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雨和杜胥简单了解情况之后,便各司其职,都赶去料理自己堂中事务去了。

  只有赵扬和叶先圻不知该往哪处去,只好跟在谢逢身后一路溜达。

  三人步出清风堂,便又见弟子来通报,说曲长老还未醒,曼花长老一直在旁悉心照看。传曼花长老的话说,曲长老现下病情稳定,请教主放心,醒来后自会再着人通报。

  谢逢认真地听完,转身对他们说道:“走吧,去圣雪堂。”

  故地重游,赵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欣雀跃。

  原本他是想回山庄,却没想到魔教出此变故,使他不得不跟着一起上峰。整个魔教现在凄凄惨惨,他也不好受。

  叶先圻还没完全摸清楚状况,赵扬便一路同他介绍刚才所见所闻。

  几日不见,圣雪堂似乎愈加空旷了,谢逢在他们前方步进堂中,找了厅堂正中的位置坐下,旁边桌上已有弟子备好的热茶,谢逢拿过茶盅轻轻啜了一口。

  赵扬和叶先圻寻了两张相邻的下首位子坐了下来,赵扬抬头望向谢逢,却见对方怔怔盯在他和叶先圻之间,拧着眉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也对,赵扬想,一回来就发现那么多名弟子中毒,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可总不能一直干坐着吧。赵扬小心翼翼地道:“教主,我和叶兄……”

  “来人,叶公子是客,专门为叶公子搬张椅子放在中间。”他话音还未落,谢逢已然冷冰冰开口。

  堂中弟子迅速搬来一把木椅放在了堂下正中央。

  ……

  谢逢:“叶公子……”

  叶先圻望向赵扬:“我不要坐中间,好像审犯人一样。”

  赵扬:“……”

  赵扬看向谢逢,挤出笑容:“教主,刚才我还没说完,既然我和叶兄都是作客,不如……我和叶兄这就去听风院吧?也不打扰您处理教务。”

  谢逢冷着脸瞥了他们一眼,说出口的话就跟冰窖里吹出来的一般:“你们要住一起?”

  旁边的弟子站得僵直,赵扬扶额道:“不是住一起,只是住一个院中。”

  啊不,他为什么要和谢逢解释这个!明明是这么顺理成章的事,为什么谢逢说的好像他就应该特别解释说明一下?!

  还未等谢逢再开口,一声大吼声从院中传来:“教主!”

  那声音十万火急,似被火烧了屁股般带着求救的颤抖尾音。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哀嚎,一道黑红色的身影已经掠进了堂中。

  赵扬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竟然是一向注重仪表和礼仪的荀护法。只是他此刻衣袍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布满了不知是什么的白色粘腻水渍,发冠不整,歪歪斜斜挂在耳侧,形容狼狈不堪。

  “那洞里竟然……”荀蔼吼到一半,看到赵扬和叶先圻二人也坐在堂内万分好奇地盯着他,到嘴边的话便生生停了下来,只看着教主悲愤地欲言又止。

  “荀护法?”赵扬惊讶道。

  叶先圻的语气更夸张:“荀护法?是梅英圣教荀左护法?那不是掌管教内要务和人事任免的吗?”见赵扬点点头,又瞪圆了眼火上浇油般地在对方身上上下巡睃,“我的天哪……真的是荀护法?竟会……啧啧,如此狼狈?”

  荀护法脸上青青白白了好一阵,气得话都哆嗦了:“本护法……不过是奉教主之命,修整……后山那次白道上山时被炸掉的山头罢了。”

  叶先圻切了一声:“真的吗?搬几个石块就能搞成这样?啧啧。”

  荀护法深吸口气,心道一定要忍住,一定要保持好仪态,硬是强迫自己挂出微笑:“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怎的说话如此口无遮拦?”

  赵扬在一旁早已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这个叶先圻是二百五吗?初次见面人家又没招惹你,犯什么说话这么呛?而且对方可是圣教左护法,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你现在人还在别人的地头上,别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眼看叶先圻嘴里不知道还会蹦出什么词来,赵扬立马拔身站起,抱拳道:“荀护法别来无恙。这位是在下的好友叶……”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洮山派叶先圻。”叶先圻打断赵扬的话,也昂着首站起身:“在下只是觉得好奇。既然荀护法说在下没礼貌,那在下就不碍荀护法的眼了。告辞。”说罢,竟抱了个拳转身大大咧咧地直接出门了。

  赵扬:“……”

  荀护法满面怒容地目送他远去。

  赵扬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追叶先圻,毕竟那家伙初来乍到也不认路,万一乱跑被哪个圣教高手咔擦了怎么办,但荀护法那模样他又十分好奇,毕竟一向老成稳重的荀护法从来都是最注重仪表的。

  不过,那叶先圻向来爱凑热闹,今天这热闹怎么竟然不凑?也太不正常了。

  正举棋不定时。

  “只不过是去探了下秘洞,怎会如此狼狈?”谢逢皱眉问道。

  秘洞?赵扬扶着椅背又坐下了。

  荀护法将发冠拨正,正要开口回话,转脸见门还开着,立刻先去把门关好,这才回身悲愤道:“教主,您说我们炸开山头发现的洞门有可能便是圣地入口,命属下到崖底去查探。属下按您的吩咐从潭中潜水进去,果然发现了秘洞圣地,还发现了不少圣尊的手书。”

  荀护法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抬头望向谢逢,面色似有些迟疑。

  原来谢逢是让荀护法去碧潭洞了?

  赵扬心道:这洞既然是魔教圣地,通往魔教禁地倒也正常。

  谢逢:“荀护法有话直说便是。”

  荀护法上前一步,语气骤地激动:“教主,那圣地里,竟……竟然会有只白……虎?不对,说是虎又不是虎,那巨兽头上还长着个白色的长角,实属奇异啊!属下从未曾见到过这种动物。”

  荀护法神色凛然:“属下料想,此洞应也是它的巢穴,于是便对它抱拳道:‘打扰了,此番荀某奉梅英圣教教主之命和赵盟主所托,特来圣地洞中,拜会圣尊遗姿……’。岂料,我‘圣尊遗姿’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它就扑过来了……”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铁青,嘴里喃喃:“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那只神兽是有点二,但是也挺单纯,应当不至于动手打人啊。

  是不是荀护法骤然见到它长相奇特还会说话,精神受到刺激了?

  赵扬同情地凑近荀护法:“荀护法,您虽然看着狼狈,但似乎……并未受伤?是不是那只白虎长相太过奇异,您才感到如此震惊?”

  简言之就是你是不是只是单纯被吓的?

  荀护法勉强扯出笑容:“我虽未受伤,可是那……那白虎,它拼命……”荀护法表情古怪,“舔我,还喊什么……袭……袭腹?!我料想它要袭击我的腹部,慌忙护住上下腹部,但它……并没有……”说到这里,荀护法又露出不解的神色。

  “它将两只前爪箍在我身上,箍得我说不出话,还伸出舌头拼命舔我,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一个手刀逮着脖子把它给敲晕了,这才跑了出来……”

  赵扬目光瞥向地面,他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这是本纯爱小说,跨物种搅基当也算是稀松平常。可怜他一开始还在还在妹子中给对方挑选对象,方向错了又怎么会有结果呢?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我听说白虎喊‘袭腹’是表示愿意与你亲近的意思。荀护法,要不,您先去换件衣服?”

  完全不提惩戒白虎,只让他去换件衣服?荀护法明显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扭头又望向谢逢。

  谢逢品了一口茶,将茶盅缓缓放下:“这茶不错。”

  就没了?

  荀护法呆住,又无奈,又急火攻心。

  都丝毫不好奇的吗?就算不愿意帮他解决问题、讨回公道,但洞内出现了一只长角的怪异白虎,你们都不带惊讶的吗?!

  荀护法郑重地道:“那……那可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怪兽啊!”

  赵扬:“也许他其实是一只神兽呢?”

  荀护法:“……”

  赵扬微笑。

  荀护法:“二话不说扑上来就要咬人的神兽?”

  赵扬:“您不觉得它那只独角很独特,散发着一股我是上古神兽的气味?”

  荀护法沉默,转而看向谢逢:“教主,那……属下……还得去那个洞里吗?”

  “要不,还是杜胥去吧……”谢逢食指敲了敲桌面。

  房梁上突然蹦下一个人,“砰”地坠在众人面前。

  杜胥单膝跪地,语气惶急:“属下奉命跟随教主左右,才能随时保护教主啊,当不得此大任,请教主三思啊!”

  赵扬目瞪口呆,杜胥你不是去料理堂中事务去了么?什么时候爬上的房梁??

  “也是……”谢逢蹙眉沉思,“杜胥和圆毛的确实处不来,那不若就……还是荀护法吧。”转头对荀护法语重心长道:“那白虎确实是只神兽。你怎么能把他敲晕呢?”

  “神兽?”荀护法脑袋里还响着“圆毛”两个字,又听此言……

  谢逢点点头:“他一直呆在圣地里,说来也是与我教有缘,其实可算是我教的圣兽。当日我落难洞中,濒死之际,多亏有他相救。他在洞里许久,难免有些孤单,所以看到人才会忍不住亲近。”谢逢说至此,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只能……辛苦你了。”

  荀蔼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最终只能吃瘪地应下:“属下遵命。”

  赵扬扶住快跌落的下巴。这还是他认识的谢逢吗?一番话就把猊毫捧成了圣教神兽?还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把荀护法卖了?

  还有,这神兽的眼光未免也太奇特了吧。赵扬视线游魂般游荡到荀护法脸上——这荀护法虽说样貌不错,可是装模作样得很,到底哪里讨人喜欢,不,讨兽喜欢了?!

  谢逢指尖轻轻摩挲茶盏边沿,眼睛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扬视线飘忽地望过去,总觉得堂上坐着的那人姿势很是惬意,看样子,似乎心情也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