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男人们为了拔营作战忙得不可开交, 谁也没有注意到,村子里的双儿和女人们也在热火朝天密谋着一件震惊全军的大事。
炎照军的衣服都缝制的差不多了,最近需要的量也越来越少, 甚至杜家手里还有不少富裕的成衣和鞋袜。
村子里不少人都闲了下来,但温煜这边依旧忙得很。
他记得杨昭说过,炎照军缺的是粮食,城里的粮铺已经被他们收购了三分之二, 余下三分之一作为百姓余粮,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俺们娘家那边有个吃食,特别适合行军的人带着,以前都是家里男人出远门, 家里婆娘给做的,这东西好储存不易坏, 想吃的时候热水泡一下就行, 卷着菜和大葱也行。”
“什么东西?”
温煜好奇的问道,女人从篮子里拿出几张薄如纸的饼, “这是煎饼, 用玉米小米和面粉摊的, 也可以用绿豆粉, 这东西不拘着非得是麦面。”
在座的几个女人和哥儿, 一人掰了一点,起初觉得有些干硬,但越嚼越香, 几人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可以, 之前我们村都喜种绿豆,这东西好养产量也多, 反倒是朝廷不怎么收,我这就回去问问村里有多少。”
“好,价钱只要差不多,我就和二哥说一声,让他把这事交给我,我去采买,到时候咱们就做出来煎饼给他们看看。”
十万大军这点煎饼也不是个办法,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剩下的人又开始犯了愁。
“没事,天越来越热了,所到之处都有野菜,咱们只要能在大军需要的时候,做好了热乎的饭,饭菜好赖的能吃饱就行,你们也都再去打听一下,四下收些粮食回来,聊胜于无。”
接下来槐柳村方圆几里地,竹笋都不见了踪影,女人们在家切笋晾晒,温煜趁着杨昭住在镇上的那两日,去了一趟山里,那边有个温泉池子,冬天都有不少的野菜,这个季节想来应该也不少。
他去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不少的野韭菜,这菜形如野草,生命力也不遑多让,根生植物,切掉叶茎只要留着根部它就能在几天内再次长出来。
看着眼前的野韭菜,温煜想着如是能带着土地走就好了,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割一刀野韭菜,有土有水这东西就能长得十分茂盛。
带着土地走……带着土地。
温煜站起身朝着山下走,他并没有碰那些野韭菜,他得想法子找到可以移动的土地才行。
回到村子里,他把这个想法和张叔张婶说了,张叔忖度了一会儿。
“倒是听说过有人家如此做过,好像是应编好的竹筐,外面包上刷了桐油的黑布,这样保湿保暖,只是需要在底下扎几个通水的洞,比在地里种需要更仔细照顾着。”
听到有办法可以移到筐里种,温煜像是看到了希望,竹筐张家有不少,他们家也有,村里不少人家都有,买下也花不了多少的钱,黑布家里剩下不少,刷上桐油三两天就能干。
他将这个方法和村里那些夫郎和媳妇们说了,众人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就这样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大军开拔的前两日,温煜带着一车车绿豆黄豆,一车煎饼,还有辆车用摞着一人高的架子,上面长着绿油油的野韭菜和豆苗。
他们大张旗鼓的进了城,停在衙门门前。
炎照军不少人都认识温煜,但突然十几个哥儿,八九个妇人,这架势还是第一次见,立马进府禀报杜怀章和杨昭。
男人这段时间都在镇上忙碌着,一脸的胡渣也没有时间收拾,乍一出来温煜差点没有认出来,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杨昭,是他的男人。
“你怎么过来了?我原想着今晚回去的,后日就要出发了。”
温煜看着男人茫然的眼神,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们今天就过来了。”
他们每人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都是他们的家当和穿戴。
杨昭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些夫郎和妇人的装束,还有那一车车的货物。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温煜抬抬下巴,“我们不和你谈,我们要带着这些东西见主子。”
他也学着杨昭等人的叫法,称杜怀章一句主子。
杨昭错愕的看着自家小夫郎,这一刻的温煜像一只傲娇的孔雀,自信开朗让人移不开眼睛。
在府里正忙到飞起的杜怀章收到消息,也有些好奇这些人过来干什么,立马让人传唤。
一次进来二十多人,而且还带着几车的东西,杜怀章只能出去见他们,不过人都带到了衙门的院子里。
“你们找我何事?”
“大人我们想随军!”一个胆大的夫郎大声的说道。
杜怀章直接被他们气笑了,大军拔营多么重要的时候,这些夫郎和妇人竟然想着跟着去,这不是没事找事。
他脸上的烦躁和不屑明明白白毫不掩饰。
夫郎和女人都看的明白,温煜指着身后的牛车,“我们并不比汉子差多少,他们去前面打仗,我们可以在后面做饭,可以补衣,可以治疗伤员,这些都不需要士兵们管,至于吃食,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能让士兵吃到菜,不至于敢啃饼子。”
一个比温煜高出一个头的夫郎站出来,“其实我们也不见得不如男人有力气,我们也能杀敌,只是你们从没有给过我们机会,不让我们杀敌,那就让我们随军,照顾将士们的生活,士兵总不能只打仗不吃不喝不穿了吧,原本炎照军人数暂时不如朝廷多,若是再分出一部分人负责这些杂事,岂不是可惜,我们夫郎和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没错!说的话,双儿和女人并不比男人差,我们也能杀敌,我们也能顶半边天!哥!就让我们去吧。”
杜怀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激动的站在了温煜的队伍里,颇有点找到了同盟的感觉。
温煜也是第一次见到杜怀兰的真容,和杜怀章有八分像,若不是眉心那颗孕痣,还真容易将两人弄错。
“胡闹!行军打仗不是儿戏!”
向来笑眯眯好说话的杜怀章,第一次当众冷脸大怒,就连杜怀兰都不由的哆嗦一下,但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跪在了杜怀章的面前,“哥,让我们去吧,给我们一次机会,只要你让我们去,我愿在此立下军令状,出征期间,绝不让任何一个士兵饿着肚子上前线作战,若有违抗军法伺候!”
他何尝不知道弟弟的心思,从小弟弟就不觉得自己是双儿和男人有什么不一样,每次都只能看着他和侍卫练武,弟弟眼巴巴快馋哭了。
这次看着他红着眼圈,目光坚定,颇有一种宁死不屈的架势,杜怀章一个“不”字在舌尖滚了三圈,愣是没有说出来。
“杜怀兰你可知军令状是什么?”
“怀兰知道,请哥哥给怀兰一次机会。”
“好,杜怀兰你听着,你这是在拿十万将士的生死做赌注,若有违军令当为死罪。”
杜怀章目光绝望,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的说道,只希望他这个大门没怎么出过的弟弟明白,这不是儿戏。
“怀兰领命,绝不负哥哥期望。”
杜怀兰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雀跃的声音,而杜怀章却一言未发,甩袖转身进了书房。
站在院子里的人还有些怔愣,但杜怀兰却兴奋的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那个高大的夫郎和温煜,不停地跳着。
“太棒了,我可以随军出征了!你们就是我的亲姊妹!走!跟我去商讨一下军粮的事情,这一遭我的命就可就在大家的手里攥着了,你们可得尽力帮我啊。”
说完推着二人带着其余人和牛车去了前院。
杨昭还呆立在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夫郎还有这样魄力与胆量,竟然敢带着人悄悄憋大招,还敢来到杜怀章的面前叫嚣。
“杨将军,主子请您进去议事。”
高管家笑嘻嘻的看着杨昭,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杨昭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一进书房的门,一本书劈头飞了过来,杨昭身形矫健一个闪身躲开。
“这怎么还急眼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杜怀章气的在屋里快回踱步,指着杨昭想骂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憋了好一会儿才吼出来。
“杨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自家夫郎都管不了,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被骂杨昭也不气,笑呵呵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得问我夫郎,再说了我是男人也管不了我家夫郎,我都是听他的,哼……有些人连弟弟都管不了……”
“闭嘴!”杨昭还没有说完,就被呵斥,他也只能讪讪闭嘴。
“杨昭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若是怀兰有个万一,或者他没有完成任务,你说!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不杀难以服众,杀了……你还不如杀了我!”
杨昭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十分不稳重。
“杜怀章,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弟弟吗?他是个人,一个不输你的人,虽然他是个双儿,但他未必娇弱到一无是处,他不是那娇滴滴的玫瑰,再说要你干嘛的,他如果完不成任务,你不会暗地里帮衬一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绝地不管?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反倒把杜怀章说的一愣,直直的看着杨昭,像是在思考什么。
见他这副样子,杨昭明目张胆的翻了一个白眼,“再说,依我看二公子和我夫郎未必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