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放下手臂, 他讲双枪插回腰间枪袋里,再往前两步,站立到山田拓海的尸体旁边, 俯视着对方过于年轻而苍白的脸庞。

  他轻轻叹息:“明明还是个孩子……”

  太宰治打断他,似乎是不愿意织田作之助为这种无关人士过多上心般, 他扯住密密麻麻的炸||弹内衬的一角:“先把这些炸||弹都拆开吧。”

  “嗯。”

  国木田独步也走过来:“我也来帮忙。”

  密密麻麻的走线, 就像是一件密不透风的“毛衣”,再加上, 这件毛衣上排布着的可不是什么无害的装饰品。国木田独步非常慎重地慢慢拆卸,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 他才将其中一枚炸弹拆下来,摆在脚边的空地上。

  “呼。”

  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国木田独步扭头一看, 织田作之助已经拆下来了三枚炸||弹。织田作之助的效率比他快,这倒也正常……

  但太宰治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脚边已经摆放了一排炸弹?

  这家伙就真的不怕拆卸失败,直接引爆炸||弹吗?刚刚也是这家伙宣称, 这批炸||弹的量注意将整个武装侦探社炸到天上去的吗?

  就在国木田独步发呆的瞬间,太宰治又拆下了一枚炸||弹, 也不见他有多谨慎, 就直接往放了一排的炸弹堆里一推。

  “你、你小心点!”

  国木田独步下意识地伸手护住炸||弹。

  太宰治笑眯眯地吐槽说:“你太谨慎了啦。”

  不,这应该不是国木田独步先生太过谨慎的问题。只见太宰治拿起其中的一枚炸||弹, 放在眼前观察,甚至, 他不满足于视觉观察,更是放在耳朵边, 重重地摇晃起来。

  “……”

  “……”

  国木田独步猛然捂住了胸口。

  看他的表情, 几乎快要被太宰治夸张的举动吓到晕厥过去了。

  织田作之助也跟着感叹:“你可真是不怕死啊。”

  “我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如果这玩意儿会爆炸的话,织田作肯定会提前阻止我的,对吧?”

  织田作之助默认了这句话:“确实,你死掉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真绝情呢,织田作。”

  “而且,你之前也提醒过,港口Mafia内部并不安稳,有干部想趁机夺权——那位干部应该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重力使中原中也,而是这位干部A吧?”

  织田作之助笃定地分析道。

  太宰治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又晃了晃那枚炸||弹,半眯着眼睛,像是在享受里面播放的“音乐”,同时又说:“……我就知道,就算别人忽视,织田作肯定也会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的……啧,真有钱。”

  “怎么了?”

  太宰治放下炸||弹:“是国际上专门针对异能力者开发的炸弹,在爆炸时会同时释放超声波,干扰异能力的使用——”

  “……”

  “总而言之,就是真的让它炸开了,就算是与谢野医生,也会一时半会儿用不出‘请君勿死’吧……这玩意儿很贵的啦,真不愧为A君,干啥啥不行,装备第一名。”

  说完这句话,太宰治抬手,将炸||弹扔给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稳稳接住。

  在确定了炸||弹的类型和稳定性后,两人也加快了拆卸的速度。过了五六分钟后,织田作之助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捏起一条明显和其他引线不同的线:“……这是什么?”

  太宰治扫了一眼:“耳机线吧。”

  “耳机线?”

  织田作之助摸索了一会儿,很快又从山田拓海的尸体上找到了无线接收器和耳机。它们仍在运转中。织田作之助从山田拓海的耳朵里拿出耳机,放到自己耳朵里。

  “……”

  那瞬间,织田作之助的表情近乎凝固。

  国木田独步紧张地问:“是绑匪吗?”

  织田作之助如梦初醒,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又将耳机塞进了国木田独步的耳朵里:“应该是他妹妹理惠子的求救声,但是,怕是已经太迟了,这音频是循环播放的录音,本人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国木田独步:“……”

  他只听了两秒,就再也忍受不了音频里的哭喊求救声,忍无可忍地放下耳机:“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织田作之助倒是要平静许多,他见过的生生死死比国木田独步更多,只是说:“到时候,把这个收进山田拓海的坟墓里吧。”

  “……也行。”

  “再清点一下他的遗物,至少……”织田作之助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刚好扫过我,原本想说的话就戛然而止。

  他愕然地看着我:“诶,白井小姐你……?”

  “我……我没事……”

  我下意识地回答,话说出口,才发现喉咙猛然抽搐起来,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事实上,从他们开始收拾现场,我就一直保持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做。

  整个人好像已经抽离了原地,只留下一个冷冰僵硬的躯壳仍在观察着四周。

  奇怪。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瞬间,就有清澈透亮的水珠从我眼睫毛上掉落下来。这好像是一个冲锋的信号,瞬间,就有接连不断的眼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仓皇地擦着脸,却越擦越多:“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没受伤也没疼……我很快就会好的……”

  三个男人僵在原地。

  面对浑身绑缚着炸||弹还持枪的委托人,这三个男人都没有畏惧,太宰治还谈笑风生。但此时此刻,他们看着我的眼泪,一个比一个更如临大敌。

  国木田独步猜测着:“是被吓到了吧?”

  “……”

  “毕竟,白井小姐平时也不会面对恐怖分子的袭击,突然看到枪啊炸||弹啊,被吓到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抽抽搭搭地否定:“不是,我没有被吓到,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可恶。

  这眼泪水怎么没完没了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静静流泪,渐渐的,好像这种细声细气的哭法已经无法再完整地宣泄情绪,我肩膀剧烈抖动着,无法克制地嗷嗷大哭起来。

  “……”

  “……”

  国木田独步不敢吭声了。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太宰治屏住了呼吸,他蹑手蹑脚地想要退出这个房间,但刚一起身,织田作之助就堵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太宰治:“……”

  他也不敢大声抗议,只是用比蚊子嗡嗡叫的声音大一点的音量说:“不是吧,织田作,天衣无缝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织田作之助反问他:“你想去哪里?”

  太宰治有点为难,他小声地,甚至有一点点像是请求:“我走开会更好点吧。”

  “为什么这么说?”

  “只要我在,总是要惹秋酱……惹秋子掉眼泪了。”他轻轻地,发出微不可查的叹息,太宰治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应该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神色。他继续说,“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地惹她伤心……”

  织田作之助明显无语了。

  他疑惑地问:“你真的是港口Mafia的首领吗?”

  “啊?”

  “是个笨蛋吧。”

  太宰治明显一愣。

  但他很快就已经无暇顾及织田作之助的吐槽,因为我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他为难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地面对我:“秋……”

  我撞了上去。

  ——用我生平的最大力气,重重地撞到了太宰治的胸口上。纵然他力气比我大,也被我撞得倒退两步,靠在了墙壁上。

  “秋、秋子?”

  太宰治明显开始慌了。

  我张口——其实还是想说点什么,但一开口,悲伤的哭嚎声立刻就排山倒海地宣泄出来,我只能从哭声的缝隙里,见缝插针地说出我想说的话:“呜呜呜呜……治君,你就是想死吧……呜呜呜……你明明……明明知道那个人有问题,你还凑过去……”

  太宰治一动也不敢动。

  他仿佛完全化作了一座雕像。

  “呜呜呜为什么非要自杀呢?”

  “我……”太宰治也是十分艰难,才找到了说话的空隙,他笨拙地,好像那个能言善道的自己已经下线,安慰我,“我没事,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呜呜呜……”

  “秋子,别哭了。”

  对此,我的回答就是,抬起手指,重重地戳了一下太宰治凑过来的脸,戳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我一边哭,一边冷酷地戳穿他的谎言:“呜呜呜……疼吧……明明都受伤了……你还有脸说你……没有事……呜呜呜呜呜……”

  太宰治捂住了额头。

  那道伤口原本已经不再流血,又被我重重一戳,伤口重新裂开。太宰治这才后知后觉地抚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已经凝结的血痕。

  太宰治恍惚地眨眨眼睛。

  “嗝,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看看你,太宰治,半张脸是染血的绷带,半张脸是鲜明的血痕——明明该是很疼的吧?他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好像已经丧失了正常的痛觉。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自然也不会在乎受不受伤。

  可我觉得疼。

  太宰治见到我又有眼泪决堤的迹象,连忙去擦我的泪痕:“别哭了,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我没有很想死……”

  最后那句话,太宰治自己似乎都不觉得是真话,说得狠没有底气。

  “骗子!”

  “……”

  “太!宰!治!大!骗!子!”

  太宰治越哄,没有一句真心话的哄骗就引来更多的眼泪。片刻后,太宰治终于举起双手,宣布投降,他向另外两个围观人士求救:“……拜托了,你们也说点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看看,宰啊宰,这就是放飞自己的下场!

  -

  看了一眼评论,首领宰痛觉还是存在的,没有不存在。

  他只是不在乎了,黑时宰能活的很大一个因素是怕疼,首领宰就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不是真的痛觉丧失。秋子的角度不可能具体感受到他疼不疼,没办法直接写。所以在这里特此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