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美人有令>第十七章 华服

  

  推开门后两人用灯火照明前路,这暗门背后空间不大,里面角落堆了几个华丽的木箱,还整齐陈列着十来件女子的华服,加之沉闷的空气,和扑鼻的尘埃,这里倒像是一个小杂物间。

  “我还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块地方……”陈狰举着灯笼环顾四周,啧啧称奇,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些绚丽华服,忍不住上前细细看。

  谢静川则蹲下身去翻箱倒柜地查箱子,这些箱子里满是金银首饰,珠玉发簪,其中有一个很特别,装的居然全是数不胜数的红绡。

  “这些都是你娘的旧物吗?”谢静川唤陈狰过来看。

  陈狰看后也惊讶一番,但说:“我娘的首饰很多的,我也认不出是不是——应该是吧。”

  “怎么样,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谢静川抿唇摇头,翻遍了这几个箱子,他起身去看看那几件华服。

  一触上去就感觉料子极为柔滑舒适,借着灯火,能看清其上的花卉蝶纹,一般人也穿不起这等华贵衣裳。

  “我没见过阿娘穿过这么华丽的衣裳。”陈狰道,“她生前素来穿得很端庄而朴素的,也不知这些衣裳是不是她的。”

  “我听说过,你的阿娘嫁过来之前,”谢静川低头看着这些华服,“是京城第一佳人。”

  “这我听过。”陈狰忆起阿兄跟他聊过,“我还记得阿娘本来是有入宫选秀的资格的,但是选择嫁给我爹。”

  谢静川是从钟太后那处听来的往事,当年先帝选妃选到了钟家,钟家养有好女二位,可钟家只有一个名额,可陈钟氏钟鸳却将这名额让给了妹妹钟太后钟莺,自己则嫁入了陈府。

  当时多少人以为作为长姊的“第一佳人”定会入宫夺魁,孰料却是养在深闺的妹妹被选在君王侧。

  前尘繁华休提,而今京城佳人红颜薄命,深闺小姐凤仪天下,付与何人说。

  谢静川搜寻了整间暗房,依然无所发现,心下一沉。

  “除了你娘,有没有别人知道这扇门?”

  陈狰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块地方,我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我爹应该会知道?”

  谢静川脸色一凝,这个猜测或许不无道理,可如果“真迹”在此处,陈唯也知道的话,那陈唯……

  是不是藏起了先帝遗诏?

  如果他不知道,那“真迹”这般重要的物件,除了较为隐秘的此处,还能藏在哪里?

  谢静川脸色沉重,眉峰聚拢。

  “还要继续找吗?”陈狰问,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还要卯时起来上朝吗?”

  谢静川再次环视一周,道:“你困的话就先回去,我再看看。”

  “更深露重,“陈狰看了看他穿出来的薄衣裳,“你能有几个时辰睡了?又要这么早起去上朝,接着还有公务要忙,一天下来不累死你吗?”

  谢静川脑中正乱,各种猜测一茬接一茬地长,耳畔一通唠叨让他嫌烦:“少啰嗦。”

  陈狰就真的闭了嘴不啰嗦了。

  下一瞬谢静川整个人悬空了起来,陈狰在谢静川的讶然眼神中将人打横抱起,走出暗房外,连暗门也不关,书架也不挪回原位,把灯笼吹熄就走出书房。

  “你干什么!”谢静川依然是怎么推也推不动他,陈狰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弯如牢笼锁住了他,“不要干涉我!还不放我下来!”

  “时辰不早了,赶紧去休息。”

  谢静川瞪着他,揪起他的衣领:“陈二公子,咱们约好什么,你可是忘了?”

  “没忘。”陈狰把他抱回房,“有本事你就推开我啊。”

  谢静川一肚子火气,无奈真的推不开他,气得咬紧下唇。

  “我再给你寻机会查,不急于这一时,你就先睡吧,我去给书房善后。”陈狰走之前居然还锁了门,谢静川只能对着门干瞪眼。

  谢静川忽而瞥见书桌上——在陈狰房里是摆设,那本新的《三字经》。

  脑中一锅乱的念头中涌入一件事,陈狰这厮居然要上学堂读书了。

  简直难以想象那二十五岁的男人和一群孩童坐在一起上课的场景。

  他上前翻了翻这本孩童发蒙读物,忽见笔筒里塞了张废纸,展开一看,写了些狗爬字。

  这应该是学堂上的作业,谢静川看了一会儿,脑中顿时安静了。

  上面是四道诗词题目,陈狰只写了一道,剩下全空白。

  尤其是他写的那道,谢静川皱眉扶额。

  ——问“不敢问来人”的上句。

  狗爬字挥舞:半夜鬼敲门,不敢问来人。

  谢静川:……

  谢静川差点以为自己没上过学。

  谢静川合上双目赶紧将这句话挤出脑海, 此时门被敲了敲,陈狰从外面开锁。

  夜黑风高敲门声,真应景。

  “怎么还没睡?不困吗?”陈狰问。

  谢静川勾唇笑,对他扬了扬这张纸:“半夜鬼敲门,我可不敢睡。”

  陈狰:……

  陈狰:“这不是很顺口吗?”简直是千古绝对!

  只是当时夫子看后气得脸都绿了。

  “你说每间房都有暗格?那你的呢?”

  “这里。”陈狰一捶床头墙壁某处,果然开了,里面是一些玩具小物件。

  “放了我以前的玩具而已。”

  “这是什么?”谢静川拿起了一张孩童脸庞大小的肤色皮,不知是什么材质。

  “□□。以前范豫给的。”陈狰说罢,忽觉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他,“抱歉。”

  “世面上哪有卖这种东西?”这□□谢静川还真没听说过。

  “范家是京城大贾,连两国互市也有所涉猎的,范豫那时得来这个,就给了我一个,拿来玩。”

  “这怎么用?”谢静川不太喜欢这皮质,“就这样贴脸上?”

  “这已经用坏了,贴不上去的。”

  “用了这面具,就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是啊。”陈狰才发觉又聊了这么久,“快睡了,再不睡,寅时都要来了。”

  陈狰上床前顺带点了安神香,躺在他身侧,没一会儿就听见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谢静川侧目看着他。

  当年谢静川父死家散,众叛亲离,十二岁的他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那时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只知不停赶路,远离京城,来到潘陵后已是身无分文,只身一人爬上山,最后晕倒在泉明寺门前。

  偶然一次遇见当时他并不在意,可一个没留意就相伴了快七年,范豫几乎是他人生第二个惊喜,可连这,老天都要将他夺去。

  他都走了有些时日,谢静川想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不愿让他牵出自己的愁绪,免得哀伤如刃割断愁肠。

  却不曾想是陈狰这厮强占他的脑海。

  这人时而无赖时而霸道,时而犯蠢时而又温情。

  陈狰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藏了许多秘密。

  这么多年来谁敢干涉他睡不睡觉,可自范豫走后,陈狰反而是那个关心他的人。

  谢静川知道自己独惯了,可偶尔也会想要人陪一陪。

  不知不觉就靠着他肩膀眠了一宿。

  卯时将至,下人犹豫徘徊在西厢房门口,小心翼翼地上前敲门。

  依然无动静。

  “王爷不是要早朝吗?”

  “都快卯时了啊!”

  “要不要禀告一下老爷或大少爷……”

  “他们一大早就离府了呀!”

  “那要不……要不禀告大夫人算了?”

  等到郁氏被告知王爷二少爷还没起,卯时已至,郁氏一听,隐隐有些担心,亲自去敲门。

  陈狰都被郁氏隔门喊醒了,谢静川仍枕在他的肩窝酣眠。

  陈狰一看天色,心道不妙,便知坏事了,赶紧摇醒他:“王爷快起来,该上朝了!”

  早知道就不选在深夜丑时了,谢静川昨天本就忙了一整天,深夜还晚眠,这下连早朝都耽误了。

  谢静川被闹醒后,睁开惺忪睡眼:“什么时辰了?”

  “阿狰?王爷?卯时过一刻了!”郁氏拍了拍门,总算拍开了门。

  谢静川可算清醒了,惊讶之余但又心知已无法挽回,思索一番倒也平静下来。

  “不过是罚俸,罚便罚吧。”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谢静川对一觉酣睡很是满足。

  “罚……罚多少啊?”

  “本月月俸。”

  “迟到一天罚一个月?”陈狰震惊,赶紧起床帮他找外衣,然后把他摁在椅子上为他篦头。

  “或者不罚。”谢静川任由他来,“可以选廷杖。”

  陈狰气得对下人发火:“怎么就不肯早点来喊起床?还不快拿早膳来!”

  “罢了,”谢静川惊异于他还挺会帮人挽发,“我不吃早膳,先去上朝了。”

  “早知就不应该闹到丑时……”陈狰懊悔道。

  什么?什么闹到丑时?

  一旁下人们直接石化裂开。

  等两人都各自出门了才开始议论纷纷。

  百官各司其位,正议论政事时被一个声音打断:“摄政王谢王爷到——”

  朝堂一瞬寂静,数不清的视线纷纷投向迟来的谢静川。

  帝见他后笑了:“王爷从政多年,头一回迟到,原因说来听听?”

  谢静川早上一起床就觉得自己喉咙很痛,想来是着了凉,说话时更是难受:“臣知罪。”

  “臣不该睡得太晚,导致误了上朝。”谢静川道,“廷杖还是罚俸,臣悉听尊便。”

  帝说:“王爷新婚燕尔,睡晚些倒也能理解。”

  百官脸上的表情都要挂不住了。

  这话明显听着很有歧义。

  饶是谢静川也能听懂。

  “那廷杖就免了吧,罚本月俸禄。”帝笑了笑,命他归位。

  帝道:“刚刚聊到哪里了?哦对,裴大人,”他问的是监御史裴大人,“潘陵近况如何?”

  “回皇上,”裴大人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问起这个地方,太后闻言亦是凝眉,“潘陵……最近无甚异样,风调雨顺,很是太平。”

  “什么?粉饰太平?”帝挑了挑眉,笑道。

  百官噤声,谢静川抬眼凝视着帝王,脸色一沉。

  “我听错了吗?”帝笑问。

  裴大人即刻下跪匍匐在地:“臣口齿不清,妄议政事,请皇上赐罪!”

  帝变了脸色,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朕!你可知,潘陵刺史修书一封特来告知朕,潘陵遭大旱颗粒无收,郡守私吞赈灾拨款!你是要等潘陵的流民闯入京城大门再来告诉朕吗!”

  珠帘之后的女人沉声:“皇上且冷静下来。蓝大人的信可否来当众读一读。”

  帝回头瞥她一眼,果真拿出一封信:“母后不信,但可一观。”

  太后读罢信的内容,无言良久。

  “皇上,这封信怎么送来的?又果真是蓝大人送来的吗?”

  “蓝大人的手泽,朕怎么会认不出来?”帝道,“朕一收到此信便急急召蓝大人回京,想来今天应该回京了。”

  百官哗然,太后攥紧了信的一角,眼神里暗涌流动。

  ——“潘陵刺史蓝大人到——”

  此言在谢静川脑中轰然炸响,猛地回头,瞳孔一缩,视线死死钉在来人身上。

  来人风尘仆仆,甚至连官帽都顾不上戴,只是拿冰蓝发带束着发,身着暗紫官服,体格纤瘦,貌若妇人好女,乍一看还叫人以为是一个女子穿了男人官服。

  “臣潘陵刺史蓝钰铮,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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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蓝钰铮!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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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二 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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