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新帝登基时, 他参加宫宴穿着打扮的还要奢华,只不过是同僚家眷设的雅会,这样穿着有些太过正式。
“以后就这么穿, 仓房里那么多的布料,不穿就霉了,到时候扔了岂不是更可惜,难得你想出趟门, 穿好看点怕什么。”
杨昭曲着一条腿坐在梳妆台斜后方的榻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捻着花生米往嘴里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温煜,嘴角勾着复杂的笑,好像吃紧嘴里的不是花生米, 更像是……
温煜红着脸收回了目光,捏捏怀里福宝的小肉脸。
果然, 到了裴府门前, 温煜一下车就找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同样让温煜惊讶的是, 其余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打扮的争奇斗艳, 人人穿着都比宫宴上要华贵不少。
承恩伯夫人今日是主客, 裴夫人那边特意安排了管家在门口看着, 只要伯夫人一到立马上前伺候着。
“老奴拜见伯夫人, 我家夫人特意为伯夫人准备了软娇,还请伯夫人一步这边。”
温煜被宋妈扶着,顺着管家的手势朝裴府大门边看去, 只见那里停着两顶红衣绣花小轿, 每顶小轿边都规规矩矩站着四个婆子。
见温煜朝着她们望过去,四个人立马含笑屈膝行礼, “请伯夫人上轿。”
余光看到其余的夫人们都是从侧门而入,并没有小轿可坐,但温煜只是心里好奇,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于是处之泰然的朝着小轿走去,丝毫没有流露出心里的紧张和忐忑。
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宋妈挽着他的手,凑近低声说道:“一般夫人们的宴会都在后院,从大门走进去且要走一会儿,主家为彰显重视,会给贵客准备软轿代步,夫人只管安心便是。”
得了宋妈的这句话,温煜暗暗吐出一口气,神色更加自然,跟在后面的管家也不由的暗暗感叹,虽然伯府一家子厨子乡间,但这一身的气度绝非池中物,能成为京中新贵也是迟早的事儿。
第一次坐这样的软轿,温煜好奇的打量着只有一人空间的小轿,心里越发对权贵之家有了更深的认识,这四个婆子看着是粗使婆子,但极为有规矩,力气大轿子抬的也稳。
多时小轿停了下来,就听到宋妈笑着说道:“夫人到地方了。”
轿帘被人掀开,宋妈伸手扶着温煜下轿,脚一落地鼻息间就闻到了阵阵清香,他抬眸看去,只见偌大的花园里,处处都是颜色各异的花,就连每张坐席上都摆着精心设计过的插花,可见主人家的诚意和用心。
四个婆子脚步快,又走的是去后院的近道,愣是赶上了之前进府那几位宾客,裴夫人正在张罗着,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了那面冠如玉的小公子,人都愣了愣。
还是被他招呼着的钱夫郎最先反应过来,“见过伯夫人,您今日可真是如那仙子下凡了,比这天上的日头还要晃眼呢。”
温煜和他熟,被他这样打趣脸上不受控制地泛红,羞赧的瞪他一眼,“你就惯会打趣我。”
熟人见面气氛也放松了不少,钱夫郎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裴夫人这次回神,自觉失礼有些歉意的笑着。
“是我招待不周了,伯夫人快上座。”说完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快看茶,再把我之前亲手做的茶冻拿过来。”
“是。”丫鬟欢欢喜喜的去忙碌,裴夫人一边招呼着人上座,一边不受控制地打量着温煜。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别说坐在主角的温煜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钱夫郎也都看到了,忍笑看了一眼温煜。
“伯夫人对亏已经名花有主了,不然真真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呢。”
温煜羞红的脸色还没有退下,被他这样一说更红了,气得他抬手拍了一下钱夫郎,“这才来京中几日,你这嘴越发爱学那些浑人瞎说。”
裴夫人落后温煜半步,也跟着笑道:“伯夫人这次是冤枉了钱夫人,之前宫宴上我无福和夫人相见,今日一见真真让我惊为天人,您若还未嫁,只怕铁门坎也能被媒人给踏平了。”
被他俩这样夸奖,温煜逐渐开始麻木,自己在心里暗暗叹息,真是脸皮越来越厚……
喝茶吃饭赏花,一天下来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裴夫人待人真诚,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不适,甚至还会大大方方的和他们一起说些日常过日子的事情,一顿饭吃下来,感觉和村头的乡亲们也没有多少差别。
“夫人。”一个小丫鬟垂眸跑了进来,屈膝行礼眼睛从不乱看,温煜见了不由得再次感叹,裴府的礼数是真好。
“怎么了?”
“承恩伯在门外等着,说是来接伯夫人回家的。”
今日在坐的人不少,小丫鬟说话没有避着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看向温煜的目光羡慕有之,打趣有之,探究有之。
从开始一直目光柔和含笑的裴夫人,此刻虽然还在笑着,但笑意却是强撑着的,他满目都是羡慕之色。
“伯爷带您真好,想来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虽然看出了些裴夫人的异样,但温煜还是羞赧的点点头,“既然他来接我,那我就先回了,你们继续赏花吧。”
人家夫君都来接人了,这会儿也快到了傍晚,裴夫人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立即起身招呼人安排软轿。
“不必麻烦了,今日多谢裴夫人款待,府上的厨子手艺也好,不怕夫人笑话,我这都撑着了,刚好溜达下。”
在坐的夫人们都笑了起来,“正是呐,我这也吃撑了,今晚回家都省了晚饭,只怕日后我想念裴府的饭菜呢。”
裴夫人也恢复了白日的笑容,“那感情好,你们若是喜欢,过些日子庄子上会送来稻花鱼,到时候设个全鱼宴,我下帖子你们可得来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那感情好,下次来我可就不吃早饭了,空着肚子过来多吃两条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都开心的笑做一团。
裴夫人站起身,和相熟的两位夫人道,“你们帮我招待着大家,我去送送伯夫人,一会儿就回来。”
不顾温煜的推辞,裴夫人还是亲自送他,走出水榭回廊,温煜没忍住看了对方一眼。
“裴夫人今日可是累着了?”
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懂对方的意思,裴夫人也不藏着掖着,无奈的笑了一下。
“让伯夫人见笑了,裴家和我的事情,夫人应该听说过,到底是填房的,感情比不过结发之情,所以今日得见伯夫人和伯爷如胶似漆的,心里有些羡慕。”
猜到会有些事儿,但温煜不成想对方竟然不拿他当外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些私事,一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府里未有姨娘,可见裴大人心里是有夫人的。”
裴夫人笑了笑,知道对方这也是在安慰自己,没有姨娘是真,但……也不曾正眼看过他啊。
眼瞧着到了前院,温煜垂眸打量了一眼裴夫人,人家刚才都那样实诚了,温煜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挥退了周围的人。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见他这样郑重,裴夫人也严肃起来,“伯夫人只管说就是,只要您信得过我,自是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裴夫人只当温煜要说关于朝廷的事情。
“夫人可有想过为自己活一次?”温煜紧张的说了出来,初次相见的人,说这些多少有些逾矩。
肉眼可见的裴夫人正愣住,甚至都不知道温煜再说什么,满眼都是疑惑。
温煜看看他头上的发髻,又看看穿着的罗裙,“这些都是夫人自己喜欢的吗?说句不该说的,您处处都在想着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尚书夫人,又处处仿着已故裴夫人的穿着,岂不是时时都在提醒裴大人亡妻的存在。”
这里已经能看到大门了,温煜说完看了一眼宋妈,两人朝着大门走去,谁也没有打扰陷入沉思的裴夫人,不知站了多久,还是管家看着有些奇怪,才上前叫了一声“夫人。”
才将裴夫人唤醒,而承恩伯府的马车早就走的没有影了。
马车上 ,杨昭揽着有些疲惫的夫郎,看着他粉嘟嘟的脸颊,嘴角压不住的笑。
“今日玩的还算尽兴?”
“嗯,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和好些人不熟,有些不自在。”
杨昭拨开他额前几根垂下墨发,“喜欢那日后就多玩几次,到时就熟了,你若是不嫌累,也可以在咱们府上办两场,请他们过来陪你玩儿。”
说实话温煜起初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今日的布置,还有裴夫人大大小小的安排,最终还是摇摇头。
“太麻烦了,不想办,笑一天想想都累。”
“好,那就不办,大不了想办法让他们多办几次,到时候你只管去玩就行。”
听到这里温煜着实忍不住了,埋首在他的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这也太霸道了,你这样早晚我要被你惯坏了。”
温煜今日精心打扮过,杨昭舍不得给他揉乱了,只要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惯坏就惯坏了,有我在他们还敢说什么,你为了我有家回不得,陪我留在这里,惯着你宠着你都是应该的。”
这话不似玩笑,即便温煜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听出了杨昭浓浓的歉意和自责。
“胡说,什么叫有家归不得,只要你在去哪都是我的家,除非你不要我了,那才叫有家归不得,你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