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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静川闻言,无意识地将拳握紧,青筋凸起。
针对他?朝中谁有如此能耐,胆敢给他这般有力的回击?
甚至是夺人性命,不惜与他结下仇恨。
除了外放的蓝钰铮,皇上那边还能有谁?
“……臣斗胆猜测,皇上或许还藏有一颗棋子。”
太后抿抿唇,说:“王爷的猜测不无道理,如若真是如此……”
那刘启灵可真是藏得够深。
“姑且继续观望罢。”太后道,“现在主要还是要尽快寻找‘真迹’。”
“臣定会尽快给娘娘一个交代,让娘娘安心。”
太后抚上他的手背,道:“仰仗王爷了。”
摄政王从太后的殿中悄然离去。
本欲往正殿寻年轻的帝王,不曾想在路上就偶遇了。
“王爷?”帝见到他时,似是有些意想不到。
帝让摄政王免礼平身,立在原地半晌,似是犹豫着什么,才道:“范卿的事,朕有所耳闻,不知王爷……可知晓?”
又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谢静川应是。
“王爷与范爱卿情同手足,朕看在眼里也欢喜,可如今范爱卿……竟遭遇如此横祸。”
“而且……这竟是发生在王爷大婚之日。”帝敛目抿唇,半晌睁开,目光澄澈,与他对视,“王爷切莫为此过度伤神。”
“谢皇上关心。”方才正说着帝王藏棋,这回他又想做什么?
“范卿的才华,朕向来佩服。可老天居然让朕痛失爱才……”
范豫的才华确实横溢,尤擅隶书,天赋音乐之能,皇帝常常邀他一同讨论音律书法。
说来也好笑,范豫头一回被皇上提拔,竟是因为有一回帝在弄琴之时,范豫无意间听出一处错误,那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就对皇上挑明。
犹记当初连谢静川为他都捏了一把汗。孰料龙颜大悦,帝评价他“能犯颜直谏”,即刻提拔了范豫,升官升得比谢静川这个状元郎还快。
“不知皇上可有耳闻,”谢静川看着他,“范大人系他杀而死。”
皇帝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道:“他杀?!谁敢对朝廷命官下如此毒手!”
“大理寺尚未给朕一个具体的交代。”皇帝道,“王爷的能力,朕心知肚明,更何况你们二人感情深厚,要不……要不这样。”
“王爷可愿意协助大理寺彻查此案?”
谢静川眸中一亮。
“臣义不容辞。”
“传朕旨意,特许摄政王协同大理寺全力彻查此案,还范卿一个公道。”
谢静川即刻一挥衣摆跪地,深深行了一礼,转念又思索一刻,面向地板时眼底微暗:“谢皇上宸恩。”
当年科考前夕,谢静川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是两人名列金榜,范豫拉着他来来回回地看,不可置信。
梦醒之后本想把这个梦告诉范豫,让两人在入殿科考之前乐一乐,却又止住了话头。
那时他想着,这没必要。
梦中虚荣怎比得上现实夺魁来得畅快。
两人榜上有名那时,谢静川一直难以忘怀,毕竟可以这么说,他做梦都想着这个时刻。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在卷宗死者一栏瞧见那人的名姓。
“范大人推测是在酉时左右身亡。”仵作道。
“……扭断脖子而身亡?”谢静川翻着卷宗,边看边问,“如何判定是他杀?”
“范大人口鼻处残余微量迷药,推测是凶手先用迷药迷晕了他,然后再将他扭断了脖子。”
“那个……王爷还有别的要问吗?”仵作立在原地半晌,等着谢静川把卷宗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且退下 。”
范豫的尸身在锦亭居的杂物阁被发现,被发现时衣着完好,身上的东西一样没丢,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锦亭居是京城一大茶馆,其装潢雅致,茶酒上等,环境清净,是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好去处。
尸身被发现的原因,是一个店内人在大清早的时候,偶然去了一趟杂物阁,结果推开门一看,永生难忘。
大理寺卿忽被传唤:“王爷有何事要吩咐?”
“李大人,可否请您再梳理一遍案件?”
“遵命。可王爷,在此之前请容本官说一句,”大理寺卿看了他一眼,“这恐怕……是一盘死局,至今没有破解之道。”
“怎么说?”谢静川神色一沉。
张武在谢静川大婚当天清早开始干活,因为要把换下来的旧珠帘放入杂物阁,因此走了一趟,见门锁被扔在地上,他心感有蹊跷,推开门一看,发现了尸身,当场吓个魂飞魄散,一声惨叫引来了其他店小二,有人曾服侍过死者所以认了出来,后来管事的及时报了官。
依据死者的死因,当前初步推测,应该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力气很大,而且可能与范豫认识。
“范大人是习武之人,能把一个习武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先迷晕后,再采用扭断脖子致死这种手法,臂力必然不小。”
他认识的,而且还是能让他放松警惕的,还存了想杀他的心的人。
谢静川眉峰紧锁。
范豫从未表过态声明他会站哪一方,但在行动上比较偏向太后这一边——因为谢静川的缘故。
偶然一次,谢静川私底下问过他。
“我打算跟你混。”他是这么回答的。
“认真的。”谢静川正色道。
范豫耸耸肩,笑道:“站哪边,有什么所谓吗?”
继而道:“不管站哪一边,我都不愿和你站在对立面。”
范豫向来与人为善,遇事聪明,但又不是那种怕惹是生非的性格,加之旁人也忌惮他的好友谢静川,在明面上还能维持平和,不见有得罪人之举。
一时之间是真的筛不出何人。
锦亭居的杂物阁很偏僻,在锦亭居的后厨右侧,物品虽多且杂,但都摆放得算是整齐,杂物阁和普通的厢房一般大。平时就少有人去,而且一般情况都是锁上的,除了店内人员,贵客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杂物阁。
大理寺先从门锁查起。
杂物阁门锁唯一的钥匙在管事的手中,张武是清早先去寻管事的拿了钥匙才去的杂物阁。
管事的姓杨,也是锦亭居掌钥匙的人,他用一个铁丝圈将杂物阁钥匙与其他众多钥匙串在一起,除非有人来问,否则不会轻易借出。
杨管事承认这近十天只有张武这一回来问他寻过杂物阁钥匙,虽然杨管事持有钥匙,可他有不在场证明。
锦亭居傍晚时分生意会红火起来,杨管事则是从申时就开始忙前忙后,有众多小二可以为他作人证,杨管事甚至没有到过后厨那块区域,而要去杂物阁则必须经过后厨。
锦亭居仅两层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
“根据杨管事证词,当晚范大人与鸿胪寺卿林大人等共四位大人在锦亭居包厢。”
谢静川倏地抬头,直视着大理寺卿。
“除了还有谁?”
鸿胪寺卿林虞,鸿胪寺少卿邵大人,礼部侍郎关大人。
以及,身为鸿胪寺卿的佐官——鸿胪寺丞的范豫。
谢静川蹙着眉,又问:“请李大人为本王详细道来。”
仵作判定死者为酉时左右身亡,但大理寺把时间推理更确切些,应该是酉正时二刻以后。
“四位大人在酉正时就在锦亭居包厢聚集,二刻以后范大人以解手为由暂时离开了包厢。”
大理寺卿说到这里神色凝重了起来:“可接下来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谢静川一瞬凝神,指节扣在桌案。
“三位大人作证范大人确实出了厢房,可范大人出了厢房后,他的行踪如何,竟没有一个人证,更别说物证。”
谢静川瞳孔一缩,顿觉被扔入冰窖。
“怎么可能?!”谢静川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
“按理来说,锦亭居酉时到戌时,人员爆满,当时一个楼层的包厢都被包满了,范大人想解手需要下楼,一楼大堂同样座无虚席。”大理寺卿负手而立,脸色难看,“一楼大堂里,店小二说不曾见过范大人下楼,二楼的小二是同样的口供,一概不知范大人行踪。”
“再后来,就是尸体被发现了。”
谢静川喃喃道,“难不成,是他们被抹去了记忆,还是说他会瞬移?”
说罢低声自嘲地笑笑。
“大理寺审问过他们,一个人抵死说没见过,还算可疑,可这么多人都是一个口供,大理寺初步查过,除了都在一家茶馆里干活,是一起工作的伙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锦亭居不过是一所民间开的茶楼,每天都会接待各种官员,茶楼老板不过是一个商贾,锦亭居不属于任何势力。
“可有试过刑讯逼供?”谢静川沉声。
“有,本想着那些不过都是普通百姓,刑讯吓一吓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大理寺卿道,“同样还是抵死都说不曾见过,有甚者哭天抢地喊冤枉。”
“除了最有可能见到范大人的店小二,其他客人呢?”谢静川问。
大理寺卿微微摇头:“问了许多人,一样的回答。一楼的人说不曾见范大人下楼,二楼的人没有一个撞见过范大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范大人从林大人等人的包厢里出来后,藏在了二楼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