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来第一次到颜景时公司。
二一传媒有限公司坐落在中城老城区的一座文化产业园之内，小郑直接把车开进了里面，产业园里绿树如茵，时值盛夏，各色红的白的鲜花争相挂在枝头。
二一传媒没有像齐人文化那样拥有一整座的办公大厦，二一传媒只有三层空间。
公司旗下的员工也没那么多。
普通的、常驻在产业园工作的员工大多数都在一楼办公，偌大一片空间，办公桌相连，各自之间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方便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沟通，省时省力。
也由于一部分员工常年忙碌于户外拍摄，办公楼里不多的座位都没能装满人。
司机把许来带进了二一传媒，并帮助许来去找法务部的人员。
在那大平层尽头，有一个单独隔开的办公桌。
那张办公桌比其他的办公桌稍高，空置的电脑支架高高地立在那里，仿佛还有人在使用着一样。
许来脚步慢了。
“那是颜总的办公桌。”司机看到许来定住的视线之后识趣地解释了一句，“他喜欢和大家一起办公。”
“那压迫感不会很强吗？”许来收回视线，疑惑地询问，“普通员工会喜欢和老板一起工作吗？”
“颜先生人很亲和，和员工能打成一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小郑微微地、有礼貌地笑了笑，“不过我也不是颜先生办公室里的下属，所以我也不确定他们的想法，我听说颜先生从最开始设计办公区域的时候，就是将自己的日常办公区设置在和大家一起的公共办公区之间，兴许大家是习惯了也有可能。”
从日常办公区也能看出二一传媒员工们的忙碌，许来走过时能看到键盘上不断纷飞的手指，也有人拿着三台电脑的屏幕不断切换着做着什么，还有人桌面上堆了一堆刚完工的道具、人却不见了。
除了前台，很少人抬头去看许来一眼，像并不好奇他是谁、因什么而来。
但也有人认出来许来，高扬了手向许来打招呼——大概也是怕打扰到其他同事办公，那个人并没有出声叫喊许来。
许来莫名觉得在颜景时公司被认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有种独自一人见了对象亲戚的局促，他给了对方一个笑，也小幅度地向他挥了挥手。
没过一阵，从洗手间回来刚好错过了要接许来的人终于碰见了许来。
“您好，是许先生是吗？”一个女人快步向许来和小郑走过来，立正时推了推她那副有些有些厚的黑框眼镜，“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是颜总的工作助理雷慧，您叫我小雷或者慧慧都可以。颜总让我协助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
许来听过颜景时打电话叫他的助理“慧慧”，不过许来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有点喊不来这种昵称，然而，雷慧看起来确实年纪不是很大，叫一声“小雷”也还行。
那副黑框眼镜让雷慧看起来像刚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可她的工作态度却像纵横职场好几年的成熟打工人。雷慧接手了小郑带许来去找律师的任务，又把一沓很厚的文件交给了小郑，让小郑拿到颜景时家里。
雷慧一边带着许来走，一边快速地向许来介绍了二一传媒办公楼的构成。
“一楼是公共办公区，那边那张长办公桌是颜总的，那张是一楼办公区唯一的一张方桌子。因为面积比较大，大家都喜欢把测试完的道具之类的东西放到颜总桌子上。”
许来一开始都没留意到这个点，现在这么一听说，才发现其他人的办公桌因为既要做到联系得紧密，又要有彼此的个人空间，基本都是设置成不规则的多边形形状。
只有颜景时那张是最规矩的方桌。而方桌之上物品也众多，所以也难轻易看出桌子全貌。
东西是挺多，但也不算特别乱，桌子的两侧被堆高了，中间可还有一大截空位——那是同事们默契留给颜景时办公的清净之地。
雷慧很会说话，说上那么几句，既让许来在走动的过程中解了闷，切入点又新奇，无形之中让许来了解到一个新鲜的颜景时。
说是三层，二一传媒实际是四楼。
“二楼是休息区，是供同事们吃饭睡觉的地方。”
“三楼是道具存放区和单独办公室。”
“四楼是天台，上面有很多同事们种的花，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在闲暇时间上去看看。”
也没过多大一会儿，雷慧就带许来走到了电梯。
虽然只有三层楼，但是有电梯。
“法务部同事经常出差，机密文件较多，所以他们在三楼是有单独的办公室的。”雷慧扶着门先让许来进了电梯，进去之后按了三楼，“三楼上天台有单独的楼梯，颜总本来想把电梯装在一到四楼的，在慕青姐强烈反对之下驳回了。”
“为什么？”许来的注意力确实被雷慧口中的趣事吸引了。
“慕青姐说天台上突出一块，太丑了。”雷慧笑了笑。
电梯到达三楼，要是说一楼公共办公区视野是开阔的话，三楼则是像丛林一样的幽深，充满了走廊和门。
“许先生您好，我是徐墨舟，您的事情，颜总已经跟我说过一些了，不过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我还需要跟您了解一下。”徐墨舟身高一米八，长得挺帅，气宇轩昂，黑色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人戴一副银丝眼镜，穿一身银灰色西装，白衬衫打底，外套加持，活脱脱一副斯文精英模样，连说话都轻柔坚定。
徐墨舟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没怎么说话，只是跟在徐墨舟身边。
法务部员工们有共同的办公室，而徐墨舟要把许来带去的地方是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
“您喜欢喝咖啡、茶叶、热牛奶还是白开水？”徐墨舟问。
“……都行。”许来回答。
“那喝一点咖啡吧，法务部的咖啡是整个二一传媒最好喝的。”徐墨舟替许来做了决定，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样的温暖。
徐墨舟身边的人无声迅速离开，等到徐墨舟推开会客室的门和许来坐下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把冲好的咖啡放到了两人面前。
“有点烫，小心。”那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之后也把徐墨舟的杯子放到了徐墨舟面前，“徐律，那我先出去了？”
徐墨舟颔首。
雷慧也退出了门外，会客室只剩下徐墨舟和许来坐在一起。
徐墨舟没有急着开口，等许来缓过神之后才问：“您是想要和齐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解约，是吗？”
“是，”许来在咖啡杯里氤氲出来的水汽中回神，“他让我赔三千万违约金，我想知道这个价格还没有回转的余地。还有就是，公司之前让我到国外参加一个训练营，但是我没有去，公司又说因为这个，我要赔付三十万。”
徐墨舟在许来说完的时候点了点头：“所以您是想解决这两个违约金的问题？还有其他方面的诉求吗？”
“我的音乐版权费，”许来说，“他们没有给过我。”
徐墨舟眼神动了动，唇角微乎其微地扬起一点弧度：挺好，公司方有越多过错，这桩官司越好打。
一个大公司，总归不会什么过错都没有的，只不过是看需要费多大的心力能找出来，找出来之后又能不能对案件有帮助而已。
徐墨舟再次点了点头：“还有其他的吗？”
许来曲着眉思考了一阵，眼球的聚焦点转到鼻子上又转到徐墨舟的咖啡杯上，接着像是有些疑惑一样、僵硬而缓慢地偏了偏头，偏到一定角度之后骤然快速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那让我们一件一件来解决。”徐墨舟唇角弯起来，“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比较多，如果我有让您费解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许来把当年和齐人文化签约的合同都拿过来了，徐墨舟默不作声地一页页翻看。
徐墨舟垂眸看文件的时候表情变淡了些，银丝眼镜反射出的光显出专属于律师的那份锐利和漠然。
许来有些百无聊赖地不知道做什么好。
手机就放在一边，他想拿过来玩玩，但是又觉得那样有点不尊重正在认真工作的徐墨舟，最终手指在手机侧身摩挲了好几下，还是没有点开屏幕。
他出门之前把能想到的有关齐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资料都带过来了，装了一小个袋子。
他手机上浏览器也塞满了各种关于艺人解约的搜索记录，但是说法纷纭，这个回答是一个说法，那个回答又是另一种说法，弄得他头晕眼花，弄不清哪个才是真正可行的办法。
颜景时和徐墨舟的从容和淡定很能安慰到他。
将近二十页的签约合同，徐墨舟也看得很快。
“我大致将里面的内容浏览了一下，”徐墨舟从文件里抬起头，“合同里写明您跟公司收入分成是二八分，然而具体情况具体说明，在这一点上，你们有再进行明确的约定吗？”
“没有。”许来穿成了自己，在记忆调取这一点上面倒也是挺方便的。
“您进入公司以后的收入来源大概是怎么样的呢？”徐墨舟又问。
“有时候会出席一些商业场合的演出，然后，上综艺……”许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金钱方面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太注重去捋清，经常是别人给多少就收多少。
徐墨舟听了之后思考了一阵，开口：“我把您的收入分类一下：唱片销售和版权收入，版权收入包括经授权使用的影视综、广告等插曲，接着就是商业演出的出演费和影视剧综艺等节目的出演费用，是这样吗？”
许来没有那种一下子把庞杂的事情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能力，他想了挺久，迟缓点头：“对吧。”
“您是否开过个唱或进行过巡演？”徐墨舟又问。
许来摇头。
“您是否接过广告代言？”徐墨舟问。
许来点头：“有，但是这个不多。”
“您有保存和公司经济往来的收据或者账单吗？”徐墨舟说，“我需要将您的合同复印一份留存，还需要查您和公司有史以来的流水账单……”
许来云里雾里地听着，在疑问积累之前对上和徐墨舟的视线——徐墨舟一直有在关注着许来，不紧不慢的语速也是预备了随时给许来打断的机会。
“流水账单是要去银行里打印吗？”许来问。
“您将身份证扫描件和银行卡卡号交给我，我们就能直接查到了，”徐墨舟代表的二一传媒法务部能帮许来把这些小事情处理好，“我们保证您的个人信息不会用于除这桩案件以外的任何用途。”
徐墨舟和许来聊了很久，他一层一层地引着许来把案件抽丝剥茧地明晰起来，指出了很多合同上许来没有留意的，或者留意到了却没有太去思考的细节。
有时候，虽然问的都是关于许来自己的问题，但是有些问题许来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
包括徐墨舟嘴里提到的一些比较专业的法律用语或者行业术语，许来都还得徐墨舟解释一下才明白。
徐墨舟也不着急，换个说法或者解释一通，他力图和许来把每一个细节都确认清楚。
许来不知道的、不懂的事情海了去了，他感觉徐墨舟比他懂娱乐圈懂多了，徐墨舟说起利率、税务、收益比等东西时甚至还像个会计师。
许来感觉到自己不拥有的专业，他什么都不懂，可人总是不可能什么都懂的，所以许来需要颜景时、需要徐墨舟，不是说许来没了他们就不行了，而是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能让自己在社会里过得更好一些。
爱情也是如此，没有它的时候也就那样，但是有时候，有了它，会让生活过得更好、更有趣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咸鱼来：晕高效率……
徐墨舟，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个帅哥（思考状
本来想随便起个名字的，结果突然起到一个挺满意的，然后又突然忍不住多写了一点点的外貌。没办法，纸片人帅哥也是能得到我的偏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