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暮消晨鸣之时>第13章 远藤溯寻找的人

  某栋民居内,鲁格P85手枪被放在桌上,敬哉将学生服外套脱下放在腿上、衬衫衣袖挽起,正在用一瓶配发的纯净水往手臂上倾倒,清洗着伤口。

  好在只是一些擦伤。竟然连扭伤都没有,可喜可贺。

  哎呀哎呀,野村同学,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喜欢看热血漫画的戴着眼镜的可怜巴巴的小男生,没想到如此有男人味。真是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啊啊,无论是什么,都是我没办法变成的模样啊。不是吗?这样子真讨厌呀。所以,野村,你死得一点也不冤。因为你实在很幸福啊,过着你混混沌沌、乳臭未干的少年人的生活,那样的你就是该死。那些高高兴兴地打发着每一天的人该死。夹着公文包低着头在街上匆匆行走的人该死。那些拥有触手可及的简单幸福的普通人该死。那些得而不惜的人该死。——最重要的,是那群和你一样的光是在那里站着就像在拍打着我的脸、提醒着我的低人一等的人,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嘛,野村你应该死了吧?真是的,人家差一点被他得逞。不过从陡坡上滚下去的话要想办法让野村给自己垫背,也不一定会死掉。而我甚至更加幸运,停在了半山腰突出的平台上,野村却继续滚了下去。那之后我费了些周章爬回山上,成功脱险。

  想不到吧?你一心一意想杀死的人还活着呢。敬哉翘着腿,用非常闲适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用左手食指缓缓抚过翘起的唇角。

  十五发子弹的弹匣,已经用掉两颗,接下来一定要省着点才好,不要继续造成无谓的浪费了。而且一定要谨慎,不能如这次一般,将自己再度置入此等危险的境地。

  是的!敬哉起身,伸出手,重新拿起桌上的鲁格P85手枪,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

  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到最后,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我要比那些拥有与生俱来的幸福的混蛋们更加幸福。

  ……

  “喂,小溯,这里有人哎。”

  A2区——正是朝冈集团即将前往的区域,远藤濑也(男子6号)看着手上的GPS定位仪,猛地一扯远藤溯(男子5号)的衣袖。

  GPS屏幕上,除了两个代表他们自己的外,大概五十米开外的东北方,三个闪烁的红点正在不断往他们的方向逼近。

  这正是濑也得到的武器(阿溯得到的是一对指虎,朝着手无寸铁的敌人挥拳说不定能打断对方的门牙,可这又不是在学校打群架,有什么用呢?),在程式配发的众多武器中,这算是最特殊的一种。可以探测到半径一百米内的项圈的存在与活动——活人与死人都可以。作为保命工具无疑是绝佳的选择,但对于阿溯与濑也而言,这个定位仪还有其他的用处。

  在这场游戏里,阿溯有着非找到不可的人。当然不是女孩子,用整天像个花蝴蝶那样在女孩子堆里飞来飞去的远藤濑也的话说,要阿溯对什么情情爱爱的事情感兴趣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笑话。在外人看来,成绩稳定在中上游,平常总是低调不起眼的阿溯就是个小号的朝冈柊也,但只有濑也知道——虽然不了解柊也,但濑也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是存在区别的。

  是的——阿溯是个目的性非常强的人,包括平常刻意将自己边缘化,也不是个性使然,只是阿溯认为自己需要这么做而已。或许没人特地关注过,但阿溯每次的成绩都在班级里稳定地排在第十五名,从来没变过。这不是随便谁凭借着运气就能做到的事情吧。

  阿溯与濑也藏身于连片的稻田里,望着那三个人所在的东北方向。还在动,所以应该是活着的人。不过会是谁呢?会不会有恶意呢?班里有什么人会组团行动呢?青木、新井、小林那三个女生吗?可小林已经死了呀——不知道是哪个邪恶的人干出了辣手摧花的行径,濑也对此持鄙夷的态度。再不然就是朝冈柊也那群人,不过他们有四个呀?算啦,走散了也不是没可能,也说不定在上次广播至今的这段时间里死了一个。

  哎呀,不过,说实在的,在这个游戏里,谁和谁结伴而行都不奇怪。

  话说回来,总不会是……

  没看见阿溯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什么变化,反正濑也的眼睛错愕地睁大了。

  视线里出现了三个谨慎前进的人,两男一女,分别是成熟知性的宫崎柳子(女子19号)、说话总是喜欢加很多敬语,但语气永远很讽刺的相泽直树(男子2号),以及握着一支左轮手枪的男生班代表早川恕则(男子14号)。

  而最后一位,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哎呀哎呀,虽然小溯总是说我烦,但还是在分校门口等着我呀。”时间倒退回数个小时之前的分校门口,濑也得意地用手梳理着他好不容易留起来的长发,用轻佻的语气调侃阿溯。

  早就习惯了濑也的这副态度,阿溯只是用寡淡无味的眼神瞟了瞟他。

  “不过,你真的要去找早川吗?”濑也轻咳一声,端正神情,“如果他真的想投入这个游戏,以我们的武器,很有可能会被他直接杀掉的。”

  但阿溯摇了摇头,淡淡说:“不,那样也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但那件事我必须要和他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就自己走吧。”

  闻言,濑也只好扯出一个无奈的笑。阿溯总是这样,除了他心里那个支撑他这么多年的唯一的目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左右他的行动,就连生死这样的大事在他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从小学时代,他们还一起待在公立福利院时,阿溯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他们进入孤儿院的理由一模一样,但那些只想高高兴兴地打发完余生的濑也已经不在意的事情,阿溯却一定要咬着牙调查下去。

  直到现在……对。就在前天,他终于查清楚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事到临头,阿溯绝不会就此放弃。

  “没关系,那我就跟着你嘛。”于是,濑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反正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差点死掉,那么可爱的阿溯怎么能说扔掉就扔掉呢?”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濑也一下紧张起来。分明看见早川恕则手上的枪,万一他想杀人,或者因为太紧张,还没等我们说话就开枪,那不就完蛋了吗?呃,但相泽和宫崎他们一向与早川关系非常的好,如果他们一起行动,可能没有杀心吧?而且一向稳重自信的大班代表应该不会因为吓到了而随便开枪吧……谁知道!说不定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他也会被吓破胆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远藤溯已经猛地从稻田里站起身。

  濑也被阿溯吓了一跳。喂喂!这么突然地蹦起来真的完全和要搞突然袭击没有区别呀!看在早川眼里,简直就和挥舞着胳膊大喊“我要杀了你”一样啊,拜托!但阿溯转向的,是与恕则他们三人相反的方向。GPS不知何时悄然掉落在泥泞的土地里,濑也用余光看到屏幕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个红点,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从学生服里抽出一把从住宅里翻出的菜刀,抖掉刀刃上包裹的布只需要一秒钟,刀刃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雪亮光芒,颤动两下,直指濑也身后。

  刀尖离眉心只有数寸,渡边铃(女子21号)没压抑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面前的男生拿着个扩音喇叭,女生两手空空,正是先前从广濑敬哉手下成功逃生的渡边兄妹。阿翼和小铃一样并未注意到原处的早川等人,急忙当啷一声扔下自己的扩音喇叭,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别动手!阿溯,小铃拿到的只是个睡袋,我们都没有恶意!”

  小铃声泪俱下地接过哥哥的话:“远藤同学,拜托,拜托救救野村同学!”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濑也错愕地想。喇叭?睡袋?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人拿到这么烂的武器啊?还有……他们说野村?是野村广明吗?那家伙人还不错,蛮正义的,为了看少年热血漫画把眼睛都熬近视了。而且还是很好打交道的,不过阿溯没怎么认真搭理他,我也只能安慰他“那家伙从来就是这样”。确实也是。他怎么了?这三个人之前在一起行动的吗?

  他又转过头。远处,早川恕则那三个人似乎也察觉到异动,犹豫片刻后,开始往发出声音的他们这里冲来。沙沙沙,是稻苗被往两边拨开的声音。啪嗒、啪嗒,浸在水里的双脚感到不合时宜的潮湿与冰冷。相泽直树握着一柄手斧,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面。哎呀呀,远藤濑也是个正值青春的美少年,一点也不想让同班同学用斧头给他做个整容手术啊!

  阿溯沉默片刻,随即缓缓放下手中的菜刀。面前的地上出现三条被拉得很长的阴影,阿溯暂时没有回答小铃的话,回身,毫不留恋地松开五指,将菜刀扔下,大大方方地抬起眼睛,直视面前的恕则:“早川,终于找到你了。”

  三年E组男生班代表,早川恕则,是个容貌英俊的男生。成绩优秀,出身也不错,据说父亲是军方的科研人员,但这个传言从未得到他本人的证实(吉田隼的父亲还是军方的人呢。哎呀,那个混蛋,看到他的脸,即使是像我——远藤濑也——这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也会非常想吐)。不用装腔作势,举手投足间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显而易见的自信。这样的气质在同龄人身上无疑是罕见的,这注定了恕则在鹿尾中学里将会永远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存在。

  此刻,他的神情没多少变化,但听到阿溯的话,他身边的直树与柳子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终于?什么意思?

  “……远藤,我们的事情回头再说。”早川看了阿溯一会儿,平和地开口。随即越过阿溯的肩头,看向背后不知所措的渡边兄妹,“你刚才说野村怎么样了?”

  “啊、啊、啊,那个,”面前几个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自己身上,有些拘谨怕生的小铃吓得支吾几下,睁大蓄着泪水的双眼,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们被广濑同学袭击了,他有枪,野、野村同学本来是和我们一起走的,抱着广濑同学从山上滚下去了……早川同学!我们都很信任早川同学的!拜托你救救我们!”

  “就在瞭望台那边,我们怕枪声引来其他的人,就一路跑到这里。不知道野村是不是还活着。”阿翼适时地在一旁出言补充。

  恕则听到这里,皱起眉:“你说的地方在E4区?离这里有些距离啊。”

  “我们太害怕了,一直在跑。能遇见你们真的太好了!我——”

  “翼同学,这恐怕不可能吧?那离我们这里也太远了,而且野村是不是活着也难说啊。照这情况,我觉得他死掉的可能性大些,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话说到一半,一旁的直树突然开口,打断了阿翼。

  “对啊,更何况我们还有自己的安排。”柳子也附和着直树。只不过语气没那么冲。

  阿翼似乎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愣了以下,随即反驳:“可是野村同学如果没死呢?不就是见死不救了吗?”

  “可是倘若我们去了那里,说不定就是所有的人一起送死,翼同学——”

  恕则举起手,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直树立刻闭上嘴。阿翼还想说什么,恕则却抢先一步开口了:“我听懂你的意思了。但很抱歉,我们还有自己的安排,实在没办法因为野村一个人打乱计划。”

  “可那是条人命啊!”小铃平日是个相当安静的女孩子。之前有段时间三浦杏子和年级里其他的不良少女还曾经没事找事地骂过她假清高,小铃却完全没理对方。杏子她们因此更加生气,扬言要修理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铃,但不知从那一天起,三浦那群人突然再也不敢找小铃的麻烦,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解决了。但现在,她显得异常激动,尽管泪光闪烁,眼神却出奇坚定,转向阿溯和濑也,“远藤同学,那你们呢?如果也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们就自己去。”

  “喂,小铃,别太过分了!”阿翼终于听不下去,出言制止。

  恕则没有继续和渡边兄妹纠缠,只是瞟了他们一眼,随即问:“远藤,我们想找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你们两个愿意加入吗?”

  “我?”阿溯愣了愣,然后干脆地点头,“我愿意。”

  “啊、那,我也愿意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和早川大班长合作,实在是无上光荣啊。”濑也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们呢?很抱歉我们没办法和你们去寻找野村,但如果你们也不愿投入这场游戏,那么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恕则说着,抬腕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

  “——恕则,你真的要——”不是,这群人也太不靠谱了吧!渡边兄妹人还不错,但就是两个正义的花瓶,更何况拿了那样的武器——至于远藤兄弟,直树更是从一开始就没听懂他们在和恕则说什么。他实在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和恕则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走吧。”恕则却这么回答,态度坚决。

  “可是——”

  “——我说,走吧。”恕则重复,将声音提高一些,微微抬起下巴。直树沉默了。小铃还想再表示什么,阿翼用力一扯她的衣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

  残余35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