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陌上听寒>第8章

  听闻关晟出事时关题丰先是一懵,才急急忙忙赶过去。那时关晟的院子乱哄哄的,齐听寒冷着脸从里头出来,见着关题丰就将他拉至一旁。关题丰问出了啥事,齐听寒不免火起,也不知道这火气冲的是谁:“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姓白的好本事!”

  关题丰悟过来:小疯子这是给小奴才寻仇了?想到躺在里头的是关晟,顿觉头痛:“人现下如何了?”

  齐听寒道:“老祖在里头,总是死不了的。”顿顿又道:“你少操哪门子的兄弟心、该避嫌的就避嫌!甭到头来殃及池鱼,遭罪到你头上来了!”关题丰苦笑:“先生这两日便到,谁能脱得了关系?”两人对视沉默,关题丰瞥了眼院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下人,隐约吁了口气,走了。齐听寒回头看看院子,抿抿唇跟着关题丰一同离开。

  此时雨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两人冒雨走在半途,远远就看到前头跑来一个人。那人正是小疯子屋里的小奴才。只见小奴才慌慌张张地到处寻自家少爷,连伞都忘了,早淋得湿漉漉的;瞧见齐听寒二人后喜出望外,嚷道:“齐公子、您可看见我家少爷了?”

  齐听寒盯着小奴才好一会,心思千百转,最后答:“你若寻他,就去找他师傅罢。”说着还给小奴才指了路。小奴才蹿地一下子就跑远了,关题丰看着那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中,道:“他未必能见着人。”嘴上这么说,却知道齐听寒的打算。

  关晟出事,小疯子肯定摘不出去的,就怕山门寻事会折腾这小奴才。点拨他过去于凤岚那头,也就指望于凤岚爱屋及乌,还能护着这小东西。

  雷声轰鸣,大雨糊去眼前山景。关题丰走在齐听寒身后,二人不再做声,等着这山雨继续肆虐。

  刚走到半道就听闻方褐师叔回来了,说是人刚下马车就给请到内堂去。一问之下得知老祖宗于同廷与门主郑珩等人也赶到内堂去了,于是齐听寒半道折回去内堂,偷偷候在门外,半点不敢雷池。

  内堂中就属方褐师叔的嗓子最大,语气较冲,喝道: “真是荒唐!当年便说了,姓白的心智缺失,绝非好苗子!如今闹出事来,果真一发不可收拾!眼看先生就要到山门,你休要在偏袒!把人交出来!”

  又听郑珩说:“事关重大,于师妹也不是偏颇之人,方师弟稍安勿躁便是。”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好似给于凤岚找了台阶,可惜于凤岚统统不给面子:“怎么、关樊中并非无后罢?不就个老来子。折了一个半个的,多大的事儿。”一番话堵得在场的人脸色一变,有人骂一句:“荒唐!”她不以为然,继续道,“这山门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我管不着。若要闹我徒弟,得先问问我。”

  郑珩劝她:“你这是何必。”

  “如若你们打不定主意,我便给你们定了。”

  齐听寒听到此处,不自主绷紧了脊背。只听于凤岚如此道:“上门规罢、我都担着。”

  都一样

  那场雷云下了一个时辰。关题丰一直站在屋檐下,待齐听寒过来了,就多嘴问起关晟的伤势。齐听寒淡淡说:“折了根骨头,受了些内伤,看是咳了血,其实啥事也没有。”顿顿,又道: “于凤岚去老祖那儿请罪领罚了。”临走前看了看关题丰隔壁房间敞开的窗棂,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心思,只觉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刚回到自己院子,就得了吩咐去见老祖。齐听寒拐脚往外走,拐出无数院子,直到山腰中间的门户——那正是老祖的住处。

  门户之上还有一高一低两所别致的院落,刚好在山门的至高点上,是贵客的闲居。从那头看下来,白日能看半壁山河,夜里可赏万家灯火,景致昼夜有别,形态斑斓,好是可爱。

  齐听寒请示入内,里头并未见到于凤岚的身影,刚踏入门槛就听老祖问:“阿寒么。”他赶紧垂下头应声是,抬眼望去,老祖佝偻的脊背就站在跟前。快百岁的人已经不见当年立山门时的风采了。他苍老虚弱,稍一动气好似都要折一点阳寿。老祖静静地站了会儿,拿在手里的软鞭上早已见红,猩红的血迹未干,隐约能闻到丝丝的铁腥味。良久,才慢吞吞地将鞭子卷好递给齐听寒。

  这便是交代。于凤岚要保徒弟,老祖要保于凤岚,关家总要卖个情面给于同廷的。

  齐听寒默默接过鞭子,心里蓦的冷冷笑了一下:姓白的命真是好。那抹心思来去也快,恭恭敬敬拜别老祖,攥着鞭子退出门外。待出了院子,他又笑一声,偏偏笑声中毫无笑意,细品之下倒是有些苦。

  这小疯子命好命不好,都攥在他人手心里,还不如年少就饿死在街头,或许更痛快些。又有何好艳羡的。

  齐听寒回了院子,关晟的人早就守在那里了。暗忖自己一生劳碌命,齐听寒只得匆匆赶去伺候小七爷。

  关晟的院子比较靠后,于一片独立院子的中上处,坐北朝南,规模不小,里头景色错落有致,极具风雅。齐听寒进去房内,绕开屏风看到床上躺着的关晟。只见他赤着上身,为了固定骨头,胸膛处捆了厚厚一圈细布;脸色泛白,眼神却能冒火。看到齐听寒来了,他吃力地半撑起身,用拳头捶打床面,直把床板捶得砰砰作响!

  “我要他死!”

  齐听寒说:“这事非我能做主。”

  “一个两个都在搪塞我!”关晟瞋目切齿,气一上头牵扯到内外伤病,痛得脸色都白了!“你去!给我快马加鞭、去寻我爹!我就不信、这事能让于同廷那老鬼糊弄过去!”

  齐听寒皱皱眉,答:“于师叔已经受罚,七爷不如消消气。大事化小,何必惊动先生。”

  “他不死,让于同廷死!这鬼地方全都得遭殃!你齐听寒也不见得好!”

  话放得太狠,齐听寒听得十分不顺耳,冷冷清清地应了声哦,敷衍的态度简直是火上浇油,关晟当即气得暴跳如雷!“齐听寒、你这是要反了不是!”

  “怎会呢七爷。”齐听寒这才正眼瞧着他。这关家幺儿的眉目与其生父长兄极为相似,此刻也极为刺眼。齐听寒一时恍惚,竟是不知道跟前的到底是谁。最后撇嘴一笑,嘲一句:“我只是奇怪、您何时是我主子来着?”

  估摸是专横惯了,关晟让他一句话讽刺得脸上无光,顿时恼羞成怒,双目瞪过去,满是凶光。

  “好、好、好!齐听寒你好得很!你等着,我便讨你过来!瞧爷弄不死你!”关晟指着他破嘴大骂:“牙尖嘴利是罢!爷将你满嘴牙都拔下来!你莫忘了!这山头还是我关家的山头!你们这群东西、不就是我关家门下养的私兵而已!我动动指头,都能捏死你们!”

  “无须七爷操劳。七爷怕是不知道,自入山门,皆为死人。从我进山门那一刻起,就是活死人了。七爷弄不弄死我,都一样。”

  能梦能睡好哉、有吃有喝足矣,横竖一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