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

  丸井:“所以我们刚刚是亲眼目睹了一场,PUA和反PUA的较量吗?”

  总感觉眼睛被玷污了。

  什么脏东西,还敢放出来让人看啊!

  仁王:“问题来了,现在场上这个领域,到底算谁的?”

  [教会]的标志物巨型神像已经被打烂,[少管所]照理说是钓客的领域,可现在玻璃挡板直接从半场扩张到全场,比原型扩大了一倍,连钓客自己都被关进去了,钥匙被深田接管,那么……

  那么……

  额……

  蜘蛛王:“算共同财产吧?”

  幸村:“我不允许。”

  众人:“……”

  贵圈真乱。

  [少管所]里,立海大和阳泉两群人站位泾渭分明,摔倒的人早被扶了起来,钓客在阳泉队伍的中央,手用力攥着球服,要把胃部的衣服拧烂了。

  深田又来探监了,玻璃挡板被这个没素质的老妈妈拍得哐哐响。

  立海大的孩子们呼啦啦像池塘里的鲤鱼一样围过来。

  老妈妈:“大家,还好吗?”

  孩子们:“不好——”

  竹田部长:“这种烂糟的cosplay给我退退退!”

  她冲到玻璃挡板前,激动地整个人趴在上面,玻璃上瞬间出现一滩肉色的水滴鱼大饼脸:“深田!你明知道对面会出石头,干嘛还任由我们出剪刀啊!”

  深田耐心道:“只有我们出了剪刀,对面才会出石头,我才可以出布啊。”

  “你就不能跟你亲爱的信徒们提前知会一声吗?”

  “那我们的剪刀就会出得不情不愿啊。”深田说,“你问吧,荒木前辈也不会告诉她的队友们她今天会出石头,不然这招就不灵了。”

  “怎么个不灵法?”

  深田指指自己:“会被我看出来啊。”

  “可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我不是在骗她我没看出来嘛。”

  “……”竹田部长试图动脑,脑子打结,试图解开,又打个结,“什么啊!烦死了!别跟我说了!”

  深田耸耸肩。

  “Excuse me,打扰一下!”饕餮终于挣脱阳泉众人的阻拦,扑到玻璃挡板上,脸使劲往前凑,“深田大人!”

  这下玻璃挡板上出现了两滩水滴鱼大饼脸。

  饕餮:“和深田大人聊天!!我可以加入吗?可以吗可以吗?让我加入吧我可乖了!深田大人!卡密萨马!”

  “喂,这里是立海大。”柳生世津子拽住她的后领往后拉,“阳泉的家伙去那边。”

  她指向对面的阳泉阵营。

  饕餮疯狂挣扎:“我不!橙子头,你还没有看清形式吗?现在已经不是立海大和阳泉两个阵营了,而是卡密萨马和犯人两个阵营!”

  竹田部长:“……你想说的是‘凡人’吧。”

  “无路赛!总之我要加入!深田大人请让我加入!”

  “加入什么,立海大劳改队伍吗?”

  竹田部长:“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少管所],不是极恶监狱!不要随随便便跳剧情!”

  “吵死了!”

  大家回头看去,钓客拨开阳泉众人,上前一步,再也维持不住那张微笑面具,阴沉着脸注视深田:“我是怎么输的?”

  深田:“从一开始。”

  钓客嘴角向下拉老长,但情绪还算稳定,继续问:“你一直都在用话对我们做心理暗示?你怎么知道该说什么?”

  【小把戏】【碍眼】【脆弱】,这些是当年她最痛恨也是最无法忘怀的话,深田还记得?

  “那倒没有。”深田朝饕餮挥了下手,“这得感谢桃瑞斯。”

  全员齐齐震惊地看向饕餮。

  什么?!知道你没下限,但你竟然没下限到这种地步?把队长的弱点卖给对手?你是人吗?

  阳泉的人投来目光中的震惊多一倍。

  你竟然还有这脑子?

  饕餮懵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我国中时候做的《深田大人名言名句锦集》!在我的推特上!深田大人竟然读过!天呐我太荣幸了!!”

  大家无趣地移开目光。

  比赛还在继续。

  阳泉副攻扣球过网,差一点就要触网了,吓得她赶紧收手,姿态丑陋地落地。直线球垂直于球网,向底线冲去。

  立海大自由人鱼跃接球,但姿势不对,球撞到她的手臂上,成锐角快速向二传的大腿飞去。

  这个高度用手是不可能接住了,深田索性一抬大腿,小腿夹紧收力,用膝盖将球顶上球网,那里黑皮辣姐蓄满力的手已经到位。

  砰。

  黑皮辣姐的小斜线球没打好,手腕力道不足,角度太小,球意外飞到阳泉底线。

  砰。

  饕餮接球,送给网前的钓客,钓客背飞给阳泉主攻。主攻跳起,挥手击球,鞭打球皮的声音几乎像是在耳边炸响。

  但她力道过于大了,球眨眼间超过边线,即将出界。

  “说起来,国中时候荒木前辈就是这个样子。”深田说,“‘胜利’‘胜利’的,我的队友们都说只是看理念的话,荒木前辈是最适合帝光的二传手了。”

  钓客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自始至终在狂转的脑子空白了一秒。

  帝光,我是最适合帝光的二传吗?

  内心跟她说我非常想跟恶女聊聊这个事,甚至一阵受宠若惊的狂喜已经开始向上蔓延。但现在是比赛,而且,而且国中已经过去了三年,就算想聊这件事也等比赛结束再说。

  钓客在心里疯狂对自己催眠,并想要在脸上做出并不在意的表情,可惜失败了,导致她一个嘴角向上一个嘴角向下,哭笑不得的样子。

  深田优佳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定是想用这个办法来扰乱我的心情!

  钓客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咽了口唾沫,对深田假笑:“你不用刺激我。”

  说错话了,这话显得她真的受了刺激。

  钓客找补:“能被帝光的球员认可我很高兴,但现在我已经归属阳泉……”

  “嗯哼?”深田歪头,伸手做了个推拒的动作,“没在夸你啊,误会了。”

  深田:“我不喜欢满口胜利的人。”

  钓客冷笑:“好极了,我也不喜欢你。”

  深田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往下说:“满口胜利的人总是把胜利放到最高处,其他的一切都要往下排。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这种理念,我很讨厌。”

  钓客觉得可笑至极。

  太可笑了,看看说这种话的人是谁,天哪,深田优佳!创造出[寂静之岭]那种以死亡催促队友前进的地狱领域、国中三年未尝一败、目中无人的狂妄女人!

  “谁都有资格说这种话。”钓客说,像要用食指戳进深田眼睛里一样,隔空用力指了指她,“只有你不行。”

  “深田优佳,你是个混蛋。”钓客对她说,“就算换了学校,换了打扮,换了球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是个,该死的混蛋。”

  “这群家伙追随你,簇拥你,围着你转,那又怎样?她们真的了解你吗?她们知道真正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钓客说,“把你捧到天上去,什么大人神明的乱叫一通,但其实被奉为天神的只是一个外在的,表面的,石像而已。”

  她指着满地的巨石神像的碎片:“这就是证据。”

  “说我没有改变,你这混蛋还不是一样……”

  砰!

  钓客的话被巨大的击打声打断。

  大家下意识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柳生世津子还保持着扣球的姿势,手掌停在玻璃挡板上,仿佛一片羽毛落在水面,自五指挡开层层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涟漪。

  涟漪一圈圈荡开,路过竹田部长,路过三上自由,路过阳泉众人。

  咔咔。

  周围坚不可摧的玻璃挡板上,条条裂纹纵贯开来,蔷薇花瓣一样在玻璃上绽放,裂纹四处蔓延,毫无规律。

  砰。

  赛场上,三色球凶猛砸上饕餮的手臂,巨大的力道使饕餮不得不在传出球后滚地泄力。

  球歪歪扭扭跑到钓客手上,钓客试图给副攻打,但她的手指仍旧僵硬,毫无手感,传给了主攻,主公向边线扣球,用力过猛,又是出界球。

  砰。

  竹田部长恨不得把胳膊斩断,不让它再去接明显会出界的球。

  但球已经撞上她的手腕,顷刻间调转方向,速度毫无衰减朝更远的底线飞去。

  犯错。

  所有人都在犯错。

  踩着神像的残骸,所有人都在犯错。

  球飞越底线。

  每一球都打得烂到极点,球还没有碰到手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开始唾弃自己。

  三上自由瞪大双眼,转身,右脚蹬地,运动鞋快被折成两半,她向着球的方向跑去。

  也许接不到,也许不要命地追赶只能换来与三色球轻到没有触感的碰触,也许会受伤,也许拼命赢下的这一分对于记分牌上的分差并无多大作用。

  也许会自责,也许会丧失信心,也许会失望,白白费劲。

  也许多年后看到这一球,会嘲笑那破烂的技术,狰狞的表情,凌乱的跑位。

  但是,但是。

  “啊——”三上自由疯狂奔跑,向着视线焦点中那个一只往远处飞的三色球,看它快速旋转的球身,飘忽不定的落点,随时就要落地。

  双腿就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每一寸肌肉都在狂跳,氧气灌入,肺使劲膨胀甚至发出痛感,仿佛有火在肺泡里燃烧。

  但她没有注意到这些感觉。

  那个不起眼的、胆小害羞的、向强者请求帮助都会流眼泪的女孩,第一次在赛场上发出雄狮一般的嘶吼:“还有——”

  最后一步,她朝着落下的球,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狠狠扑上去,喊声从喉咙里挤出:“一球——还有一球!!!”

  砰。

  三上自由接到了球,心却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的力气全用到腿上了,鱼跃的姿势扭曲,手臂的位置也不对,她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垫球。

  但显然不够,球因弹性从她的手臂上高高飞起,水平距离却连球场的飞不进去。

  自由人重重摔到地上,胳膊肘摔在地板上的一瞬间整条胳膊都麻了,但她顾不上在意,用另一只手借力,马不停蹄地爬起来往回跑。

  “我来——”西川从网前跑到底线,穿越半个球场,双臂紧紧并在一起,将球用力向对面一抡。

  钓客目光一沉:“该死的!保护!”

  球过网急坠,被阳泉副攻匆忙接起,几乎拍到钓客脸上,是后者扎着马步将它勉强传出。

  阳泉主攻没料到这球跟小盒子里的弹力球一样,左冲右撞眨眼间就飞过来了,她起跳太晚,手臂也没有挥到位,一时间在半空中手忙脚乱,触网犯规。

  “立海大得分,比分16比17,阳泉领先。”

  比分逐渐拉平。

  嗯?拉平?

  “怎么可能!”阳泉副攻猛地看向记分牌,瞠目结舌,“我们不是都被关到[少管所]里了吗?面对面,是平等的啊!”

  顶多分差不变,立海大什么时候追上来了!

  “啊?”

  柳生世津子收回拍在玻璃挡板上的手,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有[教会]在啊。”

  [教会],不是早就被阳泉打烂了吗?

  不对。

  被打烂的是巨石神像。

  阳泉的人浑身一震。

  自始至终,[教会]都没有受影响,联结立海大的并不是那座山一般的巨石神像,导致立海大作茧自缚被困在[少管所]里的也并非是信仰崩塌。

  [教会]并不是脆弱的领域,相反,它坚固得令人感到恐怖。

  见识过高山的巍峨,从此不论身处何地,心中的高山永恒耸立。

  “信仰,是不需要理由的。”深田说,“在最不该相信的那一刻选择相信,才叫信仰。”

  “一切事实,一切逻辑,一切命运都指向对面,但仍然选择脚下这条路,那样的脚步才叫信仰。”

  “你要赌相信的力量,还差得远呢。”她对钓客说。

  球从对面飞过来,自由人接起,送到深田手里。

  二号位上,黑皮辣姐镶嵌在地板上的右脚终于能动了,它跟随左脚的脚步,向前迈出,一步,两步,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荒井代在网前跳起,她跳的位置不好,离网太近了,助跑也不够好,跳跃的高度远远比不上平时成绩,挥臂的展幅也太小了,手肘过弯,角度歪到不忍直视,观众看了都得呸一声才配得上这么个击球姿势。

  但球就是飞到了手里。

  歪七扭八地冲向对场。

  砰。

  “立海大得分,比分20比17,立海大领先。”

  满地神像的残骸,碎石沙砾不知不觉已经褪尽了,露出干净清爽的地面,风沙婉若无物地穿过五彩斑斓的玻璃墙,聚光灯发出的刺目白光突然变暗,周围却亮起来。

  不是聚光灯的光暗了,而是新的更耀眼的光诞生了。

  照亮了残骸,照亮了信徒,照亮了对手,整个球场都沐浴这束神光的恩泽。

  钓客愣愣地伸出手,发现神光既不像看起来那么温暖,又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冰冷,它只是闪耀,只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温度】。

  但是,那些家伙仿佛冬日泡温泉的舒适表情又是哪儿来的?

  “自我。”深田说,“由自我而来。”

  “立海大得分,大比分3比2,立海大附属高中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