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离婚倦怠期>第51章

  室外风声簌簌。沈乐侧躺着,陷在绵软的床被里,身子烘得暖热。

  偶尔听到风声,树叶摇动的窸窣声。声音空旷,又似乎猛烈,撞击玻璃发出咚咚哐哐的响动。

  沈乐慢慢睁开眼,意识反应了半会。朦胧地看向正握着他手端详绑带的郑方霓。因为捆在一起,所以郑方霓几乎是捧着他的手看,很专注,动也不动,也不知沈乐已经醒了。

  沈乐刚想开口,眼神一瞥,捕捉到郑方霓手臂有一条细长伤痕,很扎眼。沈乐暗地诧异,因为在他清晰印象中,郑方霓以前是没有这样的伤的。

  啪嗒。窗外突然嘈杂起来,雨声骤响,联同思绪一下将沈乐惊动。郑方霓察觉沈乐手指的动作,转脸看他:“醒了?”当作无事一样放下手,侧身搂住沈乐,说:“外面在下雨,再睡会。”

  沈乐张了张口,发不出声。转而摸上郑方霓手臂的伤疤,一脸怔忪。

  郑方霓看着他摩挲的手指,也没说话。

  等沈乐摸完了,郑方霓以为他会问怎么受的伤,还准备了套说辞解释,但沈乐只是哑着声音问他:“现在几点了?”

  郑方霓顿了下,直愣愣地答:“应该没到七点。”

  外面天色阴沉,太阳好像没升起来,就算是清晨也恍如半夜。沈乐不知道复杂的焦躁从何而来,以至于说不出半句话,沉默片刻,就开始动手解开绑带。但实际是个胸罩,带子繁乱,捆了两圈,沈乐单手开解,越解越不耐,眼也越来越红,像快哭了,但确实没哭。

  郑方霓眼神微动,抬手帮他一起解。解开一个结,他说道:“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闻言,沈乐抬眼瞪他一下,眼底微红,说:“你再说?”

  郑方霓不敢说了,连忙解开手上束缚。

  松开后,沈乐转了转手腕,随即翻身背对着郑方霓睡,也不知怎地,呼吸隐约有些沉重。郑方霓附上去,搂抱着沈乐,识相地不说一句话。末了,沈乐哽着声音道:“郑方霓,我不欠你的。”

  说得郑方霓的心一抽,偏过脸轻吻沈乐的耳鬓,有点求饶的意思:“我错了,你不欠谁,都是我欠你的。”

  沈乐一听,怔愣半刻,沉默作罢。他要跟郑方霓算什么?早就算不清了。那伤疤怎么来的,大半跟他脱不了关系,人又睡不到天亮,一个完整的觉,还跟他计较什么?等回过神沈乐就后怕,又不禁恼怒,觉得拿郑方霓没办法,困怨无处可使。

  “再陪我睡一会。”沈乐弓背贴向郑方霓胸前,五指插进他的指缝,说:“握着我的手,不准摸。”

  郑方霓紧紧握住,脸埋在沈乐肩窝里,回道:“我闭上眼了,要睡了。”他很听话,很爱他的。

  雨势不止,听着外面飘摇的雨声,郑方霓当真和沈乐睡了个回笼觉。但他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动,窸窸窣窣,辗转过来枕在他胸口。睡梦中郑方霓意识到了,勾了勾唇,满意地将沈乐抱紧。

  也许是这个拥抱很满,郑方霓竟真沉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转醒,沈乐已经不在身边了。怀中空落落,郑方霓涌上一股失意,起身张望:“乐乐?”

  听到呼唤,沈乐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在这。”他推开掩着的门,脸色很难看:“冰箱好空。”看郑方霓一脸懵然,沈乐又说:“房子也好空。”

  沈乐原想去做点吃的,但太过惊讶,在空荡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难以置信。阔别三年多,还是那间白色大平层,但从客厅望去已经不见圣诞树,家具和家电也撤走不少,连绿植、摆件、地毯都没了,只剩下一张熟悉的沙发。沈乐以为是郑方霓少回来,所以干脆把物件都收拾干净,但实在太空了。厨房也很干净,看不出开过火的痕迹,明明第一次来这时郑方霓还给他做过饭。

  沈乐走到床边,问:“你是打算不回来住了吗?”

  郑方霓刚醒,还没察觉沈乐的脸色,胡乱抓抓脑袋,斟酌了下说:“不是,没用就收走了。”

  沈乐默然看着他,半会也不说一句话。然后突然叹了口气,神色遗憾地摇了摇头。

  沉寂中郑方霓渐渐反应过来,下床抓过沈乐的手,说:“别,别这样。我无心骗你,但如果我说出来,你也会不开心,乐乐,我不想。”

  风雨欲来,沈乐平平道:“从来到这里,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郑方霓脸色沉下来,有些紧张地抿唇,点头:“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呢?”

  沈乐说话语调缓和,不见凶狠,但落在郑方霓耳里,却同雷霆万钧。

  郑方霓心跳愈快,焦急无措地跪在床边,抓着沈乐道:“那时候我病了。有点严重,身边放着东西,可能有危险,所以他们都把东西收走了。”

  那段时间,有一个状态糟糕、疯狂垂丧的郑方霓。幻想、失眠,把家里的一切毁掉,然后又自己面对空荡荡的四壁,来回兜转,再次沉沦往日幻想。沈乐好像透过现在仓惶的郑方霓,能看见,能感受,甚至能触摸。

  不禁恍惚,沈乐突然道:“傻逼。”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骂人,比上次在医院还要直白,骂的依旧是他喜欢的人。沈乐一声比一声要斩钉截铁:“傻逼,臭傻子。”还用粤语骂了句:“痴线,你痴左线。(神经,你发神经。)”

  可是越骂,眼睛越水,沈乐真是忍无可忍,朝郑方霓的手打了一下。痛感在手心炸开,像郑方霓在他心里炸开的那朵蘑菇云一样,嘭地一声,急骤,剧烈。

  沈乐咬着牙又打了一下,啪,响声更大。

  郑方霓也不吭声,不反抗。

  沈乐气得双眼通红,握着拳头乱糟糟地揍了几下,把郑方霓揍倒在床上,沈乐跨坐在他腰间,甚至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郑方霓胸膛起伏,眼神仍坚笃地盯着沈乐,沈乐红红的眼圈和直掉的眼泪威力无比大,比皮肉的痛还痛。

  “我没办法,没办法……”郑方霓抓住沈乐的手,低沉道:“我控制了一万遍,无数遍,都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接受没有你的生活。那我要怎么办?那段时间,我觉得天好像塌了,如果不是刘思明跟我说你怀着孕很辛苦,我不能不管,如果不是他这样说,我很可能就疯了。

  “你怎么气我,怎么骂我都可以,我已经把全部都掏空了,人都是你的,怎么做无所谓,就是别再丢下我,别再让我失去你。”

  沈乐咬紧牙关,不想哭出声,也骂不出口了。

  还能怎么骂?

  他爱的人把满腔、满腔的对他的思念都锁在了一处。

  沈乐带回来了以前的钥匙,大门的、卧房的、书房的。郑方霓把书房改了婴儿房,但没换锁。沈乐发现,墙壁重新漆了颜色,主题是海底世界,有很多只亲吻嘴八爪鱼。深蓝的海洋中畅游着一张张照片,或大或小,内容丰彩,却无一例外都是沈乐。

  他笑和不笑,动或静,更多是这三年来沈乐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神态。抱着新生儿时,举办沈慕周岁生日宴时,在出版社附近初见总编时,在机场出境偶然相遇时……每一张、每一幅,都是郑方霓积攒下来的宝物。

  沈乐一张张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之前在他家里拍的擦边裸照。照片里的人身线凹深,穿着拙劣的围裙遮蔽身体,双手攀着料理台边缘,堪堪抬眼看镜头。照片被郑方霓洗成旧色,朦胧如披纱。沈乐从来不懂摄影,但镜头是有语言的,和绘本的分镜一样,它同样传达着作者落下这一笔、拍下这一张的想法和心情。

  郑方霓未明说的心情,在沈乐看到婴儿床上摆放的东西时变得愈发清晰。那两只毛绒驯鹿披着条清透的防尘纱布,表情朦胧,都看不清微笑脸了。

  雨滴再次敲响窗户。

  沈乐惊觉自己的心跳和雨声共振响动。

  婴儿房里,没有一点关于郑方霓的。

  沈乐骂不了了,再也忍不住撕裂般的心痛,哽咽道:“我说过的,你记住了些什么?重复给我听。”

  郑方霓一怔,缓缓回道:“你说,你回来了。”想了又回:“你叫我慢点,然后说,会不会太纵容我。你说给我奖励,让我吻你全部……还有……”郑方霓努力、专注回想着。沈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湿润,说:“那你记住了。”

  郑方霓刚一点头。

  就听沈乐接着说:“我一直都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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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快乐!迟来的饭饭(今天出去看展啦,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