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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狰难得见谢静川愣住的表情,心觉着实有趣。
“最起码……脱个衣裳也是要的吧?”
谢静川默然,一件一件褪下婚服。陈狰饶有兴致地看在眼里,直至他褪剩得跟他一样,陈狰才抬脚。
然后轻声而快步地走向了窗前,猛然一推,屋内屋外的人都给吓着了。
“待在屋外多冷啊,”陈狰一把揪起藏在窗台底下的人,“这么想听床,不如进来仔细听听?”
“二少爷您实在误会我了!”看穿着像是一个下人,“小人只是路过!”
“路过?路过到我窗台底下了?”陈狰挑挑眉,“这般有心,那就更应该进来听个过瘾了。”
“小人不敢!真的不敢啊!”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懒得同你计较。”陈狰松开手,人狠狠地摔在地板,“赶紧滚。”
“谢二少爷宽宏大量!谢王爷宽宏大量!”人一溜烟就跑了。
谢静川沉下脸色,他竟没有发现屋外什么时候开始藏着人。
“是我这边的下人。”陈狰说着,用手背捂嘴打了个哈欠,“方才在窗上忽见了一个影子。”
“不过不打紧,他什么也没听见的。”陈狰见他脸色不好看说道。
“如何这么笃定?”
陈觅棠老爱缩在她小叔叔的厢房玩,一大一小在房中玩闹得不亦乐乎,但又不想在陈觅棠爷爷在家的时候给他知道,就借窗坏了的缘故,悄悄换了更轻质而结实的窗。
连陈觅棠和她小叔叔的欢笑声都能挡住些,他们方才声音不大,要听见更是难上加难。
这件事仅他们叔侄知道,陈觅棠连自己爹妈都守口如瓶。那人什么也听不到,也只会以为他们声音压得很低。
不难猜到该是陈唯派来“关心”他们夫妻感情的,结果却是陈狰的下人。
“你倒是很平淡。”谢静川说。
“我的下人都是从阿爹那里分过来的,心向着哪处我也不想管。”
“好了,”陈狰铺好床道,“娘子,该睡了。”
谢静川睡床内侧,陈狰则躺在床边,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简直可以再塞一个人。
谢静川一贴枕头,原本习惯性睡前再思索一番的他,今晚却一脚就踩进了梦乡。
次日,谢静川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惺忪睡眼,已经好久没有试过如此满足的酣睡,头脑一时有些不清醒,缓过了神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想动一动身子,结果发现自己似乎被缠着了。
谢静川总算醒过神来,搞清楚了自己是什么个情况。
……他什么时候睡到陈狰怀里去了?怎么回事?
陈狰似乎被他的动作闹醒了,结果却是谢静川腰上一紧,这厮睡梦之间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这厮竟敢将手臂拥在他的腰上。“起床。”谢静川没好气地喊他,试图挣开他的臂弯。
陈狰眼都睁不开,慵懒至极:“还早呢……接着睡吧……”
“不早了,日上三竿了。”
陈狰睡眼惺忪地眨眨眼,似乎才意识到喊他起床的人是谁。
他猛然睁开眼,低下头,撞上了躺在他胸膛前的男人的视线。
陈狰面露疑惑:“你怎么睡我怀里了?”
谢静川怒道:“问我?还不松手!”
陈狰乖乖松开对他的禁锢。
日上三竿了还未起,叫旁人不得不对屋内二人发生什么事而浮想联翩。
陈觅棠在西厢房门外逡巡,又等了一会儿,接着又噔噔跑回东厢房去。
“爹!娘!”陈觅棠对房中二人说,“小叔叔和叔母还没起床!”
“是吗?”郁氏浅浅一笑,“昨夜是小叔叔大婚,今天睡得晚些也正常。”
“为什么?”陈觅棠嘟起嘴。
“不为什么啊,新婚夫妇都是这样的。”郁氏抚了抚她的脑袋。
陈觅棠又说:“难道你们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
陈玉升和郁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撇开视线,有些不自在。
“怎么不回答我?”陈觅棠看不懂为什么他们都红了脸。
陈玉升素来温雅善辩,此时被自己女儿一句话给闹得说不出话来。
“是……是啊,爹娘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陈玉升假咳一声,郁氏咬着下唇羞赧地掐了一把陈觅棠她爹。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呀!”
陈觅棠看不懂爹妈打什么哑谜,又一次跑回了西厢房,这时终于给她等开了门。
“小叔叔!”
陈狰给这小姑娘大清早的一声“小叔叔”整懵了,平时这丫头就爱唤他一声“哎”,再生气些就骂“陈老二”,只有低声下气求他办事的时候才乖乖喊“小叔叔”,小小的姑娘大大的人精。
“干啥?”陈狰赶紧上前,手掌盖上她的额头,“不烫啊?咋发病了呢?”
“去你的!”陈觅棠还想再骂一句“陈老二”,一见他身后缓步走来的翩翩公子,便怔了。
“这是你侄女?”谢静川看了看这姑娘,眉眼像极了她父亲,很好认。
“……叔、叔……”陈觅棠话都不利索了,直直地看着他。
叔叔?谢静川挑了挑眉。
“叔母好。”陈觅棠喊完后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谢静川:……
陈狰没忍住,噗嗤笑了。
“叫得好。”陈狰笑得肩膀都颤了,“很对。”
他才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要把他的背都瞪穿。
陈觅棠示意他蹲下来些,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刺绣呢?”
“什么玩意儿?”
“就那水仙花刺绣啦!娘昨晚问我绣好没。”
陈狰不明白这点事怎么搞得要跟说悄悄话似的,没有降低音量。
“绣是绣好了,接下来这块布怎么变成一个香囊就靠你了。”陈狰才想起那天那幅刺绣忘在他的厢房里了。
“啊?!”陈觅棠面露难色,她那只会绣“猪肚子”的手艺铁定会毁了那块漂亮的布。
“我去拿来,你尽早完工吧。”陈狰一来一回动作很快,陈觅棠对着这块布傻掉。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陈觅棠恳求道。
“我没空。时候不早了,我要陪我娘子用早膳了。”陈狰撇下她,“你自个儿玩去吧。”
陈觅棠:……
吃过了早膳,陈狰见谢静川还要出门,问:“不是说,今日体沐吗?”
“公务繁忙。”谢静川扔下他,“我要入宫一趟,你自个儿待着吧。”
陈狰:……
陈府门外早已停好了车轿,王爷掀开车帘,明明是来接王爷的车轿里面却还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待王爷上了马车,车夫即刻策马驱车。
“说罢。”如果谢静川的心腹提前坐进了马车,则意味着有要事禀告。
这辆马车早早来到,让侍卫给王爷立刻通报,结果却被告知王爷和陈二公子还未起,心焦如焚地传了几趟消息,却不得不等王爷醒了再说。
现在人就在面前,下属又难以开口。
谢静川觑了他一眼,他的属下从来被勒令不许支支吾吾,语气重了些:“有事就说。”
属下即刻下跪行礼,说的时候都于心不忍:“王爷,范大人他……”
谢静川神色一沉:“他怎么了?”
属下轻轻阖目,吐出的每一个字重重扎入听者的心窝:“范大人……殁了。”
谢静川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天雷炸响,瞳孔一缩,死死瞪着他。
“你说什么疯话?”
属下听着谢静川由死寂转而冷笑。
“我问你说什么疯话!”谢静川攥紧拳头,青筋暴起,肩膀微微颤抖。
“王爷,属下句句属实,”他说,“范大人前天夜里暴毙于锦亭居。”
“前天?”
他大喜之日的前一晚上?
“前天早上,”谢静川拳头紧缩,指甲扎入皮肤,痛而不觉,“我分明还和他有说有笑。”
“……仵作判定范大人应该死于傍晚。”
“仵作都去查了!为何不告诉本王!”谢静川狠厉一拳,在车板上撞个生疼。
“属下……不敢打扰您的婚事。”
谢静川看着他许久才将视线移开,望着车帘。
“接着说。”
“昨天一整天,大理寺全力彻查此案,判定为他杀。现在已经入棺了。”
“去范府。”谢静川脱口而出后,默然半晌,又道,“不,不必变道,继续去皇宫。”
太后如时见到了摄政王,略有惊讶。
“王爷可知范大人的事?”太后邀他落座,亲自将茶盏轻推到谢静川面前。
“臣知晓。”谢静川其实没有喝茶的心思,但还是捧盏饮下,“太后但说无妨,不必顾及太多。”
包括他自己的感受,也是这“太多”当中的一件。
太后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悯色:“王爷一片赤诚忠心,哀家绝不会辜负。”
“太后娘娘,钥匙已经到手。”谢静川将木盒打开放在桌上。
太后捧起来细细看:“哀家见过,正是这块玉佩。”
“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王爷了。”太后把玉佩放回木盒,“……王爷,有关范卿,想必你也有所思考。”
“王爷前脚把蓝钰铮扳倒,”太后语气有些凝重,“后脚站在哀家这边的后起之秀就死了。”
真是有来有回。
“蓝钰铮是强悍,他的朋党也是随他,可是他们都不及王爷手段狠辣,不然也不会败于你手中。”
“臣亦是这样想。”谢静川起身行礼,单膝抵地,“不管再怎么样,矛头也应该指向本王,而非区区一个鸿胪寺丞。”
“甚至还夺人性命是吗。”太后又道,“可朝中没有人不知道你与范大人是昔日同窗,情同手足。”
“你觉得,这矛头不是指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