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暮消晨鸣之时>第9章 谷崎澈子的抗争

  月游岛西南侧的聚落边缘,谷崎澈子(女子8号)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冰锥,半弯着身,在及膝的杂草与灌木中间谨慎地前行。

  她明白,对于不少人来说,离开分校后一定会本能地往前跑。再加上分校的东南方不远就是岛上最大的聚落,那里一定会潜伏着不少人,说不定会有危险。如果有把枪,那么自己去那里碰碰运气似乎也没什么。然而,很可惜,就凭这把冰锥,目前自己还没有冒险的资本。因此,经过一番考虑,澈子决定前往岛屿的西南侧。那里零星有几栋房子,她可以去拿点东西。但想活命的话,一直待在同一栋房子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禁区的设置将会给这个游戏带来太多变数。

  事实证明,谷崎澈子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她不会知道那一切,但就在不久之前,鹤见春枝——她的好友,就在那片没有被她选择的地方卷入了与中原诚治的争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她前行的脚步突然停下,转头看向身后。裙子的一角挂在一株灌木带刺的枝杈上了。正准备将裙子从灌木枝上轻轻摘下,余光却突然瞟到什么——

  澈子右手突然发力,将那块衣料从树枝上扯开,不顾水手服裙现在变成了高开叉的性感款式,澈子开始发挥她百米短跑的优势,撒腿狂奔。

  后面的人也开始跑了。能听到脚步声。

  可恶!那是谁啊!

  枪声迟迟未响,那人应该只有冷兵器。但距离明显在缩小,毕竟刚才,她几乎是从人家的手底下跑脱的嘛。她感到自己背后的水手服被粗暴地揪住,带着那个人一起失去重心,跌进草丛。后背还没有触地,澈子立刻拔出冰锥,反手朝那个人的方向捅去。

  “停一下!澈子!我没有恶意!”

  这下听出来了。是高桥岩雄(男子9号)的声音。这家伙在班里还算是能参加百米接力的选手,要想跑过他,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

  澈子瞪大眼睛。自己握着冰锥的手腕被岩雄单手抓住了。竟然直呼我的名字?我和你很熟吗?

  这样想着,感到一阵恶寒。要说高桥这个人,和她没什么交集(和澈子有交集的人很少),但即使对班级事务漠不关心者如谷崎澈子,也曾听说过高桥岩雄的几桩情史。澈子不禁想,岩雄和广濑敬哉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后者明码标价了吧。

  不过,目前,这些八卦都不是值得关心的。高桥也好、广濑也好,随便什么人也好,只要别打搅她活下去,她就什么都不在乎。可是,面前这个人真像他自己声称的那样“没有恶意”吗?

  开玩笑!我才不信!

  但此时,澈子的双手已经被岩雄制住。后者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将她按在草丛里。

  澈子改变了主意。代替无谓的反抗,她突然松开手指,任凭手里的冰锥掉落在地,用力眨眨眼,让自己流出一点泪水,然后反复暗示自己——我现在很害怕很难过。

  等几乎确信自己是真的很害怕很难过(其实确实够害怕的)时,澈子知道火候到了。于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缓缓开口,颤抖着声音:“岩、岩雄同学,拜托放开我,不要伤害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岩雄似乎被澈子态度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手从澈子的手腕上离开,随即又有点后悔,但这时澈子已经将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岩雄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冰锥正掉在右脚边。把它捡起来需要多长时间呢?

  呆了一会儿,两个人突然一起开口——

  “如果是岩雄同学的话,真的是太好了!”

  “澈子,在这里还能碰到你,真的好高兴。”

  ……呃?

  澈子愣了一下。岩雄看起来也十分茫然。

  至少,澈子能断定自己刚才那句话是十成十的假话。而岩雄呢,当然也真不到哪去。反正自己是一句话都不会信的。更何况,澈子怀疑岩雄也是满嘴谎言,根本没相信自己。

  不过,没办法啊。人本来就是脱离了假话就生存不下去的。如果扒掉那层冠冕堂皇的面具,他们马上就得刀枪相向了。

  现在只能找个机会偷袭他了。澈子边抹眼泪边这么想,不过,他似乎也怀抱着这样的念头。这样的话,不就很难办了吗?

  ——不就很难办了吗?

  岩雄眯起眼睛。他的衣袖里,卡在扣缝间的刀片不慎划过他的手腕内侧。有些刺痛,但他并不介意。

  “太、太好了?澈子是在说我吗?”他自以为的恰到好处的绅士语气。

  “你……你不懂吗?”澈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睁大眼睛看着岩雄,“我……一直觉得岩雄是个很可靠的人。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能信任的。”

  说着,张开双臂。

  喂,喂喂。澈子大脑中游离于事外的某一部分突然苏醒过来,忍无可忍地出言提醒。演得太过了吧,你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没关系。本来就不要他相信。

  就现在,速战速决。心软是不行的,出于怯懦的犹豫更不可取。既然他也有杀心,那我就一定要比他动作更快才行。因为拥抱的时候,他也会举起武器吧?

  所以,去死吧!

  就在手掌接触到他后背的一瞬间,从脚边捞起冰锥,整个身子往下压,手腕干净利落地朝岩雄的颈侧刺下。

  高桥岩雄那种复杂的、对着班里的女生释放澈子并不感兴趣的荷尔蒙的时候才会摆出的表情变得凝固。与此同时,澈子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锐痛,似乎有几绺头发被削掉了。

  澈子立刻转身。岩雄捂着脖子,指缝里渗出刺目的猩红色,表情很可怕。

  “你偷袭我!!”

  你不也一样!澈子心想,但没时间与他多费口舌。砰!她的脸颊感到一阵麻木,电影镜头怎么突然转开了?乱七八糟的花草剐蹭着脸颊,深不见底的夜空。这是什么蒙太奇手法吗?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发觉自己的脸上中了一拳,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咚!又是那种比起疼,更像整张脸发麻的感觉。嘴边一片粘稠滚烫,应该是出血了。这次,澈子的眼前一阵发黑。被一个虽然只是中三生,但身体规格已经直逼成年人的男子殴打,怎么想怎么不会很好受。

  “贱货!”咚,“贱货!”

  怎么,我要被这种渣滓杀了?这么想着,澈子感到自己的脸上被浇上了更多发烫的液体。

  ……等等,为什么要用“浇”这个词?那东西不是从我自己身上流出来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谷崎澈子缓缓睁开眼。

  高桥岩雄还保持着钳制着她的姿势,但右太阳穴处多了个红点,两股细细的血流顺着那个小小的洞淌下,而他的头颅另一侧,子弹旋转着飞出,留下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边缘焦黑,白色的碎骨屑零星可见,属于岩雄的血与脑髓一起泼在了澈子的脸上。就像等待着澈子确认,直到这时,岩雄的身躯才垮塌,整个人压在了澈子身上。

  被压在岩雄的尸体下的澈子错愕地瞪大眼睛,望着那个平稳地端着一把点二二口径袖珍手枪(勃朗宁M1906,六发子弹,但澈子也不是那种很了解枪械的女生)的少女——那是女生班代表宫藤雨响(女子20号)。

  澈子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彩纷呈。在程式里遇见高桥岩雄,以及遇见宫藤雨响,澈子一时真的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些。

  “澈、澈子,没事吧?”

  澈子慢慢摇摇头。雨响眨眨眼睛,歪着头俯视突然僵在原地,任凭一具尸体倒在自己身上的澈子,收起手枪,弯下腰,朝澈子伸出手。“那个,澈子,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行动吧。”

  不是很有架子的那种声音,但能听出贵气。父亲是知名的大学教授,同时也是镇代表(但军国主义集权国家的民主机关能有什么用呢?),毫无疑问,雨响正是家庭状况在班里数一数二的大小姐型人物。虽然照樱井久辉(男子8号)差一点,和朝冈柊也更是没法比,但应该和她的朋友星野绘里家境相似。

  唔,不对。应该说是“前朋友”了吧。

  不,现在不是为被“程式”打碎的友情悲伤的时候。就目前来说,首先,谷崎澈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其次,最重要的是,站在她面前的的宫藤雨响和她有过一段恋爱的经历,而且在名义上,事到如今还持续着。

  哈。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各取所需罢了。

  虽然澈子对于雨响本人不感兴趣,但对于她那优渥的家庭条件可是很需要。毕竟,只有通过雨响,她才能搞到那么多本这个国家完全不允许出版的禁书。只不过雨响这个人啊,在感情上实在太偏执了,让澈子一点自由都感受不到。权衡一下,还是自由重要,澈子便毫不犹豫地试图将雨响舍弃。然后雨响又哭又闹,持续了好一阵子。她大概很痛恨自己吧,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澈子满不在乎地想。不过,很快就没法继续不在乎下去,因为不久之后,澈子就发现那个看上去是乖乖女的雨响变得有些可怕——她走在路上的时候总能感受到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目光,而不住地跟踪她的雨响总是在学校对着一柄美工刀自言自语。话说回来,萦绕雨响周身的这种让人觉得危险的氛围也是爱惜自己羽毛的澈子决定与她分手的原因。简单来说,宫藤大小姐是个受不得刺激的人。澈子总觉得如果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她杀掉——虽然说不出理由,但她的第六感总是十分准确。

  澈子感到后背一阵发麻。

  而现在,这个让我不安的人说要和我同行?虽然完全不想,但她手里可拿着把枪呢,又帮我解决掉了高桥,更何况我们名义上还是情侣(如果真的提一刀两断,感觉真的会被杀的。所以现在也没有把那句话真正说出口)……澈子感到唇舌沉重无比,望着雨响,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男生9号 高桥岩雄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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