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季轻云被一阵砸门声吵醒，摸出手机一看，早上八点整。
下楼开门一看，居然是许映。
“小子，过来画画，赶紧的。”许映打着哈欠说。
听到许映开口说话，季轻云才确定他不是在梦游，毕竟许映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实在不像清醒状态。
“可是我看你好像还很困，要不我晚一点再过去好了。”
“是你画又不是我画，你管我困不困，叫你过来就过来。”
嚯，这起床气。
虽然不明白许映怎么突然对他画画这件事如此上心，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但季轻云其实也有点期待，许映看到他现在的画时的反应，于是便答应了，转身要回屋拿画具。
“不用拿了，我那边什么都有，你带手就行。”许映说完，便往自家方向走。
季轻云本以为许映说的画画的地方，会是小店铺的二楼，结果许映领着他绕到自建房的另一侧，打开了后门。
原来店铺之后，还有一个小巧别致的后院。
只见大大小小的水缸错落摆放在地上，水缸里养着金鱼和锦鲤。
而与水缸里的生机勃勃不同，院里种的唯一一棵树，枝条干枯，树叶几乎落尽，已然油尽灯枯。
细看之下，勉强能辨认出是一颗桂花树。
房子一楼搭建了雨棚，雨棚下除了摆着躺椅、茶具，还有各种画具。
许映熟练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然后摊倒在躺椅上，用眼神示意季轻云：“开始吧。”
季轻云坐下，望着水缸里欢快的金鱼，突然有了灵感，开始画底稿。
“喂喂喂。”许映看出端倪，喝住了他，“别画些有的没的，画你那幅雨夜什么的，抓紧的。”
许映的急迫在季轻云眼里，过于反常，而且他居然知道自己画的是雨夜。
季轻云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他故作苦恼道：“可是这大白天的还那么晒，没有一点雨夜的感觉，我画不出来。”
许映喝茶的动作一顿，“不下雨你就画不出来？”
“嗯，而且天气预报说，燕城最近一周都没有雨水呢。”
许映听罢，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手机一通操作，说：“回去收拾几件衣服，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这回轮到季轻云懵了，“出发？我们要去哪？”
“去墨市，那边最近都在下雨，坐高铁6小时就能到。”许映说完，抬头看顶着“锅盖头”厚刘海，怎么看都憨傻气质拉满的季轻云，实在觉得他和艺术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傻愣着了，快给我动起来，不然三天后我拿什么交差。”
“三天？交差？”
季轻云了然，看来果然是齐荆舟搞的鬼。
“啧。”
知道自己说漏嘴，许映干脆不装了。
“齐荆舟说，三天之内要指导你完成雨夜，还说什么要拿出媲美莫佑寒水准的，我看他纯粹是想找个借口赶我走。”
重生后，季轻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莫佑寒的名字，不过他居然一点波澜都没有。
相比起来，他更好奇许映为什么会被齐荆舟拿捏住。
“你说齐先生要赶你走，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谁晓得，两年前他突然跑过来，说已经买下这栋房子，要重新和我前租赁合同，租金直接翻倍，他一个齐家少爷，缺我这么一点租金吗，摆明了是存心要整我，大概是嫉妒我帅吧。”
“……”
“四眼仔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季轻云憋着笑说：“没，你帅你说得都对。”
“老子当年可是南唐美院的校草，去当家教都会被学生表白的。”
许映烟瘾上来，从窗台花盆后一掏，便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上后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现在成熟了，更有魅力了。”
季轻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联想，“你刚才提到的那个莫佑寒，不会也是你的学生吧？”
许映点头，“我教他的时间不长，不过他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后来他想出国继续深造，是我推荐他去沃尼尔顿学院，并帮忙写的介绍信。”
“那他也向你告白过？”
许映邪魅一笑，“我这该死的魅力。”
季轻云恍然大悟。
好家伙，这buff叠的，齐荆舟这么小心眼，不找机会整你才怪。
“既然他要涨租金，你为什么不另外找地方？”
许映没有回答，而是捡起一片刚吹落到他脚边的桂花树叶，端详了许久，才道：“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在这个地方，等她回来。”
季轻云留意到他眼里氤氲着的深情，心里升起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你等的人，难道就是莫佑寒？”
“想什么呢，莫佑寒当时就是个小屁孩，告白的话没几天就忘了，之后我们也很少联系。”
季轻云闻言，长舒了口气。
想想也是，要是许映真和莫佑寒定下了如此深情的约定，齐荆舟这疯子的手段，就绝不会只是加租金了。
许映抽完一根烟，看了看手表，猛地坐起，用力拍了一下季轻云的大腿，“臭小子别顾着八卦问东问西，赶紧给老子收拾行李去，时间紧任务重咧，快快快！”
季轻云被拍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这大叔下手要不要那么重啊。
“三天画一幅画，时间肯定够的呀，你干嘛这么着急。”
许映看着季轻云，满眼的难以置信，似乎在惊讶眼前这人为何能如此“普通却自信”。
虽然齐荆舟跟许映提过，季轻云很有天赋，可在许映看来，齐荆舟把季轻云塞到他手里，不过是为了为难他，因此齐荆舟的话没有半点可信度。
“一个说不下雨就画不了雨夜的家伙，在这说什么大话？我看就你的水平，画一百幅都不一定能出一幅能看的作品，我都不求你能给我什么媲美莫佑寒的画了，只希望三天之内，你能至少出一幅比垃圾好一点的东西，上点心当帮忙，ok？”
许映这话，激起了季轻云的胜负欲。
上辈子时，齐荆舟将他几乎所有作品拿走，说是要帮他参加大赛、画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齐荆舟总会告诉季轻云，没人认可你，是因为你还不够优秀，也不够努力。
许映是唯一给他肯定的人。
尽管许映的夸赞总说得迂回又隐晦，但季轻云知道，许映把那份报名表交到他手里，就是对他有信心。
因此如今被许映如此小瞧，季轻云格外不爽。
“用不着三天，今天之内我就能给你一幅雨夜，而且是莫佑寒绝对画不出来的那种。”
“到墨市都傍晚了，几个小时我看你连底稿都画不完。”
“不用去墨市，帮你省点高铁票钱。”
“不是说不下雨没感觉吗？”
季轻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回头笑道：“我开玩笑的，你真信啊。”
许映当即抬脚就要给他一脚，“日你仙人板板，敢耍老子！”
季轻云轻巧地一个扭身躲开攻击，顺手拿起小桌上的另一个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好啦别生气嘛，我保证会让你完满完成任务的，你安心喝茶就好。”
“行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不管了。”许映又躺回躺椅上，决定爱咋咋地，反正季轻云和齐荆舟是一伙的，真要整他，他再挣扎也没用。
“但有个条件，要是你的画水准不够，你就得给我当两个月的免费小工，把店里和家里的活全包了。”
“没问题，可要是我的画让你满意，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映想反正决定权在自己手里，没多问条件是什么就答应了。
季轻云坐回到画架前，正打算动笔，许映却踢了踢他的小腿，“回你那儿画去，别在这妨碍我喝茶晒太阳。”
季轻云没办法，只好回家去了。
《雨夜》这个题材，季轻云上辈子时已经画过不少，也算是滚瓜烂熟，不过为了抠细节，这次他特意放慢速度，务求让画足够出色到令许映无话可说。
等他终于放下画笔，天已黑如浓墨。
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原来已经九点半了。
揉了揉酸软僵硬的肩颈，季轻云决定再颜料干透之前，先做点吃的祭祭五脏庙。
其实相较于不能使用明火的公寓，季轻云更喜欢现在住的这栋二层城中村自建房。
旧是旧了点，但胜在生活气息满满，推开窗便是人间烟火气。
房子的厨房在一楼，季轻云给自己做好一份香喷喷的火锅底料炒面，正准备大快朵颐，却无意间从窗户看见，隔壁许映家的店，居然人影幢幢。
这个时间点，竟然还有人光顾，还不止一个顾客？
季轻云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放下炒面打算过去瞧瞧，结果刚出家门，便与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撞个正着。
被撞的男生还没出声，跟在他身后的人先破口大骂：“你个傻x走路不带眼睛吗！”
“梁子，嘴别太脏。”被撞的男生笑吟吟地说，“人家作为土炮，敢冒着影响市容的风险出门，已经很勇敢了，我们体面人，多体谅。”
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走了。
那个叫梁子的人在经过季轻云时，还故意撞了季轻云一把。
季轻云不想招惹麻烦，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继续往许映的店走去，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一地狼藉。
货架上的货品被尽数扫落，堆放在地上的纸箱也全被掀翻，宛如十级大风过境现场。
而许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定地坐在柜台后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