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林遥提醒明天在拾翠山庄,有一个全国总商会举办的酒会需要出席时,齐荆楚揉了揉久未舒展的眉头。

  “帮我推掉吧。”

  他本就不屑于和一群口蜜腹剑的所谓商界大佬推杯换盏,虚与委蛇。

  更何况最近济新在西南的项目状况频出,幺蛾子一件接一件,已经够令他焦头烂额的了。

  西南项目不仅是济新今年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同时也是齐荆楚的野心之作。

  齐荆楚想要借由西南项目,一举将掌控在东南亚人手里的关键矿物原料夺到自己手上,从而规避掉济新将来在关键时刻被卡脖子的风险。

  可这个项目的推进,从一开始就非一帆风顺,董事局里的几个保守顽固派代表一如既往地抨击指责他冲动冒进,不顾股东利益,甚至连一向支持他的几位老董事,都表现出了犹豫和迟疑。

  最终齐荆楚力排众议,坚决启动项目,然后毫不意外地收获了集团内部以及财经杂志诸如“专横独断”、“暴君”之类的评价。

  齐荆楚对此并不在意。

  如今早不是那个只要谨小慎微就能高枕无忧的时代了,小心保守畏首畏尾只会不进则退,齐荆楚很清楚,济新现在已然快摸到发展的天花板,不想盛极而衰的话,绝不能畏难苟安。

  他坚信西南项目,会是打破集团发展瓶颈的胜负手。

  正因如此,这个项目不论对济新,还是对他个人,都不容有失。

  可偏偏在这个项目推进的关键节点,为项目提供原材料的公司却爆出内部问题,技术主管突然携关键核心技术出逃,导致整个生产厂陷入停产。

  国内提供这种原材料的厂家不算少,但能一次性生产济新所需数量的,却寥寥无几。

  因此济新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替代的供应商,项目很可能直接夭折。

  由于事情发生的时间点过于巧合,齐荆楚直觉事出有妖,立即派高斌前去处理调查,结果果然发现猫腻。

  西南分公司一个入职半年后又离职的总监,被发现曾经和供应商出逃的技术主管过从甚密,两人之间还疑似有共同来源的不明资金收入。

  然而最终只查到提供资金的是一个境外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是一个被盗用身份的外国人。

  尽管如此,齐荆楚对始作俑者心中有数。

  听说蔡再元被踢出济新董事会后,表面上是半退休状态,暗地里却有不少海外资金往来,现在查到的这家空壳公司的注册地,正是蔡再元众多的资金流向地区之一。

  如果蔡再元就是幕后黑手,那么这件事和齐荆舟,也脱不开关系。

  由于暂时没有实质性证据,齐荆楚也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指示高斌配合西南分公司的执行总裁,暗中对分公司内部进行一次彻底的摸查,将有可疑的人员调离或清除出西南分公司。

  不过当务之急,依然是解决原材料供应的问题。

  想到这,齐荆楚烦躁地将手上的钢笔扔到桌上。

  钢笔无比顺滑地滚过被擦得光亮的桌面,最终停在一件憨态可掬的木制猫咪造型摆件前,笔尖在木色摆件上碰撞出一点墨黑,并逐渐顺着木纹晕染成一圈黑色,生生让摆件多出一个无法消除的污点。

  齐荆楚见状,更烦躁了,脸色之难看,让身经百战的林遥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迟疑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齐总,这次的酒会是总商会会长秦沁东亲自点名要您参加,以他在商界的地位,贸然推掉的话恐怕不太好,而且——”

  林遥后面的话算是比较八卦的场外信息,她怕齐荆楚不感兴趣,生生收住了话头。

  齐荆楚视线依然锁定在那点墨迹上,心不在焉地问:“而且什么?”

  见齐荆楚没有发怒的迹象,林遥才放下心来继续道:“而且秦家最近对外宣布了一位新的继承人,据说是秦沁东失散在外多年的亲孙子,秦沁东对他非常重视,而这次酒会是这位秦公子的首次亮相,不少平时不爱参加商会聚会的人都想一睹真容,并趁机巴结一番,导致酒会的邀请函变得格外紧俏。”

  林遥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还收到消息,二少也找渠道弄到一张邀请函,我猜他的目标也是那位神秘的秦公子。”

  齐荆楚眼皮微动,终于抬眼看向林遥。

  “齐荆舟也去?他一个人吗?”

  “据我所知,是的。”

  不带伴儿一个人去酒会,不是齐荆舟平时的作风,看来他这番的确动机不纯。

  齐荆楚将钢笔重新拿在手里,合上笔盖,拉开抽屉,将其放回到专属的位置上。

  “好,酒会当天的行程,你安排一下。”

  “好的,齐总。”林遥在平板电脑上修改标注,又问,“需要为你安排女伴么?”

  “不必了。”

  林遥点点头,准备离开。

  齐荆楚却叫住了她,指了指猫咪摆件。

  “这个你替我拿去扔掉吧。”

  林遥心想哦豁,齐总这是终于意识到这个摆件和整个办公室的气质有多格格不入了么。

  当她发现从来没有一件多余物件,干净得仿佛连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都会被自动销毁的齐总办公桌,突然出现一个除了可爱看不出任何其他用处的猫咪摆件,而齐总居然面不改色地照常办公时,震惊程度无异于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

  林遥当时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掐住齐荆楚的中指,看看齐总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可她不敢,她只敢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对这诡异的一幕熟视无睹。

  现在算一算,这猫咪摆件已经足足在齐总办公桌上放了快一个月了。

  “这个摆件挺好看的,齐总不要的话,我可以拿回家吗?”林遥看着可爱的猫咪,觉得直接扔掉挺可惜的。

  “不行。”齐荆楚没有丝毫犹豫地无情拒绝,“你喜欢就自己去买。”

  “哦。”

  林遥小声偷骂一句小气,拿起猫咪摆件离开办公室。

  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齐荆楚长吁一口气,身体往后倚坐在大班椅的靠背上。

  那个猫咪摆件,是他在国外出差路过一家手工艺店时,一时脑热买下的。

  说是用一整块百年老山檀雕刻而成,非常珍贵,因此价格不菲。

  齐荆楚对材料的珍稀与否不感兴趣,他会立即决定买下,是因为仿佛能从那只猫栩栩如生的神态里,看到季轻云的影子。

  本打算将它当做高考结束的礼物,送给季轻云的,可无论齐荆楚什么时候去到季轻云家,那里永远是大门紧锁,乌灯黑火。

  住在附近的大姨告诉他,季轻云已经很久没回过家。

  齐荆楚刚开始只以为季轻云是跟朋友出去玩,并没太放在心上,可当他实在忍不住打电话给季轻云询问他在哪里,季轻云却言辞闪烁、匆匆挂断时,齐荆楚终于意识到不对。

  莫非季轻云不回家,是为了躲他?

  季轻云的态度让齐荆楚有些生气,再加上西南项目的事,齐荆楚实在没心情多琢磨季轻云的心思。

  他赌气地没有再联系季轻云,猫咪摆件自然也没机会送出去。

  林遥和高斌看到桌上的猫咪摆件时那瞳孔地震的表情,齐荆楚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将摆件带到办公室,放到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还一点不觉得突兀和碍眼。

  一件送不出去的礼物,本早应该被他扔进垃圾桶的。

  不过现在也没差,既然摆件脏了,便只剩被扔掉这一结果。

  齐荆楚想着被林遥带走的猫咪摆件,脑中不经意又浮现出季轻云的脸。

  摆件上只不过多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他都无法忍受,那么人呢?

  季轻云身上,明明有那么多缺点。

  长得不算好看,脾气还坏,口是心非爱逃避,又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可自己偏偏对他就是放不下,忘不掉。

  齐荆楚不由得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罢了,反正季轻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已经爱上了,季轻云这辈子就只能是他的。

  至于礼物,齐荆楚是一定会再作准备的。

  毕竟他还弄丢了季轻云的玉葫芦。

  想到这,齐荆楚沉了眸色。

  他明明已经调出了在西悦城遇到那个小贼当天的监控录像,并把拍到的还算清晰的人脸放进数据库进行识别,却竟然完全找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只是一般贪图钱财的小贼,为什么独独顺走一只算不上名贵的玉葫芦,而对自己手上上百万的钻石表无动于衷?

  顺着当晚有些模糊的记忆,齐荆楚难以避免地想到那个热烈的吻,立即厌恶地用力擦了擦嘴。

  都怪邱邵山。

  居然敢对他做下药这种下三滥的事。

  想到事后邱邵山厚着脸皮来求他原谅的做作嘴脸,齐荆楚一阵反胃。

  念在母亲的份上,他没有对邱邵山赶尽杀绝,仅仅是卖掉持有的邱邵山经纪公司的股份,同时不再对任何他参演的电视电影进行投资。

  给邱邵山留着在娱乐圈继续混口饭吃的机会,是他对邱邵山最后的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

  齐总:这是我给我老婆买的礼物,才不要送你。

  林遥:哦,那礼物为什么放你桌上而不是在你老婆那儿,你被老婆甩了?

  第二天,林遥被解雇,理由是存在泄露公司(齐总)机密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