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陌上听寒>第27章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到齐家时天色不早了,几人就张罗起杀鱼。

  齐云汲特意出门去买酒,说要用酒驱寒去鱼腥,留齐听寒二人在家中剥鳞宰鱼。只是关晟一个纨绔子弟,莫说杀鱼,连择菜都不会,几条鱼刚入屋里他就往躺椅上一瘫,晒斜阳余晖去了。

  齐听寒没管他,拿出砧板径自忙活。关晟百无聊赖地看着,忽而说:“想不到浙岭还有这等风光,寻日在这里添座宅子才行。”齐听寒轻摇头,一脸无奈,心想这小七爷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浙岭临近渝宁,本来就在沈家控制之下,便是关家到了此处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关家怎会放任关晟闲来没事往浙岭跑。

  “你甭当我是三岁小孩!”关晟见他摇头,可不高兴:“你以为我当真稀罕这破地方!还不是、还不是你——”刀子咚一声插在菜板子上,关晟顿顿,齐听寒便回过头来。

  “七爷,浙岭的事本与你毫无干系。等过几日你伤好些,我送您回府上,这里的事便当揭过去了。”

  “我不回去,我就留在这。”关晟背过身去。

  “不回去?”齐听寒哭笑不得:“你不是说这是个破地方么?再者,这里终竟是他人家宅,你还能赖着不走啊!”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回去!”

  齐听寒看着砧板上被开腔破肚的鱼,神色微霁,留意到门外尚未有动静,就沉着气与关晟说:“七爷,你先前为何不跟着宴爷回去关家,我无权过问。但你过来浙岭,恐怕关家是知道消息的——再不济、宴爷也是知道的。即便关家的人不曾露过面,你在这里见过谁,干了啥,终究瞒不住。放任你个把月已是不易,你适可而止罢。”

  “我才不怕他。”关晟回过身,“他把我丢在素荷别院,嘴上说是让我养伤,不过是想将我关起来思过!可我哪来的错!他自己干的事,不觉得丢脸面,反而怪罪我近你的身,这算哪门子道理!”

  齐听寒瞥了眼门口,道:“我不想在这里与你说这些。”

  “他知道我俩的事,你半点都不吃惊?”关晟微愕,转而讪笑道:“不过也是,知道了又如何,他管得着么。”见齐听寒不吭声,他又说:“反倒是你齐听寒,如你敢送我回去,我就把我俩的事告诉那姓齐的。”关晟看似嘴硬,约莫近来让对方辣手摧花多了,见齐听寒一把握住插在砧板上的刀子时,竟有些怯:“不过、只要不回去,万事好说。”

  “关家这一趟,我是去定的。你爱走不走。”齐听寒收拾好刀具,便要去打水。关晟怒形于色,爬起身来:“不许去!他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你还傻傻送上门去!若你不放心那个老头子,我大可让朱贞去办!”

  木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桶内晃荡的水花四溅而出,打湿了井口的石板。

  “我的事,与七爷无关,更无须七爷操心。” 齐听寒板下脸。

  关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脾气犟起来,瞪着眼与他僵持许久。直到门外来了脚步声,齐听寒才敛下神色,提了水走开。

  踌躇

  齐云汲弄了两坛酒回来,入门便见关晟竖着浑身的刺坐在躺椅上,一双招子比宰鱼的刀还锋利,可惜齐听寒全然不觉自己在挨眼刀子。

  这个月以来,关晟那点少爷脾气早已见怪不怪,齐家父子是懒得理他。只是跟关晟吵过一场后,处处烦心,齐听寒食不下咽,最后闷声喝酒。浙岭的酒入口微甘,可后劲大得很。齐云汲以为他介怀外出时遇到的不速之客,心里有愧,就只敢劝不敢拦。等酒意上头了,齐听寒惊觉不好,赶紧摸回屋内倒头就睡。

  关晟本想跟进房内瞧瞧齐听寒的,毕竟因身上带伤,他一直都是独住一屋,而齐家父子就同住一处,而且齐听寒时时刻刻都在提防他,这段时日下来是半点都摸不得,憋得他脸都青了。虽然心底还是生气,但难得齐听寒喝得不省人事,窃玉偷香做不成,摸一把总可以。谁知齐云汲直接让他吃了个闭门羹,关晟只好悻悻而回。

  秋日早入夜,齐云汲吃了酒早早歇息,于是齐家宅子不久就熄灯入睡了。唯有关晟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停转着齐听寒三字,剪开又揉合,结成一个肉疙瘩长在心头上。

  想起当日在船上,关宴不知从何处得知他爬了齐听寒的身,直接上门甩了他一个巴掌。关晟气不过,两兄弟的脸皮子当场就撕了,闹得不欢而散。下船后关宴瞒着家中,就近将他软禁起来,美其名是疗伤养病,实际是断了他与齐听寒的往来。若不是朱贞的信私下里传了过来,他还不知道素荷别院里有山门的人。

  当时是关宴的幕僚负责看守关晟,以为关晟重伤在身,自稍作看管即可,哪晓得他有朱贞这一后手,当日就溜了出去。即便追上去逮住人了,关晟病得奄奄一息却死活不肯走,双方争持不下,幕僚就暗地里寻他谈了些话。

  “七爷,你行事鲁莽冲动,最是吃亏。宴爷尚不知你有朱贞等人扶持,你才如此有恃无恐。先不说在山门的时候,可知就这次你偷走去浙岭,只要细想总能发现山门插手的痕迹。以宴爷性子,能容你与山门接触?日后被折了臂膀,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岂非更不如你意。说来、当年我便不同意方褐派遣朱贞到你身边去,他那人鬼心思多,不是个省心的主。而你性子过于耿直,怕不会让他耍弄在股掌之间。这回传信一事,亦是我有意试探,果不其然——”一番话下来,算是给关晟露了底细。

  关晟料想不到他看得透彻,大惊:“你到底替谁卖命。”

  “我是关家的人,替谁卖命不是了然于目么。”幕僚道:“七爷可莫辜负了他良苦用心才好。”

  何来的良苦用心。关晟自觉可笑:到头来,自己不过是活在他人手心的傀儡,遭人嫌弃还毫无自知之明。

  犹记得朱贞曾与他说过,偌大一个关家就是汪洋大海,他们作为水上之舟,不过是兴衰由人。而他是关家之子,与这片汪洋同根同枝,更是逃不过的。是宁愿当水上竹筏,还是要成连着汪洋的一支大河,其中取舍,须得自个参透。

  关晟也问自己,该作何选择。才想通一点,哪耐得住齐听寒一句话就扇得他踌躇不定。眼看月色朦胧在床前,关晟爬起身,满目颓靡困顿。

  正值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一会便传来开门声响。关晟心里烦躁,并不上心,拉起被子就要蒙头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