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宗人府>第六十二章 春情

  宋羿一脸正色,撇开朱启佑回到内殿,内外衣衫都重新换了。

  朱启佑尾随而至,见宋羿张开双臂,在内官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他走过去接过腰带,躬下身子帮宋羿系上。这本就是个暧昧无比的姿势,朱启佑半蹲在宋羿身前,两手在天子的腰侧反复擦过。

  宋羿本是初尝情事的少年,又与情郎心意相通不久,哪里受得住半点撩拨。眼见着面颊再次染起了红色,他略有嗔怪地推了推朱启佑的肩膀。朱启佑被他推得后仰,也不着恼,勾着手指拉了拉刚系好的腰带。大洛男子的衣制中,腰带多不起束衣作用,而作装饰。那腰带搭在宋羿身上,松松垮垮。朱启佑用手指没勾住,便索性握在手中,向前一拉。

  穿衣的内侍早识相地退了下去。宋羿借势俯下身,两手撑着朱启佑的肩膀。他怕又将衣裳弄皱,便撑着身子,同朱启佑再次吻到一处。

  荀宽在偏殿等了足有两刻钟的功夫,方才被天子召见。他于宋羿有半师之谊,也不拘谨,瞧出天子容色似与平时不同。便见宋羿面色微红,眼角含春,比照寻常更多了几分情致。

  荀尚书活了三十多岁,也是浪荡过的,自然猜出宋羿方才在磨蹭些什么。他见内官换了香,窗子也开了两扇,当下了然笑了笑,并不点破。

  “陛下在练字?”荀尚书颇为善解人意,眼见书案上笔墨似有用过的痕迹,忙岔开话题,想为天子解围。

  岂料他无心直言,又点到了宋羿的尴尬之处。他慌乱地倾身,用袖子掩盖住纸面的字迹。见荀宽奇怪地看向自己,又直起身,将那不成体统的“体统”二字胡乱团了起来。

  “写坏了,先生千万别看。”宋羿找补道。

  荀宽咳了咳,聊起了北境的战事。

  “蒙古国这位新可汗颇为好战,公主这一仗赢得虽然漂亮,但蒙古那边应当不会善罢甘休。”荀宽道,“陛下若是不愿割地求和,这一仗怕是还有的打。”

  “是了,朕近来也为此忧心,”宋羿道,“征战开销颇大,但倘若开打,就需得将人打服,不是小事。这样一来,只恐苦了民生。新法未推,前朝的积弊也才勉强解决……好在领兵的是晋阳公主,她从前在户部和工部都待过,处事颇有章法。此次出征,由她统帅,倒是效率颇高,与兵部户部配合良好,节省了些冗余开支。”

  说到这里,宋羿不禁笑了笑:“若说光宗皇帝对大洛最大的贡献,便是培养了这位公主。”

  “公主的确优秀,不过如今的成效,更多是受公主地位的影响。若是换个寻常将领,怕也无法协调如此多部门官员,上下一心。”荀宽笑眯眯地甩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做了个悄悄话的姿势,“不过臣有些好奇,我朝颇重礼教,女子多于闺阁受训,为何独公主地位如此之高?”

  “是祖训所致。”宋羿道。

  荀宽做出洗耳恭听状。

  宋羿无奈地笑笑,身体略略向后,忽觉得臀下有硬物。他伸手去摸,取出了一串念珠。宋羿面色一红,眼见荀宽仍盯着自己,念珠提在手中更是显眼。他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索性直接套在手上。

  “太祖朝的寿康公主与太祖同母所出,感情甚笃。”将手串套在腕子上后,宋羿又觉得不妥。此时再摘下却又显突兀,他也只得将袖子向下拉,盖住那不协调的手串。

  “寿康公主同驸马感情不睦,休夫后豢养面首。她有颇有才能,时常插手朝政。太祖敬爱姐姐,便为她开了诸多特权,其中有一例便是——不出嫁的公主位同亲王。”

  “原来坊间传言竟也不虚。”荀宽叹道。

  宋羿只觉腕上灼热,见荀宽只顾闲扯,没有一句正事,颇觉烦躁。

  “先生近日在编修野史么?”

  “臣倒没有这般爱好。”荀宽笑道。

  “既然没有,那先生特地入得宫来,是为了向朕探听古早八卦?”

  荀宽听出他赶客之意,无赖地笑笑:“臣来讨口茶吃罢了,不想同殿下闲聊许久,竟也没蹭得一盏茶喝。”

  “朕以为先生方才在偏殿,已然喝多了茶,倒不曾想先生海量。”

  “倒不是臣牛饮,”荀宽道,“只是听闻宫中新到了上好的六安茶,特地来沾陛下的光。”

  宋羿略显惊讶,左手不自觉地拨了几下念珠。他很少品茶,但也知晓当下六安茶在民间较为普遍,文人雅士中早已不够时兴,也不作为贡茶送入禁宫。

  “不知先生在哪听的假消息,朕这里可没有六安茶,”宋羿笑着瞧了荀宽半晌,又道,“倒是有个六安人,且叫她烹了岕茶来,先生将就着喝罢。”

  “供给天子的茶,臣岂敢说将就,三生有幸了。”荀宽抖了抖扇子,笑意盈满了眼眶。

  宋羿不与他计较,唤过人来吩咐了几句。

  不久,顾灵渺便来了。

  顾灵渺如今十八九岁,个子比照前些年更加高挑。她穿着五品女官的服色,头戴乌纱,不施脂粉,面容沉稳端肃。她目不斜视,行礼后先给宋羿奉茶,又躬身退下来,为荀宽上茶。

  “好久不见啊,顾大人。”荀宽去端那茶盏,顾灵渺已着人撤下托盘,垂手立于一边。“许久没有顾大人的消息,原来是在内廷高就了,恭喜恭喜。”

  “不敢,荀大人抬举了。”顾灵渺回了一礼,目光与荀宽并无交流。她向着宋羿请示一番,随后躬身告退。

  荀宽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见她禁步下沉稳的裙摆渐渐飘远,目光不舍。

  “先生起个大早,又同朕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半天,就为了见她一面。”宋羿自御座走下来,“为何见到了人又不好好说话,非要惹她?”

  “臣也不想啊,”荀宽叹口气,“猜不出女子的心事,臣也不懂她愿不愿意啊……”

  “想不到先生也会为这种事情烦心,”宋羿的语气不无嘲笑,无情地下了逐客令,“茶也喝了,人也见了,先生回府自己想办法去罢!”

  打发走了荀宽,宋羿又回到寝殿。殿内经由宫人一番收拾,已然散去方才的气息。

  宋羿环顾一番,不见朱启佑人影。想来他被荀宽耽搁了许久,朱启佑早等得不耐烦,自小门离宫了。想到夜里孤枕独眠,宋羿心中颇觉空旷。

  宋羿翻转手腕,摘下那串念珠。那珠子戴在腕上本就显得大了,每一颗有龙眼大小,被药油浸泡过,个个滑溜发亮。念珠被清洗得很干净,宋羿想到前晚朱启佑的举动,将念珠挑着凑近鼻尖,轻嗅了嗅。

  忽听得男子低沉的笑声,宋羿一惊,将念珠攥在手里。他转过身,却见身后是孤独的屏风,并无人影。又待转身,背后却撞上了男子坚实的胸膛。

  “陛下一个人,在这里回味什么呢?”朱启佑调笑地问,左手向下捞起宋羿的手,捉住了他犯罪的证据。

  宋羿也不躲,反手勾住朱启佑的四指,将念珠还回他的手心。两人掌心相贴,宋羿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擦过朱启佑的大腿,勾住他的腰带。

  “你过来……”宋羿转过身子,牵着朱启佑迈开步,向床榻走去。

  青天白日,乾清宫刚刚整理好的帐幔再次垂落。帐中有情人交颈纠缠,传出深深浅浅的吟哦。

  日晷下的影子追随着太阳转了半圈,越拖越长。

  休沐日的光阴不耐消耗,寝殿内的主子们辛勤耕种,殿外宫人们也随之犹疑,因为又到了传晚膳的时间。天子顾不上吃饭,朱百户若是再不走,宫门都要下钥了。

  朱启佑回到侯爵府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了。永定侯夫妇没等他,自行用了晚膳。朱启佑去给父母问过安,没什么话题可说,便退了出来。他本想去见兄长一面,又觉得天色晚了,也没敢打扰。

  他出宫走得急,拒绝了宋羿共进晚膳的邀约,此时饿得心中发慌。回到自己的院子,朱启佑本待叫人去弄些吃食,却听见小儿的喊叫声。

  朱启佑拍了拍脑袋,心中道了声“不好”,这小丫头生气了。

  自从宋羿给他授了官职,朱启佑便算是禁军中人,虽不住在禁宫里,却也困于皇城之中。故此他只得宿在营里,只旬休的日子能回家一趟。

  这次朱启佑与宋羿初尝情事,两个人都黏腻得过分,倒是耽误了时间。朱启佑有心想同天子多请一天假,奈何宋羿铁面无私,下了床便不认人。临出宫的时候,宋羿欲言又止,不知心中又有什么打算,最终也没说出口。

  这孩子打小养在父亲身边,即便是回到侯府,因朱启佑没娶妻室,也仍留在他跟前教养,许多年都不曾分开。

  小儿自学会说话,便不爱哭了。平日里也算乖乖的,只是对父亲黏得过分。朱启佑对她颇为溺爱,尤其舍得为孩子花银两。一个四岁女娃,什么珍稀奇巧的东西比公侯夫人们见得都多。

  刚赴任的时候,小儿见不到爹爹便闹过两场。随后父女约定每旬相聚一次,倒也渐渐形成习惯。

  这日朱启佑本该早早回府,陪伴女儿一整日,还答应了她出城骑马。小姑娘早早起了床,穿上了最漂亮的骑马服,又叫丫鬟给她扎了可爱的髻子,配上小腰刀,再挂上喜欢的飘带。如此等了爹爹整整一日,再乖的娃娃也暴躁起来。

  朱启佑刚进院子,便听得女儿大喊大叫。她知晓女儿虽不爱哭,生气的时候却很彪悍。果然待他进了女儿的房间,便见这孩子正怒气冲冲地摔着东西。

  “呦呵,力气不小,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小儿才不理会朱启佑的玩笑,只见她发髻都松散了,怒气冲冲地吹着头发,说自己的父亲是骗子。

  如此这般,朱启佑哄了女儿一个晚上,直到答应她第二日出城骑马,才平息了女儿的怒火。

  第二天,朱启佑旷工一日,晚上回宫补了个病假。他也没同宋羿商量,直接去找了贺棋领罚,最终以罚俸了事。

  这么做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晚上回到乾清宫,朱启佑又觉得自己实在幼稚。宋羿也只当他白日里去上了值,对未做探究,两人便恢复甜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