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左来拾翠山庄工作快三个月了,第一次有机会被分配到在主宴会厅当服务员。

  还是因为人手不足而临时被拉上凑数的。

  听隔壁宿舍的小李说,燕城只要稍微说得上话的,都争着抢着想来参加今晚这场酒会,盛况之空前,估计只有去年商老孙女的婚宴能媲美了。

  丁左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不免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哪位大人物不高兴,要连夜逃出燕城回老家。

  可他越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越容易有意外发生。

  宴会开始不久,他举着满载酒水的托盘,在每个人移动速度快出残影的准备通道闪转腾挪,快速往宴会厅走去。

  他不敢想他万一敢晚到半步,盯场的经理会不会用他那张吃小孩都绰绰有余的嘴咬断他的脖子。

  就在丁左只要再转一个弯,便能顺利拐进宴会厅侧门抵达吧台,完成一次酒水运送任务时,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从拐角处窜出,丁左反应还算迅速,立即收住脚步,堪堪在与来人撞个满怀前停了下来。

  可他手上托盘里的酒水就没那么听话了,惯性使然全部东倒西歪。

  更要命的是,其中好几瓶酒的瓶盖没有盖好,瓶子一倒,瓶里的酒便哗啦啦地洒了对面的人一身,白色的修身西装外套立即被染得斑驳一片。

  “对…对不起!”

  丁左吓得心脏仿佛停止,脑中一片空白,只低着头一个劲儿地道勤。

  等他稍稍回过神后,想起用随身携带的毛巾帮那人擦拭,却又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托盘里一本就在托盘边缘摇摇欲坠的酒瓶,直接跌出托盘。

  眼看事情即将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丁左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呼,同时一只白皙修长、皮肤清透、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接住了跌落的酒瓶。

  “幸好接住了。”

  季轻云笑了笑,把酒瓶轻轻放回到托盘上,顺手还把倒下的酒瓶都扶了起来。

  “你不用道歉,是我突然冲出来才搞成这样的,还害你的酒洒了,我该说对不起才对。”

  丁左听出季轻云语气里没有丝毫讥讽或责怪之意,神经总算不那么紧绷,脑子也开始重新活络。

  当他视线扫到季轻云空空荡荡的手腕时,想起同宿舍小刘“女人看包、男人看表”的身价判断标准,半悬的心又放下大半。

  想想也是,这条通道只连接主宴会厅专供工作人员出入的侧门,哪个正经宾客会出现在这儿?

  说不定这人其实是没有邀请函,浑水摸鱼进来的,被发现后就从侧门偷偷溜走。

  想到这,丁左彻底没了惊慌,甚至敢把视线往上移,打算看看面前这个声音好听、身形颀长的男子,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

  然后他就彻底忘了呼吸,差地溺死在那双明亮如皓月,眼底却含情的眼睛里。

  季轻云看他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自己,眨了眨眼,微笑道:“我想我的衣服需要清理一下,你能告诉我洗手间在哪里吗?”

  丁左这才回过神来,如同在水中闭气后许久终于回到水面般,喘了好几口大气,又因为过于急促而干咳起来。

  “咳……那个直走……咳咳……左拐然后右转……咳咳……”

  丁左慌忙地边咳边指手画脚,不小心瞥到季轻云的脸,本就因为咳嗽而红了脸,又火热了几分。

  他感觉眼前这人就像一朵被酒精的琥珀色玷污了的白色茉莉花,清新的芬芳中却又带着淡淡的勾人诱惑气息。

  长得好看就是有用啊。

  丁左不禁想。

  他现在不仅彻底没了提醒保安注意这个可疑人员的念头,还暗示如果有需要,自己可以带季轻云从没人注意的隐秘通道离开。

  季轻云知道他误会了,假装没听懂,对丁左道谢后转身要走,丁左却叫住了他。

  “那个,如果你找不到洗手间的话,可以先用纸巾擦一下。”

  说着丁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塞到季轻云手里,然后低着头快步拐弯消失在了通道里。

  速度之快,让季轻云到嘴边的感谢的话,只能咽回去。

  那些倒了的酒,不知道会不会被算到这个服务员头上,自己待会跟外公说明一下,应该能帮他免于被罚的吧,毕竟拾翠山庄是秦家的产业。

  季轻云边想边往丁左指的洗手间方向走去,不由得又想起刚才在酒会里发生的种种。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酒会上首先碰到的不是齐荆楚,而是齐荆舟。

  当察觉齐荆舟打量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狐疑时,季轻云心不住咯噔一下,脑中陷入思维风暴。

  齐荆舟认出自己了么?

  要是齐荆舟认出自己就是季轻云,他会怎么做?自己又应该怎么应对?大方承认直面对刚,还是抵死不认?

  还没等季轻云想好对策,秦沁东便走到他身旁,对周围的人骄傲地介绍季轻云的身份。

  这时季轻云注意到,齐荆舟眼里的狐疑立即消散殆尽,并对季轻云举了举手里的高脚酒杯,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季轻云却只冷冷地撇过脸,没有给齐荆舟任何回应。

  呵,齐荆舟的确不眼瞎,如果外公没有及时出现,齐荆舟说不定已经上来质问了。

  只不过自己秦家继承人的身份一出,他与那个齐荆舟自始至终都瞧不上的土小子划等号的可能性,被齐荆舟在心里彻底排除掉而已。

  季轻云想着,嘴角忍不住勾出嘲讽。

  因为不想多看齐荆舟假模假式的嘴脸,季轻云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却没想到齐荆舟居然紧跟着他不放,多次试图跟他搭话,话语里尽是奉承之意。

  季轻云不堪其扰,才偷摸溜到吧台后的侧门,想着到外面透透气。

  结果居然落得一身狼藉。

  季轻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身上满是酒香的白色西装。

  这外套看来只能报废了。

  季轻云干脆将西装外套脱掉搭在左手手臂上,才发现立领衬衣的右手袖口也沾到了一点酒渍。

  不知道这能不能洗掉……

  季轻云不由得有点庆幸,没有穿秦若枫选的那几套花里胡哨且贵得离谱的西装。

  不过要不是秦若枫要到南方去参加学术研讨会,没空出席酒会,自己大概率逃不过被迫当酒会上最惹眼的花孔雀这一命运。

  感谢学术研讨会。

  季轻云默念。

  而秦沁东看到他选了这么一身非顶奢大牌,且风格偏向日常的西装时,只抬了抬眉毛,用眼神示意他快上车,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当时季轻云有些惊讶,毕竟老爷子可是连他参加家宴,都要特地嘱咐秦若枫将他往隆重华丽方向捯饬的人。

  “我知道的,你不喜欢穿成那样。”

  大概是看穿了季轻云的疑惑,司机载着祖孙二人平稳驶离秦家大宅后不久,秦沁东突然开口解释。

  “你不喜欢,那就不穿,老爷子我也不是喜欢强迫别人做事的人。”

  季轻云:???

  啊这原来催婚和帮别人决定专业,不算强迫哦……

  秦沁东仿佛没有看见季轻云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继续笑眯眯地自顾自道:“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除了贵一无是处的大牌西装,憋得慌,哪有我这一身舒服自在。”

  季轻云这才发现秦老爷子明黄色的丝绸手工定制唐装外套下,是一件公园大爷同款的松垮老头汗衫。

  呃,这会不会又过于不讲究了一点……

  季轻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也对,以外公在商界的地位,估计没有人会因为他没穿一身大牌西装,而将他拒之门外。

  绕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后,季轻云终于看到洗手间的标识。

  他紧了紧一直握在手里的那包纸巾,却感觉到一丝异样。

  季轻云把纸巾拿到眼前,仔细摸了摸,然后诧异地发现,纸巾袋里除了有纸巾,似乎还有一枚戒指。

  他忙把戒指从纸巾袋中取出,拿在手里举到灯光下仔细端详。

  戒指看起来是铂金材质,款式虽简单,但胜在大方耐看,外圈上缀有的一圈碎钻令指环增添了不少亮色,而从其光亮如新的色泽能看出,指环的主人很珍视它。

  估计也是因为重视,才担心工作时弄脏了戒指,特地取下放到纸巾袋里装着吧。

  季轻云缓缓转动着戒指,注意到指环内隐约可见两个字,尽管刻得歪歪扭扭,但依旧能勉强认出是“丁左”二字。

  望着那一笔一划的刻痕,季轻云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这位丁左,先是因为他而搞砸了工作内容,后又稀里糊涂地把重要的戒指错给了他,属于是倒霉加倍了。

  扫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季轻云意识到自己偷溜出来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匆忙将戒指放回到纸巾袋里,又小心地把纸巾袋放进白色西装裤的口袋里。

  赶紧处理一下袖口然后赶回宴会厅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叫丁左的服务生,把戒指还给他。

  就在这时,季轻云听到一个无比熟悉,却因其语气是未曾有过的冰冷,而又变得无比陌生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偷走别人珍视的东西,是你的癖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我有礼物要送你哦~

  齐总欢喜异常,拆开包装后看到一整套龙虾道具服,直接傻眼。

  齐总:宝贝,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