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果然有两个双儿赶着骡车站在知府衙门前,引来不少人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看。
不为别的,只因这两个人都是之前知府府里出来的。
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因为是双生子长得也好看,愣是被知府盯上,强取豪夺逼着双生子入府。
结果他们前脚进府,后脚老娘就被人杀了, 奈何一副府门深似海。
他们还以为用自己的隐忍,换得父母双亲的平安,甚至哄好了知府,每次得些赏钱,两人就攒着让人带回家给他们父母。
直到炎照军宰了知府, 他们两人得意释放,才知家中父母因要上京状告知府, 被人打死在了荒野, 暴尸路旁无人拾骨。
悲伤绝望之中,两人都生出了杀心, 这也是唯一支持他们活下去的信念, 若没有那个残暴昏庸的君王, 何至于出来楼知府这种禽兽。
他们将那滔天的仇恨和怨气都记在了朝廷的头上。
他们想要去当兵, 想要杀尽那些贪官污吏, 可惜他们是双儿,放在以前只能找个老实人嫁了,但是现在他们清白尽毁名声也不好了, 哪里还有人家愿意要他们。
就在这时, 杜怀兰和温煜两人进入了他们的世界,给了他们出路, 甚至让他们知道不管是双儿还是女人,不一定只有嫁人这一条活路,他们还可以和男人一起出征上战场!
哪怕只是做饭的。
两人入府得知考核的东西,谁也没有打怵,毕竟进入知府衙门之前他们都是穷人家孩子,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没有问题。
众人吃过他们做的饭,也都点点头,“不错,确定能吃的风餐露宿的苦,你们就留下,现在军营里资金紧张,可能没法给你们军饷,但这一路管吃管住,将来天下太平,再论功行赏。”
杜怀兰学着哥哥的样子,给新来的两个双儿金钏金钗画大饼。
两人并不在意大饼什么时候实现,他只想在搬到朝廷的事情上出分力,也想借着这次机会离开这里,他们不想在听到村里人指指点点。
温煜也在杨昭的特权下,将两人的情况摸透了,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这会儿看到这人这般姿容和爽朗,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但也庆幸两人脱离苦海,以后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午饭的时候,温煜一直都没有看到杨昭的身影,不由得好奇打听。
但他发现不仅杨昭不见了踪影,就连朱冷和赵家兄弟也都没了踪影。
因和杜怀兰走得近,几日下来温煜和杜怀章也熟稔起来,见人朝这边走来,他上前行礼。
“见过杜将军,敢问我家二哥今日去了何处?”
杜怀章在军营里,将士们也都称他为将军,这会儿见温煜过来问,他温和浅笑的回道:“去运军饷了。”
至于去哪里运,怎么运杜怀章就没有说了,他也是真怕温煜这个倔劲儿。
重要杨昭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就像个望夫石一般,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见人便绝不睡觉休息。
所以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他不可能告诉温煜,杨昭去剿匪搞军饷了。
得知对方去运军饷,温煜悬着的心回落,也没有太当个事儿,毕竟这活儿听着不怎么危险的样子。
临近天黑,知府里突然吵嚷起来,在后院的夫郎和娘子们都听到了。
“前面在干什么?怎么动静这么大。”
这会儿他们正在一起一边摘菜准备做饭,一边闲聊,有好事的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去看前面打听去了。
没多久就见有人跑来,“煜哥儿!煜哥儿出事了!”
温煜正在和杜怀兰研究订制的小炉子,闻言站起来朝外走去。
“宋嫂子怎么了?”他疑惑的问道。
“哎呀,你家男人,杨将军出事了,好像受了伤是被人抬回来的。”
“什么?!”温煜眼前一黑,但很快缓过来朝着前院跑去。
此刻前院堆满了货物和金银之物,看着乱七八糟更像是搬家的样子,温煜顾不上那些,直奔前院偏房而去。
几个受伤的人这会儿正被人抬到这里,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伤员哎呀哎呀的惨叫声,并夹杂着杨昭有些沙哑的嗓音。
“都闭嘴闭严了,不准和我家夫郎说我受伤了,让我知道你们谁嚼舌头我就……”
“你就如何?军法打他们吗?”温煜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哽咽。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喊痛的也都闭了嘴,目光在杨昭和温煜之间来回穿梭,熊熊的八卦之火点燃,他们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杨昭刚才还在硬气的数落将士,这会儿眼瞅着人就蔫了,坐在床沿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时不时看一眼站在眼前的夫郎,紧张得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
“说啊,你想怎么瞒着我?你今日敢瞒我你受伤,你将来,你将来时不时也敢……”
话还没有说完,温煜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他看到了男人背上的刀伤,还有大手臂上插着的半支箭矢。
最是见不得他哭,一滴泪落在杨昭的手背上,他慌乱的抬起头看着夫郎,见他红着眼睛无声落泪,杨昭觉得全身的伤加在一起,也没有此刻他的心疼。
“煜儿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瞒着你,你别哭啊。”
他抬手给他蹭了蹭脸上的泪水,温煜生气的挥开他的手。
“你手上还有箭,乱动什么!郎中呢?怎么还没有过来。”
见他虽然生气,但还是关心自己,杨昭嘴角扯出一个笑,得意的看着周围的孤家寡人们。
单身的将士气的不看他,受伤的单身将士又开始哎哟哎呦的吆喝着,两位郎中拎着药箱匆匆赶过来。
一番检查下来,几人都没有什么大碍,“都是皮肉伤,用上药三五日也就开始愈合了。”
唯独杨昭胳膊上的那一箭算是严重的。
取出箭,温煜接过郎中手里的药布,亲自给他包扎,杨昭憨憨的笑着,“你也听到了,郎中说没有事儿,三五天就好了。”
温煜冷着脸没有搭理他,等手上的药布包好,他淡淡的盯着杨昭。
“说吧,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
郎中已经离开,这里只能下养伤的士兵,听温煜这样问,其余人对视一眼,立马起身往外走,生怕火烧到自己这里。
刚才还都是半身不遂,嗷嗷惨叫的伤员,这会儿都一个个脚下生风,丝毫看不出来受过伤。
杨昭看着他们一个个溜得飞快,气的磨了磨后槽牙。
“就……就是去拉点军资回来。”
这话倒是和杜怀章对上了,但拉军资怎么会受伤,即便遇到土匪,看到炎照军的车队也不该上前抢啊。
文故意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像是在说:继续,继续编我看着你编。
知道这件事瞒不住,而且他刚答应了温煜,以后不会再瞒着他,总不能当场食言吧。
“军资紧缺,我就带着人一天剿了三个匪寨,将寨子掏干净就回来了,谁知道下山的时候走错了,误入土匪之前防御用的陷阱,这才挨了几下。”
这也是最让这群人感到恶心的,动手都没有受伤,结果因为误入陷阱的林子,愣是被伤了,颇有点堵心。
听他说去打土匪,温煜的心就突突跳,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想象出来当时有多么的危险和惊心动魄。
可转念一想,杨昭他们此行何尝不危险,那可比杀土匪危险不知多少倍。
叹口气,温煜垂眸看着手里的药瓶,所有的心疼和担忧都写在了脸上,杨昭也终于正色起来,用没有受伤的手,将人揽到怀里。
“煜儿,你放心,有你在我舍不得死,不管接下来的路有多危险,我都会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话头一转,他亲了亲温煜的脸颊,突然笑了一声,“再说了,咱们还没有成亲呢,我可不想哪天死了,只能看着你嫁给别人,那我做鬼也得闹得他没法和你洞房。”
听到说了两句正经的又开始胡说八道,温煜气的推他一把。
“呸!你要是有个闪失,我立马就嫁给……嫁给朱冷或者赵家兄弟中选一个!”
躲在外面准备随时进来劝架的朱冷一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家兄弟,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麻烦兄弟了,真有那么一天,就让他冲在前面吧。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杨昭突然不知该后悔带着温煜行军了,还是该庆幸对亏带在了身边,之前还只是担心他看好了同龄的赵栋,这下可好,在军营里和大家熟悉了,竟然还惦记上了朱冷!
“做梦吧!除了我,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嫁给别人了。”
这边打打闹闹,另一边杜怀章看着徐闻天递上来的账册,开心的笑容都忘了收敛。
“好啊,不愧是杨昭,这些军资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安心的出征了,他现在人在哪?走,咱们去看看他。”
徐闻天尴尬的笑了笑,“主子,您现在还是别过去了,杨大将军这会儿正在挨家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