞和步曲觞,不顾生死护着谢还灵,外边所有人都痛恨他,此人此性,又是因何明事理之,持以善心度人?”

  “自他参加试炼大会起,你亲耳听闻关于他的恩怨旧仇,又有多少?世间所谓行规定律,没有公义正道,只有强弱胜败,铲除邪魔外道,正仙门大道,不过是利欲熏心者,不断用来掩人耳目,进行屠戮掠夺的借口。烈火坛上,若风路行不死,带走了阿凝,我都没命活到今日。白浩然,你一直都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的事实为真,你以为用真心待人,就可以换得别人的真心,看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菩萨,就以为他是吃人的恶魔。怎么就没想过,这世间真正杀戮不息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白浩然眉心一蹙,听她铿锵的说完,接话道:“鹤月,是我看错人了。”

  冷鹤月轻笑一声,语气坚定地道:“以诚待人,本无过错,你只是太相信他,没有了解真正的他。十年来,你一直忙于诛邪宗和天启教的事情,我为了修习刀法,不止一次欺瞒你、疏离你,几个月前,为了这些事情,我也一次次表示自己态度,奈何你始终都坚定不移相信于他。不论是独秀,还是步少棠,几番在外遇险,即便知道九剑灵和食血狼、尸鬼,与谢还灵有所关联,却依旧不顾生死相救于他。只有你,天真的依着寒鸦殿一时所见所闻,认定这一切的始俑者是他。

  “我从没想过,要得到你们任何人的原谅,但是,做了这些事情,我的确又伤害了很多人。白浩然,过往的那些年少深情,就让它停留在过去,你我互不相欠。十四年前,谢还灵曾在绝境中,救了陵春一命,在我得知风凌霜被暗害,谢还灵自毁魔心身亡之时,我就已决定,今后要握起刀!从我走向刀道那一步开始,你我就已注定,会有刀剑相伐一天。你为友人行忠情大义,而我也必须为死不瞑目的亲人,讨回公道。”

  白浩然听了许久,面上露出悲凉一笑,涩声道:“好,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落得今日这个地步,也是我自己应得的果。这些年来,我一直游走在几大门派之间,却忘了回到你的身边,听一下你心中的苦诉,我总是以为,只要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家门就不会再有危险,我煞费苦心地帮助你要杀的敌人,让自己心甘情愿,愚蠢地成为了敌人用来伤害你的手中刀。烈火坛上,我虽知晓了真相,心中却还在犹豫,放他一条生路,真正该死的人,应当是我。冷鹤月,这一辈子,我都无法赎清,对你造成伤害的罪债。我,对不起你。”

  说罢,白浩然决然地转身便走了,刚走出两步,冷鹤月就出声叫道:“白浩然,今日一别,你我之间,情止于此。”

  一语末了,白独秀没再答她话,径直朝着山下走去,每走一步,脊背越发僵硬,神情也变得更加冷厉了。

  冷鹤月静静地站在云颠山薮,想了许久,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寒风无声无息吹过,紫色的披风随风扬起,淡薄的轻纱,瞧着像是开在山间的紫丁香,浓重的花香,带着说不尽的悲凉和辛酸。

  虽然,她早就猜到,拨开云雾见着光明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那跌宕的半生,已经结束了,而他们之间感情,也终是一场镜花水月。

  这些年,她甚少像今日这般,仔细瞧着云端浮雪,岁月不饶人,世事多坎坷,一晃十年,她曾几度悲感伤怀,觉得这一切,不该是这样子。家父安康,亲妹未死,友人站在她的身边,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只要她心中想念,就能够随时看见他们。

  如今纵然世事变迁,死去的人,不复存在,她依旧坚定地走到了这里,用她父亲那份无所畏惧的勇气和信念,一次次击破阴谋,为她身后支离破碎的家,撑起一方安定祥和的太平。

  身上的暖阳成了坚冰,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呼唤,跟她说:受了伤,就回家吧,爹还在呢。

  今后,她不再是,只为自己而活,或许,从她握起了刀,决定入世的第一步,就已经是真正的她了。

  ......

  白独秀和谢还灵在冷道涯下葬后,就离开了朝天宫,二人走在路上,现在这颗魔心的恶咒解了,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都是慢行,穿过一片树林,谢还灵道:“当初的试炼大会,你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吗?”

  白独秀道:“祝耀。”

  谢还灵道:“不错,祝耀不是说,他当时正与风路行合谋,要集齐九大剑灵魂体?单凭他们两个人能力,天地之大,何其容易。我猜,祝耀就是在那时,看出了灭度葬刀盟,奉天宗想振兴门派的决心,所以进入奉天宗当了素怀容幕僚,而后素怀容发起试炼大会,表面是在帮奉天宗重夺孤山城,实则就是借用奉天宗的力量,来帮他们找齐九剑灵的魂体。”

  他笑了笑,又道:“白清誉,要是没有那次试炼大会,你说我们还会有机会相识吗?”

  白独秀道:“有。”

  谢还灵点头,道:“的确,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态度吧。”

  白独秀道:“何种身份?是何态度?”

  谢还灵点了点下巴,想了片刻,道:“如果没有试炼大会,我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鹰巢寮那会,短短几天,应该不会很熟。那接下来的,自然是在客栈,以我君无赦的身份,你必然讨厌恨我。”

  须臾,白独秀道:“没有如果。”

  谢还灵笑道:“假设一下,又不是真的有如果。”

  他又道:“还有,那个洗慧,是你长嫂的人。”

  白独秀停下了脚步,看着谢还灵,道:“所以,此人是长嫂。”

  谢还灵和他对视,道:“是,我猜,你长嫂做这些事情,白宗主应当是不知情的。一是你兄长,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二是,你也知道,你兄长很信任风路行。但她想要查清楚她爹的死因,还有风凌霜的死,势必会查出一些风路行的底细。所以她才会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事情,你长嫂她......”

  白独秀知道他想说什么,沉声道:“长嫂既已决定,无须多忧,兄长亦有定夺。”

  谢还灵颔首,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对,毕竟白夫人也没有错。”

  为自己的爹、知交好友报仇,又有什么错呢?况且在君临城,若不是她出手救下诸名弟子,以及救下书姝,谢还灵和白独秀也探寻不到这些尘封多年,不得而知的真相。

  神武台,试剑大会那时,若是没有她出手拦住各大门派的人,或许谢还灵就真的死了吧。

  说到底,开始的开始,谁也无法预料到结局,当时在烈火坛大殿内,若亲手了结风路行的人是白浩然,在动手之前,但凡他多一点犹豫,就是给风路行一条生路机会。

  而这样,他就对不起自己妻子,更对不起自己岳父,无论怎么选,他都会于心难安。

  所以,从一开始,冷鹤月就没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白浩然,不论这件事情,是对亦或错,她都想着自己一个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