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美人有令>第七章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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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静川闻言,无意识地将拳握紧,青筋凸起。

  针对他?朝中谁有如此能耐,胆敢给他这般有力的回击?

  甚至是夺人性命,不惜与他结下仇恨。

  除了外放的蓝钰铮,皇上那边还能有谁?

  “……臣斗胆猜测,皇上或许还藏有一颗棋子。”

  太后抿抿唇,说:“王爷的猜测不无道理,如若真是如此……”

  那刘启灵可真是藏得够深。

  “姑且继续观望罢。”太后道,“现在主要还是要尽快寻找‘真迹’。”

  “臣定会尽快给娘娘一个交代,让娘娘安心。”

  太后抚上他的手背,道:“仰仗王爷了。”

  摄政王从太后的殿中悄然离去。

  本欲往正殿寻年轻的帝王,不曾想在路上就偶遇了。

  “王爷?”帝见到他时,似是有些意想不到。

  帝让摄政王免礼平身,立在原地半晌,似是犹豫着什么,才道:“范卿的事,朕有所耳闻,不知王爷……可知晓?”

  又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谢静川应是。

  “王爷与范爱卿情同手足,朕看在眼里也欢喜,可如今范爱卿……竟遭遇如此横祸。”

  “而且……这竟是发生在王爷大婚之日。”帝敛目抿唇,半晌睁开,目光澄澈,与他对视,“王爷切莫为此过度伤神。”

  “谢皇上关心。”方才正说着帝王藏棋,这回他又想做什么?

  “范卿的才华,朕向来佩服。可老天居然让朕痛失爱才……”

  范豫的才华确实横溢,尤擅隶书,天赋音乐之能,皇帝常常邀他一同讨论音律书法。

  说来也好笑,范豫头一回被皇上提拔,竟是因为有一回帝在弄琴之时,范豫无意间听出一处错误,那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就对皇上挑明。

  犹记当初连谢静川为他都捏了一把汗。孰料龙颜大悦,帝评价他“能犯颜直谏”,即刻提拔了范豫,升官升得比谢静川这个状元郎还快。

  “不知皇上可有耳闻,”谢静川看着他,“范大人系他杀而死。”

  皇帝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道:“他杀?!谁敢对朝廷命官下如此毒手!”

  “大理寺尚未给朕一个具体的交代。”皇帝道,“王爷的能力,朕心知肚明,更何况你们二人感情深厚,要不……要不这样。”

  “王爷可愿意协助大理寺彻查此案?”

  谢静川眸中一亮。

  “臣义不容辞。”

  “传朕旨意,特许摄政王协同大理寺全力彻查此案,还范卿一个公道。”

  谢静川即刻一挥衣摆跪地,深深行了一礼,转念又思索一刻,面向地板时眼底微暗:“谢皇上宸恩。”

  当年科考前夕,谢静川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是两人名列金榜,范豫拉着他来来回回地看,不可置信。

  梦醒之后本想把这个梦告诉范豫,让两人在入殿科考之前乐一乐,却又止住了话头。

  那时他想着,这没必要。

  梦中虚荣怎比得上现实夺魁来得畅快。

  两人榜上有名那时,谢静川一直难以忘怀,毕竟可以这么说,他做梦都想着这个时刻。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在卷宗死者一栏瞧见那人的名姓。

  “范大人推测是在酉时左右身亡。”仵作道。

  “……扭断脖子而身亡?”谢静川翻着卷宗,边看边问,“如何判定是他杀?”

  “范大人口鼻处残余微量迷药,推测是凶手先用迷药迷晕了他,然后再将他扭断了脖子。”

  “那个……王爷还有别的要问吗?”仵作立在原地半晌,等着谢静川把卷宗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且退下 。”

  范豫的尸身在锦亭居的杂物阁被发现,被发现时衣着完好,身上的东西一样没丢,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锦亭居是京城一大茶馆,其装潢雅致,茶酒上等,环境清净,是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好去处。

  尸身被发现的原因,是一个店内人在大清早的时候,偶然去了一趟杂物阁,结果推开门一看,永生难忘。

  大理寺卿忽被传唤:“王爷有何事要吩咐?”

  “李大人,可否请您再梳理一遍案件?”

  “遵命。可王爷,在此之前请容本官说一句,”大理寺卿看了他一眼,“这恐怕……是一盘死局,至今没有破解之道。”

  “怎么说?”谢静川神色一沉。

  张武在谢静川大婚当天清早开始干活,因为要把换下来的旧珠帘放入杂物阁,因此走了一趟,见门锁被扔在地上,他心感有蹊跷,推开门一看,发现了尸身,当场吓个魂飞魄散,一声惨叫引来了其他店小二,有人曾服侍过死者所以认了出来,后来管事的及时报了官。

  依据死者的死因,当前初步推测,应该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力气很大,而且可能与范豫认识。

  “范大人是习武之人,能把一个习武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先迷晕后,再采用扭断脖子致死这种手法,臂力必然不小。”

  他认识的,而且还是能让他放松警惕的,还存了想杀他的心的人。

  谢静川眉峰紧锁。

  范豫从未表过态声明他会站哪一方,但在行动上比较偏向太后这一边——因为谢静川的缘故。

  偶然一次,谢静川私底下问过他。

  “我打算跟你混。”他是这么回答的。

  “认真的。”谢静川正色道。

  范豫耸耸肩,笑道:“站哪边,有什么所谓吗?”

  继而道:“不管站哪一边,我都不愿和你站在对立面。”

  范豫向来与人为善,遇事聪明,但又不是那种怕惹是生非的性格,加之旁人也忌惮他的好友谢静川,在明面上还能维持平和,不见有得罪人之举。

  一时之间是真的筛不出何人。

  锦亭居的杂物阁很偏僻,在锦亭居的后厨右侧,物品虽多且杂,但都摆放得算是整齐,杂物阁和普通的厢房一般大。平时就少有人去,而且一般情况都是锁上的,除了店内人员,贵客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杂物阁。

  大理寺先从门锁查起。

  杂物阁门锁唯一的钥匙在管事的手中,张武是清早先去寻管事的拿了钥匙才去的杂物阁。

  管事的姓杨,也是锦亭居掌钥匙的人,他用一个铁丝圈将杂物阁钥匙与其他众多钥匙串在一起,除非有人来问,否则不会轻易借出。

  杨管事承认这近十天只有张武这一回来问他寻过杂物阁钥匙,虽然杨管事持有钥匙,可他有不在场证明。

  锦亭居傍晚时分生意会红火起来,杨管事则是从申时就开始忙前忙后,有众多小二可以为他作人证,杨管事甚至没有到过后厨那块区域,而要去杂物阁则必须经过后厨。

  锦亭居仅两层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

  “根据杨管事证词,当晚范大人与鸿胪寺卿林大人等共四位大人在锦亭居包厢。”

  谢静川倏地抬头,直视着大理寺卿。

  “除了还有谁?”

  鸿胪寺卿林虞,鸿胪寺少卿邵大人,礼部侍郎关大人。

  以及,身为鸿胪寺卿的佐官——鸿胪寺丞的范豫。

  谢静川蹙着眉,又问:“请李大人为本王详细道来。”

  仵作判定死者为酉时左右身亡,但大理寺把时间推理更确切些,应该是酉正时二刻以后。

  “四位大人在酉正时就在锦亭居包厢聚集,二刻以后范大人以解手为由暂时离开了包厢。”

  大理寺卿说到这里神色凝重了起来:“可接下来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谢静川一瞬凝神,指节扣在桌案。

  “三位大人作证范大人确实出了厢房,可范大人出了厢房后,他的行踪如何,竟没有一个人证,更别说物证。”

  谢静川瞳孔一缩,顿觉被扔入冰窖。

  “怎么可能?!”谢静川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

  “按理来说,锦亭居酉时到戌时,人员爆满,当时一个楼层的包厢都被包满了,范大人想解手需要下楼,一楼大堂同样座无虚席。”大理寺卿负手而立,脸色难看,“一楼大堂里,店小二说不曾见过范大人下楼,二楼的小二是同样的口供,一概不知范大人行踪。”

  “再后来,就是尸体被发现了。”

  谢静川喃喃道,“难不成,是他们被抹去了记忆,还是说他会瞬移?”

  说罢低声自嘲地笑笑。

  “大理寺审问过他们,一个人抵死说没见过,还算可疑,可这么多人都是一个口供,大理寺初步查过,除了都在一家茶馆里干活,是一起工作的伙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锦亭居不过是一所民间开的茶楼,每天都会接待各种官员,茶楼老板不过是一个商贾,锦亭居不属于任何势力。

  “可有试过刑讯逼供?”谢静川沉声。

  “有,本想着那些不过都是普通百姓,刑讯吓一吓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大理寺卿道,“同样还是抵死都说不曾见过,有甚者哭天抢地喊冤枉。”

  “除了最有可能见到范大人的店小二,其他客人呢?”谢静川问。

  大理寺卿微微摇头:“问了许多人,一样的回答。一楼的人说不曾见范大人下楼,二楼的人没有一个撞见过范大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范大人从林大人等人的包厢里出来后,藏在了二楼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