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

  我本以为, 命运只不过是笔直地分岔出两条路,一条路称之为“治愈”,另一条路称之为“致郁”。

  但我万万没想到, 命运会甩个急转弯,拐入一条完全超脱于我预想的隐藏小路。

  它像是在嘲笑我——

  没想到吧!

  这里还藏着一条路诶。

  刹、刹车!

  这不是通往幼儿园的路啊!

  我身心俱疲, 甚至不知道这短短半个小时, 我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

  “治君, 我想一个人静静。”

  “没关系。”

  太宰治笑得温柔恬静, 很有牛郎店头牌的服务态度:“我只不过是秋子小姐的狗, 您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在乎一条狗是怎么想的。”

  “……”

  我裂开了。

  我就像是一个板栗,从树上摔下来, 随着一声爆裂声,我真的裂开了。

  裂。

  我试图做最后的挽救,至少不要往这条猎奇的道路上走更远, 救命,我明明——至少自认为是个正常人啊。

  我委婉地劝告:“治君, 做人很好, 你真的不用……”

  “汪!”

  我说不出话了。

  太宰治竟然还很懂,如何扮演一条狗——我能说什么呢, 他演狗的演技竟然比撒谎时的演技更好,大可不必点亮这样的技能树啊!

  他双膝跪在沙发上, 用脸蹭我的手。我刚想收回手,就感觉到手指尖被轻柔湿热地舔了一下。

  太宰治抬起头, 露出宛如幼犬般湿漉漉的眼睛:“……汪呜, 主人?”

  “……”

  我收回前言。

  裂开这个词太轻了。

  我分明是裂解成了原子和夸克, 我经历了宇宙大爆炸,我化作整条银河,我回旋,我分裂,我碰撞,我爆炸——

  他真的不是生来折腾我的吗?

  我迅速抽回手,指间还停留着那种温湿的感觉,连带整条手臂都麻麻的。我拉起袖子,只恨这件衣服的袖子太短了。

  不,我就应该再戴一对手套。

  搞不定了。

  现在的情况这的彻底超出了我的处理能力,太宰治已经听不懂人话了,他已经铁了心要当一条狗了。

  我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戳开通讯录,随着几声“嘟嘟——”声,中原先生沉稳靠谱的声线响起。

  “喂?”

  我哆嗦着:“对不起,中原先生,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搞、搞砸了?”

  中原先生也被我吓了一跳,我甚至在他那边听到了东西掉落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但中原先生毕竟是中原先生,在危机时刻,他非常靠谱,“……首领他又跳楼了?他还活着吗?有呼吸吗?”

  “没……”

  “什么没?”

  “没跳楼。”

  为了避免中原先生产生更多符合常理——但不符合现实的猜测,我用最快的语气说:“没死,没受伤,主要是他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啊?就这?”

  隔着话筒,我都能感觉到中原先生的嫌弃。他反问我:“就这点事情,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

  是我太弱了。

  听听中原先生的语气,显然,他曾经经历过太宰治不计其数的发疯,有着丰富的处理经验。

  我肃然起敬。

  但话说回来,你都知道太宰治经常发疯了,事先不提醒我,是不是有违同伴的情谊。

  算了。

  我还盼望着他来解决问题,有求于人的时候,我必然是万分恭敬的:“对不起,我真的被吓到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青花鱼又干什么了?”

  “这……说出来不太好吧?”

  “你都打电话过来求助了,然后告诉我不想说具体情况?”中原先生很不耐烦地吐槽,如果他在现场,白眼肯定就已经翻过来了,“少啰嗦,快说!”

  好吧。

  这可是他要求的。

  我以生平最快的语速回答:“太宰治要当我的狗并且表示我可以随意〇虐他。”

  “……”

  足足有五分钟,中原先生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以为是刚刚说得太快了,他没有听清,只好再放慢语速,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再重复一边:“太、宰、治、要、当、我、的、狗……”

  “停停停!”

  是我的错觉吗?

  中原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惊恐,他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

  言辞似乎说服力不够深。

  我把手机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也从善如流地接过手机,我本以为,他可能会稍微顾及到一点港口Mafia首领的名声,但最后,我还是低估了太宰治黑洞般的下限。

  他欢快地对中原先生说:“你没听错哦,我是秋子小姐的狗,汪汪汪——”

  “……”

  太宰治把手机还给我。

  我问他:“这就解释清楚了?”

  太宰治缠了缠脖颈上的红围巾,从刚才开始,他似乎就想把围巾编织成一个特殊的造型,但扭来扭曲,似乎始终不满意。

  太宰治微笑着回答:“应该是相信了吧……嗯,我本来还想玩点别的花样,但是刚起了一个开头,中也就震惊得挂断了电话呢。”

  “……啊?”

  太宰治也对中原先生的反应经验丰富:“听动静,好像是捏碎了手机。”

  不不不。

  我不关心他的手机究竟是死是活。中原先生,你还记得,这里有一个无辜、可怜、弱小、无助、被太宰治包围的女孩子需要你的拯救吗?

  你这就挂断电话了?!

  我不甘心,又疯狂地回拨电话,在五六次回拨失败后,中原先生似乎换了一只手机插卡,电话拨通了。

  “喂。”

  这一次,中原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萧瑟的秋风。

  我问他:“总之,就像是您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治君坚持要当我的狗,对此,您有什么想法吗?”

  “……”

  “中原先生?”

  片刻后,中原先生好像才从梦游状态返回先生,他冷不防地蹦出回答:“……六。”

  啊?

  我确认地问:“您就只想说一句‘六’吗?”

  中原先生立刻顺从我的话语,改口说:“那就九,六翻了。”

  我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

  “除了六、和六翻了之外,您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中原先生,他在电话的另一头苦思冥想,许久之后,他才十分犹豫地问:“那我还能说什么……呃,你们玩得好新奇啊!”

  我忍不住提醒他:“重点难道不是治君他脑袋坏掉了吗?”

  “呃,啊,好像是的……”

  “有没有什么能让他恢复正常的办法吗?”

  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中原先生非常诚恳地回答:“……我想不出来。”

  “哈?”

  你不是经验很丰富的吗?!

  中原先生,绝对不要就这样放弃治疗啊!我觉得无论是我的命运,还是太宰治的脑子,都可以继续抢救的!

  我试着给他一点提示:“之前,太宰治脑子出问题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这个问题不难,中原先生很快就回答出来:“之前的青花鱼疯归疯,也就是上吊跳楼落水撞豆腐脑,还真没有这么疯过……你知道吧,他讨厌狗。”

  太宰治竟然讨厌狗吗?

  等等,现在不是收集情报的时候,我近乎崩溃地继续问:“那你怎么做的?”

  “……”

  “中原先生?”

  “他上吊,我就给绳子施加向心力,让他感受快速回旋的快干胶,直到青花鱼吐出来。”

  “啊?”

  中原先生似乎有些无奈,但本着有问必答的原则,他继续往后说:“他跳楼的话,当然是再送几块大石头下去,让他和石头一起殉情不孤单,不寂寞……”

  我脑门上冒出问号。

  等等!

  太宰治是你上司吧!

  中原先生,你这么谋杀上司,真的不会被穿小鞋吗……等等,这不是重点,太宰治究竟是怎么在这种险恶的环境里活下来了?

  他真的需要拯救吗?

  他这不是天天在上演绝地求生的戏码吗?

  “哦,还有入水……”

  “入水了你往河里灌水是吧?”

  “不一定,主要是看我手边有什么,手边有食人鱼扔食人鱼,有鳄鱼扔鳄鱼……”

  “你平时手边还带着食人鱼和鳄鱼?”

  地铁,老人,

  我是不是小看了港口Mafia干部的职业,他们平时放在身边的东西有这么花俏吗?

  “呃,是这样的,大部分时候,我手边两者都没有,所以,我会再往河里扔两个炸||弹进去。”说完这句话,中原想了想,补充说,“我用的炸弹都是防水的。”

  “……”

  我震撼了。

  再复盘了一遍自己曾经干过的事情后,中原似乎也冷静下来,觉得太宰治发疯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他安慰我说:“太宰治想当狗,就让他当狗吧!”

  我!不!可!以!

  “往好里想想,你暂时还活着,太宰治暂时也活着,这就证明,养他当狗其实也是个影响很小的爱好而已……”

  “只要活着就行,你的标准就这么低吗?”

  “其实,只要不闹出人命……”中原先生停顿了一下,他似乎被自己的话提醒到了,倒抽一口冷气,“等等!等等!”

  “怎么了?”

  “我才离开多久,你们这就已经闹出人命了?!不会吧,玩的这么开?!”

  我斩钉截铁地否定掉了这种可能性:“绝对没有!”

  “那就好。”

  我实在不明白,中原先生是怎么总结出这个“好”字的。我反问他:“不行啊,他再这样下去,虽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生命,但是会伤害到我的名誉啊……”

  我又不是变态。

  “可以给你名誉赔偿。”

  “不仅仅是名誉,我现在的精神压力非常大……”

  “精神损失费,我也打给你。”

  “等等——”

  但我说的太晚了,中原先生逃跑般地挂断了电话。不超过十秒,一笔超大的金额就转到我的账户上。

  我捂住了脸:“可是,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

  竟然被提前猜到了!

  你们是有千里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