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绝唐>第39章

  东风过,狼烟四起。

  朔州城陷入弹尽粮绝之地,负隅顽抗至现在早已是极限。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将士意志消沉。求救的书信石沉大海,援军杳无音信,守将陈少游为此一夜白了头。

  人心已乱,城破在劫难逃。

  适时突厥又来叫阵,军马至城门下,阵前走出一人,指着高台上仅剩的守军口吐狂言。来将名叫哥舒颉,手段凶残恶劣,嗜杀成性,被攻下的三座城遭到血洗皆有他一份力在。这哥舒颉乃突厥大王子麾下一员大将。

  突厥可汗年近花甲却子嗣凋零,原有六子三女,早年战场了死了三个儿子,又送去和亲了两位公主,如今只剩下了个瘸腿的大王子、生母不明的四王子、尚未成年的六王子以及一位与四王子同母的公主。三王子中,大王子虽患有腿疾,而身后母族强大,几十年来步步为营早已积攒下不少势力,比之垂垂老矣的可汗更野心勃勃。另一六王子虽年幼,却聪慧过人,生母亦是最得宠的妃子,母子二人深得可汗欢心。而剩下的四王子最无威胁,既无母族又受可汗厌弃。

  一年前便已有传闻可汗病重,这一场王位之争在所难免。若是此时能攻下边地九城,于公于私,对大王子来说皆百利而无一害。突厥人不会放弃,那么迎接朔州城的只有死战。

  转机发生在夜间。

  突厥突袭,耗尽了城中守军精力后意图强攻。火箭划破长空,点燃朔州城漆黑的夜幕。突厥精兵沿装有倒钩的云梯强势登入,一波接一波,攻势极为迅猛,几回下来,城墙上应付的士兵几乎要精疲力尽。

  兵戎交接声响彻云际,陈少游握紧手中枪杆听着手下不断来报。前方火光冲天,而他的身后却是一城百姓的性命。若是弃城而逃,那整座朔州城将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死战不退。”他道。

  这一战从黑夜延续至黎明,谁也想不到人数相差巨大的两军竟还能相抗衡一夜。

  陈少游身上铠甲已血迹斑斑,他撑着长枪望向城外远方,此时朝日已升,重叠山脉后霞光万丈。忽然,他混浊的目光里亮起了点光。

  远方尘土飞扬,随着马蹄声渐近,飘摇的旌旗透过层层黄沙,乘着新生的日光而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带着无以复加的激动,因窥见曙光而瞬间燎起了希望。

  “是玄羽军!”

  “怎么会是玄羽军!”徘徊在暴怒边缘的刘珠揪起了孙阚的领子,“你不是说他们已经被引去了边地,那京城外的那群又是什么!”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臣实在不知。”

  刘珠冷哼一声,松开了他的衣领,喃喃道:“究竟是谁在帮李玄烈。”

  此前突厥人骚扰边地,为的就是吸引李玄烈目光,他既调走了玄羽军,那京中必有空缺,刘珠便与京中突厥奸细勾结,发动突袭,掀起一场内乱。

  如今一切都在朝预想中的进行着,李玄烈落入了他们之手,朝臣也皆被控制住。可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被调去边地的玄羽军又再度出现在眼前。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李玄烈还在我们手中,城外玄羽军心有忌惮,反扑必不会急于一时。”

  “可、可要是……”

  刘珠冷笑,“可是什么,你敢同我合谋,就该做好一切的准备,更何况我们还没算输。你那假女儿呢,她又在何处?”

  孙阚答:“三公主她……她在陛下处。”

  刘珠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她又去找玳儿做什么。”这女人向来狡诈,不可不防。她瞥了一眼孙阚,终究还是未将后半句说出。

  门外隐隐透出人影,愤怒的刘珠忽生警觉,她大声问,“谁在外头?”

  有人推门而入,是西南王白牧溪。

  他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带着笑走进,状似无意扫了一眼刘珠身侧的孙阚,后者忙匆匆退下。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

  “你我就住在同一间府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何好看。”刘珠的语气有些冲,许是意识到了不妥,又对他说了句,“不要乱走,好好待在府上,外头乱。”

  少年眼神一亮,“你是在关心我吗?”

  怕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刘珠敷衍回应:“是,你还小,我作为年长者自然要照顾你。”

  白牧溪撇了撇嘴,不喜她这副长者姿态,悄声自语着:“也大不了我几岁,有何好照顾的。”

  “什么?”

  “咳咳,用过午膳了吗,不如我们一道。”

  “不必了。”刘珠婉拒,她一心想着应对城外那群冒出的“玄羽军”,哪还有心思吃得下饭。

  邀请遭了拒,白牧溪也皱着脸走了。

  ----

  争取这个礼拜写到生娃

  番外·七夕

  七岁的李荐意离宫出走了。

  偷了她太子哥哥的一块腰牌,带了些值钱的首饰,偷藏进了水车出宫,目的地是江南,去找她的爹爹。

  她走得畅通无阻,路上“好心人”不少,带着她坐船一路南下,直到找到了门口。

  看着牌匾上的“刘府”二字,李荐意心中难免雀跃。听父皇说,她是在江南这座宅子里出生的,直到断了奶才回到京城,此后每年便与爹爹分居两地,过年的时候爹爹入京,他们父女二人才能见上几回。

  她踮起脚敲响了大门。片刻,门后响起脚步声,一名老者露了脸。

  “小姑娘,你找哪位。”

  李荐意昂首,举起手中腰牌朝他道:“我找我爹爹!”

  老者定睛一瞧,许是看清了腰牌上的字,忙将门拉开,将眼前的小女孩请了进来,“原来是小姐,快请进。老奴这就去禀告老爷。”

  刘玳闻讯赶回来时,他的女儿正津津有味吃着糕点,一见到他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小腿蹦蹦跳跳扑进了怀里。

  “爹爹!呜呜,意儿好想你。”

  刘玳蹲下来将女儿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见人安然无恙,摸摸她的脑袋问道:“意儿,你怎么会来这?是谁陪你来的?”

  李荐意摇了摇头,“没有人,我一个人来的,父皇和哥哥都不知道。”

  “你一个人?李玄烈他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个人来这里。”

  李荐意瘪了瘪嘴,“都怪父皇,父皇凶我,所以我才想来找爹爹。”

  “胡闹!你一个小孩,要是路上遇到点危险该怎么办!”

  “爹爹……意儿、意儿只是想你了。”说着说着,黑亮的大眼珠子里就快要蓄满了泪。

  刘玳终究还是心疼孩子,将她抱起道:“爹爹不是怪你,爹爹也是担心你。我们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娃娃,要是路上遇上个坏人骗走了,爹爹会急坏的。”

  “意儿可聪明了,不会被骗的!”

  刘玳无奈一笑,朝她小鼻子上一点,“你这丫头。”

  李荐意如愿以偿找到了爹爹,连晚上睡觉都要和爹爹一块儿。

  “爹爹好香,意儿最喜欢和爹爹一块儿睡了。不像父皇,父皇好臭好臭,和他睡一块晚上都要做噩梦!”

  刘玳给她拢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蛋,手轻轻拍在被子上,哄着她睡觉,“好了,快睡吧,明日爹爹带你去买新裙子。”

  “爹爹可要说话算话。那意儿睡了。”

  團Ζī

  小孩儿说睡就睡,闭上了眼没一会就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刘玳唇角微微上扬,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李荐意来的时候穿身上的裙子不知从哪惹了脏污,刘玳带她新买了一身,是件海棠红芙蓉妆花缎留仙裙,成衣店中最贵的那件,老板娘改小了后送去了刘府。

  穿着爹爹买的新裙,李荐意乐开了花,花孔雀似的在府上转来转去。

  “爹爹!我听管家爷爷说了,今日是乞巧节,是女儿家的节日,街上可热闹了,意儿想要出去玩。”

  刘玳将她凌乱的发丝捋了捋,轻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去过乞巧节,难道也想去求个如意郎君?”

  “嗯!我就要求个如意郎君,要文武双全,还要长得好看,像爹爹一样好看。我看过话本了,话本里娶公主的都是探花郎,将来就叫父皇封我的如意郎君做探花郎。”

  “看来你平日不好好上学,净看些话本去了。”

  李荐意无辜地眨了眨眼,抱着刘玳大腿撒娇,“爹爹,带我去玩带我去玩,意儿难得来江南一趟,整日待在宫里快要闷坏了。”

  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刘玳同意了。

  十里长街,花灯流转,刘玳牵着女儿的手步行其间。市集琳琅满目,李荐意只觉新奇,一双眼四处张望。刘玳随她拉着去,却在无意间撞上一人。

  抬头,是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刘玳心有歉意,道了声“对不起。”

  那人压低了声回他:“无事。”

  闻声,刘玳略有晃神,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那人却置若罔闻径直离开了去。

  “爹爹,你在看什么?”李荐意小手举着串冰糖葫芦问道。

  “看一个熟人。”

  “什么熟人?意儿也认识吗?”

  刘玳笑了笑,“对,意儿也认识。”

  说是要去岸边放河灯,结果玩累了,李荐意半路就趴在肩头睡了过去,嘴里却还念叨着。刘玳将熟睡的女儿交给了随从,叮嘱一定要安全送回府上。

  他自己去了河边,替女儿放河灯。那盏莲花状的河灯藏着一张纸条,上头的字歪歪扭扭,写满了李荐意对未来夫婿的期盼,刘玳偷偷瞥了一眼,忍俊不禁。

  真是个人小鬼大的丫头。

  岸边尽是人,女子偏多,流水中浮着一盏盏莲花灯,皆为祈求一段好姻缘。刘玳将李荐意的那盏也放上了水面,想着女儿将来长大真能觅得个好夫婿。

  “你也来祈求姻缘?”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说话的是个男子,带着熟悉的面具,瞧着神秘莫测。恰是不久前不慎撞上那位。

  刘玳侧头笑了笑,“是。”

  “方才看你牵着个小女孩,还以为已经成了家。”

  刘玳看了他一眼,“成家算不上,只是孩子没有娘,想着再找一个也好。”

  男人噤了声。

  刘玳突然凑近,盯着他面具下仅露出的一双眼,“我瞧你倒是不错,不如你来做我孩子的娘。”

  “……”

  “李玄烈,还装什么。”

  男人讪讪摘下了面具,“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一出声,我就知道是你,”刘玳拿过他的面具把玩着,“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来。”

  “意儿一出宫,我就一直在后头跟着。”

  “真是胡来,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怎么敢放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

  李玄烈心虚,目光落到了别处:“有我跟着,不会出事。”

  刘玳剜了他一眼,“她还是个孩子,总惹她干什么。”

  “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你凶她。还嫌你臭,睡一块晚上会做噩梦”

  李玄烈嘴角抽搐,“胡言乱语。她将太傅的茶水换成了烈酒,又趁太傅睡觉时提着墨笔在人脸上作画。我不过训斥了几句,便哭了鼻子。”

  “……性情顽劣,确实该凶。还说要找探花郎当夫婿,将来哪家探花郎敢娶。”

  “意儿好歹是个公主,是金枝玉叶,能娶上意儿也是探花郎高攀。”

  刘玳失笑,“这会倒维护起来了。”

  李玄烈轻咳,扯开了话头,“放的那盏河灯,是意儿的?”

  刘玳点点头,他道:“总不能是我的。”

  李玄烈不解,“为何不能是。”

  河面涟漪皱起,月下杨柳枝条轻摇,他听见刘玳的声音飘散在这一缕清风里。

  “意中人就在眼前,何须再去祈求。”

  ----

  n年以后的番外,也可以当平行世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