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 若不是杜怀兰非闹着看宅子,温煜和福宝是能待在屋里,绝不出房门一步, 大太阳地儿的,宋妈举着一把花伞,给抱着孩子的温煜遮着。
站在前公主府的院子里,温煜只觉得一阵窒息, 若说侯府大到让他心烦,看看公主府就让他觉得生无可恋,这是家吗?这是住在了花园里或者大街上?
大小在京城长大,杜怀兰倒是没有觉得不喜,但看着那么大一片花园, 也有些心情复杂。
“听闻前朝公主最喜欢就是言情那些内眷,三五日就要举办一次, 而且单是她养得面首, 就有八十多人。”
这些真是震惊她妈给震惊开门,震惊到家了。
温煜难以想象有八十多个丈夫是个什么感觉。
潜意识里瞬间想到站在承恩伯府八十多个杨昭,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呀!夫人这是中暑了, 快来人啊, 扶着夫人回府。”
宋妈扔掉伞, 一手接住了福宝, 一手和杜怀兰一起架着温煜往回走,上了马车给温煜灌了一口酸梅汤,脸色肉眼可见比之前好一些。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 怎么就出来这么一趟就中暑了。”
在城外刚安顿好那些士兵的杨昭, 听到赵栋报信说温煜晕倒了,立马策马急行, 赶到府门前刚好和请来的郎中撞了一个对脸。
内室里,福宝吓得小脸也白了几分,趴在温煜的身边,时不时用小脸蹭蹭他,知道他不舒服,也不恼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
看得坐在一旁的杜怀兰嘴里泛酸,知道听见男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才心虚的站起来,生怕杨昭气红了眼,怪他带着温煜出门没有照顾好,害的温煜晕倒。
杨昭进门就没惜搭理杜怀兰,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半分,径直来到温煜的床边,见人这会儿醒着,还有心情逗福宝,杨昭的悬在嗓子眼的心,回落几分。
“郎中,快过来给看看。”
老郎中坐下,慢悠悠拿出脉枕,看着杨昭急的原地转圈,却不敢说什么粗话,只能忍着不让自己太过于急躁。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老郎中终于抬起搭在温煜腕子上的手指,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太虚了,恐是早些年受了亏空,身子里还有寒气,这暑期直冲,冷热相抵致使血脉不畅眩晕,好生养着吧,须得好好补补,我再给开些解暑和驱寒气的方子,想喝三副看看,喝完再号脉开药。”
老爷子年纪大了,说话也是慢悠悠的,可把杨昭急坏了,但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认真听着。
捏着药方单子,杨昭亲自将老郎中送到门口,回来时候就看到杜怀兰还站在那里,他厌烦的朝着宋妈挥挥手。
“夫人病了你还不去送客。”
到底是皇帝的弟弟,是个郡王也爷,杨昭也没像以前似的挤兑杜怀兰。
见他那张死人脸,杜怀兰也不用人动手撵,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靠坐在床上的温煜,将他俩的敌对都看在了眼里,有些无奈的笑笑。
“今日真的不怪杜怀兰,你若再这样对他,只怕我以后都没有朋友了。”
杨昭巴不得杜怀兰再也不来了,“和他玩什么,钱家那个夫郎也住在京城,他男人现在是金吾卫的副将,以后你若是觉得闷了,就让人请钱夫郎到家里坐坐。”
起义的路上,杨昭也得知了温煜身边的人情况,钱夫郎虽然没有什么学识,但为人稳重,比杜怀兰也成熟会来事。
“知道了。”
见他脸上写满了对杜怀兰的嫌弃,温煜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浅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想起公主的八十多个面首的事情。
突然一阵恶寒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了?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杨昭担心的询问着。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后……我会里杜怀兰远点的。”
刚走出承恩伯府的杜怀兰,狠狠地打了有个喷嚏,鼻子下的晶莹还没来得及擦,扭头恶狠狠的等着伯爷府的大门。
“呸!杨昭这厮定是在骂本郡王!”
骂归骂,今日温煜对他说的话,杜怀兰多少听进去了,其实在来之前他自己也有想过,只是他向来不是个杞人忧天的,很多事情都压在心里。
比如他亲哥登基之后,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包容,甚至他没有按照规矩行礼,或者像在曾经的杜员外府那般歪着吃东西,他哥都会训诫他。
似乎他哥很宠他,作为一个帝王很包容他进出宫的自由,也满足他所有对吃穿用度的要求,却又……像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再也没有什么笑脸对他。
直到这一刻,杜怀兰才切身体会到温煜和杨昭曾经的顾虑。
坐在马车上,杜怀兰眼圈有些微微泛红,他嗤笑一声,“还是安洋城好,安静,这京城太过热闹,有些住不惯怎么办呢……”
跟在车外的内侍翻了一白眼,心说:您想安静别出宫啊,宫里安静的似乎感觉不到时间……
又兵荒马乱的半个月,新帝登基大典之后,前朝留下来的官员纷纷送了一口气,也都可是试探这人伸出了脚,逐渐开始走动。
身为有着从龙之功承恩伯,自然成了那些前朝留下来的官员纷纷想要巴结示好之人。
五花八门见过没见过的请柬,被门房捧着递上来,温煜捏起其中一个镶金的看了看,一打开就是一股子花香,落墨的纸张上更是封印着一朵朵的小花,和那宣纸融为一体。
这样好看的纸温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惊奇的瞪大了眼,粉白纤细的指间轻轻拂过那上面的花,指尖上也沾染了一丝花香。
“京城里的人真是花样多,不过是写信的纸,都能有这么多的样式。”
这几日他见过洒金的,也见过熏香的,但这带小花的却是头一遭,他目光缓缓落在那几行隽秀的簪花小楷上。
和杨昭学了几日的字,大多都认得,有些看不懂的,前后顺一顺也能连起来。
“是礼部尚书府递过来的,你说我要不要去?”
出了趟刚回来,杨昭一边换下外衣,一边瞄了一眼那请柬。
“这应该是尚书府的继夫人写的,也是位夫郎,他姐姐送曾经是尚书府的大夫人,可惜短命早早没了,留下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裴尚书还年轻自然会另娶,两个孩子外祖家不放心别人嫁过去做继室,于是就把家里的小哥儿嫁过去填房,到底是亲舅甥,不会虐待那两个孩子。”
听着这些,温煜越发的好奇起来,“上面说就是赏花会,怀兰和钱夫郎都有受邀,我想起看看。”
得知杜怀兰也要去,杨昭皱了皱眉,但看着小夫郎眉开眼笑的样子,他着实不忍心阻拦,从离开村子之后,温煜鲜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
“到时候你和钱夫郎一起,别自己乱溜达,这京城的咱们初来乍到,有些事儿谨慎点没有错。”
“知道了。”
温煜好笑的看着杨昭,他哪里能不知道对方是在介意杜怀兰,也不知两人怎么就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
收到承恩伯府的回帖,裴尚书府可谓是扬眉吐气,这段时间不少人给这位伯府夫人下帖,却都得到了婉拒,唯有这次应了下来。
裴尚书也尤为重视这次的聚会,虽然他是汉子,不能参与这次的夫人之间的聚会,但还是将夫郎叫到前院细细叮嘱。
“那日邀请的陪客都要细细筛选,万万不可请些不知轻重没有眼色的,切莫小瞧承恩伯府是农民出身现在又无官职在身,此人识时务,很会审时度势,他的隐退不为是一种进取,他越是如此,就越得圣心,此人不简单。”
“是,妾侍晓得,那日除了承恩伯夫人,妾身还邀请了小郡王和金吾卫副将的夫人,此三人乃是闺中好友,有他们在伯夫人也能自在些。”
裴尚书点点头,“你办事一直都稳妥,这次虽然咱们有意拉拢承恩伯,但也不比太过刻意,表达出咱们得善意和对陛下的忠心即可。”
“是。”
偌大的放房间里,一时安静的让人窒息,裴夫人垂眸看着眼前的地砖,不言不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尚书后知后觉的发现人还在这里,他抬眸看向对方,沉吟良久叹息一声,“回去吧,明日是初一了,替我在祠堂给你阿姐上柱香吧。”
裴夫人红着眼眶抬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凄然一笑,“是。”
走出前院房门的那一刻,裴夫人的眼泪终是不争气的落下,但他嘴角始终勾着温柔的笑,从嫁进来开始他这一声都注定孤苦,十年了他和裴尚书都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他阿姐像是横在两人之间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应邀这日,温煜一早起来开始梳洗,杨昭甚至特意为他请了两个手巧会梳洗化妆的丫鬟,御赐最好的料子,让四个绣娘三日里赶制出了一套华服。
羊脂玉嵌着红宝发冠,一戴上更是显得温煜娇俏明媚,活脱脱一个世家小公子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煜自己脸颊都红了。
“这样打扮会不会有些……太浮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