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战战兢兢地摸了摸头顶上的奢华珠宝, 感觉自己的身价都由此上升了,对,我也是完整地卖出去能有千万级别的女人了, 当然,千万的是宝石, 我是附赠的那个零头。
而败家子中原在短暂地欣赏过亮闪闪的宝石后, 又继续规划“如何安全见面织田作之助”的详细计划。
……这完全没有必要啊!
但我摸摸头发上别着的发饰——他用转账现金砸我的时候,虽说是已经体会到了他这败家的风格, 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串数字, 感受不深, 当转换成深知起价格的珠宝时,我一颗小心脏就只剩下颤抖的份了。
您……大佬……
大佬说的我都听……
中原停下来,很无奈地看着我:“……你有在听吗?”
“有的, 当然有的。”
中原挑眉,眼见着他即将指出我走神的事实,我抢在他开口之前, 立刻提议:“我都明白的,我这就去约织田先生。”
还不等他回答, 我就已经拿出手机, 拨打武装侦探社的座机电话。谷崎直美小姐接的电话,片刻后, 她听完我的话,转交话筒给织田作之助。
“喂。”
织田作之助的音色偏低沉。
“你好, 织田先生,我专程打电话来是为了……”我话都说到一半,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好像还没编好借口, 只能含糊其辞地跳过去,“……您方便出来聊聊天吗?”
说着,我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只留一点浅淡的红,深蓝色的夜压过来,天幕已经能看见几颗零散的星星。
“……刚好,我可以请你吃咖喱。”
中原斜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责怪我——先前敲定的见面场所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吃咖喱的餐厅,但我不是压根没听吗?
织田作之助隔着话筒沉吟:“……咖喱吗?”
他音调稍微往上抬了一点。
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吧。刚刚,乱步先生也说,差不多也到了你该来找我的时间点了……对了,是哪家咖喱店?”
中原面无表情地对我使眼色。
对不起。
虽然我很努力地解读中原先生的眼色,但我真的没有读心术之类的异能力啊,什么都没看懂。
“呃……”
我想了想,报出一家咖喱店店名。
还不等我借着说地址,织田作之助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么说来,应该不是我错觉,织田作之助是真的很高兴,尾音都微微有点发飘:“啊,那家啊,鸡肉咖喱真的非常棒,辣味也很地道,不是那种仗着咖喱辛辣味重就配菜随意的商家,他家的鸡肉非常新鲜,胡椒粉和迷迭香用得都很地道……”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超级好,不仅仅是咖喱,我还推荐他家的……”
“我自己好像做不出类似的味道。”
“他们家制作咖喱的干辣椒是海外运过来的,横滨本土没有的,娜迦辣椒,也是魔鬼椒的一种,辣度值甚至能高达一百三十万呢,不过一般来说我也只选他家的微辣,地狱魔鬼辣咖喱是不敢尝试的……”
“原来如此。”
“没错……”
“……”
我和织田作之助就咖喱的风味和用料之间的细节展开了丰富的讨论,直到其他人需要用电话时,织田作之助才意犹未尽地挂断:“我准备出发了,三十分钟后,餐厅见。”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我喜滋滋地挂断通讯,一抬头,就看见中原的脸,路灯亮起来,帽檐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哼了一声:“聊完了?”
“呃。”我厚着脸皮求夸奖,“我成功把织田作之助约出来了呢,一切都很顺利。”
中原抬起了手,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缩起脖子,不过,预料之中的敲额头始终没有到来。中原无奈地放下手:“你约的那个店面,视野很开阔,不是很好布置人手。”
“那就再换个地方……”
中原应该是想吐槽的,但最后,他硬生生地又把吐槽咽回去:“……算了,咖喱餐馆就咖喱餐馆吧,反正我也会守在附近,在哪儿都差不多。”
他说完,扔给我机车头盔。
赭色卷发的青年对我一仰下巴,神采奕奕:“上车!我送你过去!”
*
*
中原开车,向来突出一个紧张、刺激和“我会飞”,我怀疑,再这么搭乘他的便车,总有一天我的恐高症会不治而愈。
要么,被吓死。
要么,再也不怕高。
“你有空这么吐槽我,还不如多记一下怎么在危险时刻保护自己的知识。”中原踩下刹车,拉起脚架,跳下车,“有任何情况,都及时示警,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摸了摸那块蒂芙尼蓝宝石的发饰,和这块体积庞大到像是假货的宝石相比,黏在它后面的窃听器像是个迷你瓢虫般不起眼。
中原点点头:“去吧。”
我走进餐厅门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中原那担忧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背影。
十几分钟后。
穿着驼色外套的深红短发青年也推开了咖喱饭店的门。织田作之助一眼扫过餐厅全厅后,就笔直向我走来。
“抱歉,我来迟了,你已经点单了吗?”
“点了几款这家餐厅的必选菜品,来这里,不吃这几个菜品,完全就是白来啦,吐血推荐。”
我拿起菜单,递给织田作之助。
“可以追加的,随便选。”
——反正是中原买单,反正这就是个败家子,与其他胡乱花钱浪费在奢侈品上,还不如被我吃掉Ψ( ̄? ̄)Ψ
“好。”
织田作之助落座,他双手接过菜单,放在桌面上,低着头,认真翻阅着。他头顶一根呆毛就在我眼前摇来晃去。
唔。
应该怎么开白场呢?
直接问?
感觉不太好吧。
那想要迂回刺探的话,又选择什么切入点呢?先问对太宰治的看法?然后再聊,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情况?
“半个月前,我收到了线人的通知,说是策反了一个港口Mafia里的成员,是保管着金库的老会计,为了商讨更多细节,他约见在暗巷的Lupin酒吧里。”
我愕然地抬起头。
织田作之助依旧在认真地研究菜单,他不曾抬起眼睛,刚刚的话语声好像是我的错觉。
“织田先生你……”
织田作之助是不是也会读心?
织田作之助翻过一页菜单:“不,只是乱步先生说,你会对那次和太宰的会面感兴趣……虽然我对于这份推理也是半信半疑,但现在来看,你确实很感兴趣?”
他终于抬起脸。
织田作之助有着埋没到人群里就会找不到的外貌,但对视着他的眼瞳时,就绝不会再将他和普通人混为一谈。
那目光,是比我头顶上熠熠生辉的蒂芙尼蓝宝石还要坚固的存在。
我重重地点点头:“我想知道,很想知道,麻烦织田先生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吧!拜托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织田作之助拧起眉头,好像对我的恳请感觉到苦恼般,片刻后,他继续陈述说:“总之,那天我到了酒吧后,坐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却是一位和情报不符的黑发青年。”
“是治君?”
“嗯。”
“也就是说,虽然你被约见在酒吧里,但是,你也不知道和你见面的人是太宰治咯。”
“……后面倒是猜到了。”
我继续问:“那你清楚,治君见你的用意吗?”
说到这里,织田作之助的眉头就卷得更深了,好像这件事同样困扰他许久:“实际上,我和他坐在吧台旁,很久没有开口。”
“诶?”
我表现得很惊讶,虽然已经从调酒师的口中得知了很多情报,但我不希望让织田作之助觉得我在暗中调查他。
于是,我装模作样地问:“治君该不是只想和你在酒吧里坐一会儿吧?”
“这倒没有,沉默了一会儿,太宰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说什么了?”
织田作之助的记忆力明显比调酒师好很多,或者说,和太宰治的第一次见面如今也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处理了哑弹,制作了能崩掉牙的硬豆腐,还有……”
“还有?”
“庆祝我写的小说获得了新人赏。”
“……”
“……”
我眨眨眼睛,织田作之助给出的答案一路往离谱的方向奔驰——虽说,这些话题和朋友分享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每一条都没办法和“轻生”扯上关系。
但有件事可以确定。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你,你竟然还会写小说啊,还即将出版,好厉害啊——恭喜恭喜,早知道的话,我就再带个礼炮过来好了!”
“不,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胡乱……”
“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啊!”我大声地打断织田作之助的话,“写小说简直超级酷,而且,你都获得了新人赏了诶!距离成为超级名作家只差时间了!以后我就可以和别人吹嘘,我认识那个名作家织田作之助了诶!”
“话虽如此,但我自己都知道,我的言辞究竟有多么贫瘠……”
“你一定可以的!”
织田作之助却似乎回想起了另外的事情,他凝视着我的目光中,流露出困惑:“……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有什么为什么?”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也意识到,困惑的点难以传达给我,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当时,太宰也说了类似的话,大概就是说,‘全世界也就只有我才能写出来,要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之类的话……”
我愣住了。
织田作之助继续平静地说:“我原本还有点奇怪,现在看来,你和太宰确实有点奇怪的默契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