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我了吗◎

  客厅里的气氛在其乐融融中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池家从前就住在怀家隔壁,田颂可以说是看着怀烟长大,知道自己儿子有多黏着怀烟,直到几年前池家出国发展,池照跟着他们出国,两个小辈才断了联系。

  这么长时间不见,田颂一方面是真的想怀烟,一方面也想看看他的男朋友到底怎么样。

  她是知道贺忘的,和怀若云一样,知道这个小辈的名字,但是不熟悉他的性格。

  前段时间,瑰译集团莫名其妙发难,给天池集团找了不少麻烦,此前,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一些合作,就算不是朋友,也绝对称不上是敌人。

  那么瑰译突然给他们来这一手,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集团一群高层管理想半天没想明白,但田颂一看到贺忘,就直觉这个年纪轻轻又城府深沉的Alpha是冲着池照来的。

  田颂不想替儿子找场子,个人的尊严和胜利只能自己去争取,也不想当做无事发生,毕竟事关集团。

  “因因越来越好看了,”田颂一边握着怀烟的手,一边感慨说,“我们在国外好多地方都能看见你的海报,每次看到了我都会想,哎呀,我也是看着这么漂亮有名的大明星长大的,我也很骄傲。”

  “这么说的话,田阿姨在国外是不是天天想我。”怀烟唇角翘了翘,“那我就原谅阿姨不回来看我了。”

  “哎呦,因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田颂很高兴地笑起来,“你怎么就不是我们家的,有时候池照给我惹麻烦,不知道认错也不知道撒娇,一点都不可爱,我都想把他扔了。”

  池照在一旁郁闷开口:“您又不是没有扔过。”

  “哈哈,我也记得,好多次小池都一个人蹲在家门口玩泥巴。”

  “是啊,问他怎么了他还不高兴告诉我们,一扭头就不理你了。”

  在怀家的不只是田颂和池照,还有怀家几个亲戚,也是田颂的朋友,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回忆过去也变成了自然而然,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但他们又会默契地不去提一些事情,一些心知肚明的不合适在贺忘面前提起的事情。

  池照是不适合被提及的过往,贺忘是让人顾及的现在。

  分别和怀烟有关的两个人在同一空间,导致大家叙旧都没办法尽情叙旧。

  可是不需要提及,这种一起长大、互相心照不宣的气氛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贺忘划分在外。

  长辈们的说话声里,池照姿态端正地坐着,和大人们口中正在讨论的过去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他个子高,骨架没有那么宽阔,削减了很多成熟感,看起来像是还在校园的青春洋溢男大学生,可他毛衣下绷起的肌肉线条又能证明他并不像外表那么清纯无害。

  他扫了贺忘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池照没有说话,他可以配合长辈们适当提起一些他和哥哥小时候的事情,但他没有,这样看起来太刻意了,他不需要这么做,大人们的默契足够体现出很多事情。

  大人们不提的,是他和哥哥的过去。

  贺忘面无表情,眼皮微微垂了下去。

  他没有理由去阻止,也没有共同的回忆去参与,他无话可说。

  吵闹的气氛突然寂静了几秒,贺忘还没有抬眼去看,后背压上了熟悉的重量,他的公主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另一端走了过来,熟练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贺忘一怔。

  “你小时候有和我一样可爱吗。”怀烟笑盈盈地问。

  贺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漆黑的眼里仿佛只映出了他一个人。

  过了一会,贺忘说:“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远远没有他外表看起来冷淡,而是非常柔和的语调。

  “那你有见过比我还可爱的小朋友吗?”

  “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在哄我。”怀烟眯了下眼睛,隐约有那么一点你要是随口一说骗我你就犯罪了的不善。

  “我见过你的小时候,”贺忘慢慢说,“那时候我比你还小一点,殿下。”

  话题在这一刻转移到了贺忘身上。

  怀家的亲戚长辈也不是故意冷落贺忘,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天,他也没有要和人聊天的意思,说什么都非常简短。

  一大群人在屋子里,总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说。

  既然由怀烟开头,话题也比较好延伸了。

  “小贺什么时候见过因因的啊?”

  “可惜小贺不怎么回来,没有和因因玩过,因因小时候可坏了,”另一位长辈笑,熟练地赶在怀烟不高兴前补充,“但是又很可爱,谁都想和因因玩。”

  贺忘很轻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小时候也是想和殿下玩的,可是娇气的小公主身边围绕着的小朋友太多了,他太小,总也挤不到他的身边。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成为过去的那一刻都注定不会再重来,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重演第二遍。

  贺忘平直地看了眼池照,眼神波澜不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池照却能察觉出他这一眼的意思,这只阴险又残暴的野兽在向他示威。

  池照脊背瞬间绷成一根直线,汹涌的敌意和恨意几乎能把他烧成灰烬。

  他咬牙,竭尽全力忍了下来。

  池照移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谁先转移视线,谁就是输家,可他实在没有更多的忍耐力,去看哥哥坐在另一个Alpha的怀里了。

  Alpha散发出的某种情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长辈们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凉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简直以为这房间里藏了一只令人恐惧的猛兽。

  怀烟环住贺忘的脖颈,细长的手指很随意地按了按贺忘的腺体,仿佛在按下一个控制Alpha的开关:“我们饿了,可以吃晚饭了吗?”

  Alpha的压迫感不知不觉消弭,贺忘任由他抱着,乖得出奇。

  “可以可以。”长辈们讪讪地应了下来。

  怀若云也微笑起来:“既然饿了,那就过来吃饭吧。”

  “小贺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怀若云弯了弯眼角,扫视一圈,以矜持的、又能让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气柔柔和和地说,“你们几位,嗯……”

  “知道了知道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站起来,笑着说,“我们出去吃,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虽然说都到饭点了,招呼他们吃一顿也很理所当然,但他们这帮几十年的亲朋好友在哪吃不是吃,肯定没有新上门的因因对象要紧。

  “那正好,可以去我们家吃。”田颂说,“好不容易见一次,这次就不醉不归。”

  “好,没问题!”

  “走走走。”

  一群人出了门,田颂转过头,笑眯眯对怀烟招了招手:“因因,阿姨先回家了。”

  “好。”

  “云姐,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怀若云无奈:“去吧。”

  长辈们先出门,池照走在最后。

  他侧过身,头微微低着,有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说:“哥哥,我回家了。”

  灯光照得他的侧脸越发瘦削,嘴唇抿着,和小时候犯了错就跑来找他委屈巴巴诉苦的模样如出一辙。

  怀烟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说:“嗯。”

  听不出来热络,也听不出来留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应答。

  却像是给了池照无尽希望,他的眼神刷的一下亮了起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关上门的下一秒,池照浑身一松,在黑夜里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

  也在这同一时刻,怀烟感觉到,扣住他腰的手无声收紧了。

  怀烟:“……”

  他一点都不想参与两个Alpha莫名其妙的斗争里。

  怀烟抬起头,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很轻地亲了一下贺忘的下巴:“我不喜欢他,你不要乱吃醋。”

  怀烟是不想解释的,解释这件事太麻烦了,他做事也没有解释的习惯,从来都是他命令,别人听从。

  但贺忘这么在意,他只好安抚。

  贺忘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他只是答应了,没说信不信,怀烟直觉他不相信。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说太多,他们要吃晚饭了。

  “吃完饭再说。”怀烟拉着他起来,走到餐厅。

  只有贺忘和怀家一家人在的餐厅,气氛要轻松得多。

  怀若云和解正都不爱喝酒,怀烟更是滴酒不沾,也没有要图个气氛就去喝,而是给各人都倒了一杯饮料。

  “我们家啊,云姐爱喝苹果汁,因因喜欢蜜桃乌龙,至于我,我喝什么都行,”解正一边拉开冰箱,给贺忘看冰箱里的饮品和糕点零食,一边笑着说,“小贺,你喜欢喝什么?”

  “我都可以。”贺忘默默记下了五花八门的零食品牌,矜持地说。

  “不挑食,挺好的。”解正如是点评。

  怀烟扫来一眼。

  解正:“……挑食也没什么问题。”

  贺忘:“……嗯。”

  吃完晚饭,怀烟在贺忘和解正联手露一手准备做个焦糖布丁的时间,坐到了怀若云身边。

  “妈妈,”怀烟轻声,不解地问,“田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若云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才说:“嗯……瑰译前段时间做了一些事,给天池造成了一个亿的亏损。”

  这种事瞒也瞒不住,怀烟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人拿这些事打扰他。

  一个亿对于瑰译和天池这种体量的集团来说不多,属于是小打小闹,可背后的意味很深长。

  怀烟:“……”

  他的直觉没错,贺忘果然不相信。

  ·

  怀烟是带贺忘回来过年的,晚上自然也要在家里住。

  家里房间很多,贺忘挑了一间距离公主殿下最近的,象征性分开了一下。

  不过到了睡觉时间,他还是留在了怀烟的房间里。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怀烟的卧室,公主殿下的卧室大得不负其名,更衣间书房一体,房间里布满了怀烟生活和成长的气息,贺忘仔细地一一看了一圈,然后被怀烟按坐进了书桌前的椅子里。

  “你想不想在这里和我接吻?”怀烟坐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问。

  贺忘下颌一收,慢了一秒的声音已然覆着一层沙哑:“想。”

  怀烟笑起来:“那就先接个吻。”

  贺忘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反正他暂时没有空余去思考,直到这个吻结束,贺忘听见他问:“贺忘,你是不是以为,池照是你的情敌?”

  贺忘理智回笼,发现这个吻类似于先礼后兵的“礼”。

  “不是吗?”他压抑着情绪,状似平静地问。

  “不是,”怀烟捏捏他的脸,“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但是没有在一起过。”

  “池照很早就喜欢我,我知道,但我没有那么容易喜欢谁,我总要考验一下别人的,池照没有通过,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池照对我来说就是邻居家的弟弟,没有亲戚关系,也不会再当朋友。”怀烟很温柔地说,“你明白吗,贺忘?”

  贺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

  距离新年前的每一天,池照都早早醒来,看向怀家的院落。

  院落之间隔着一定距离,围墙也高,又有树木遮挡,他看不到院子里的景象,但是可以看得见门口的动静。

  每一天,他都在等贺忘离开,每一天,他都没有等到。

  池照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焦灼。

  他了解怀烟,哪怕分开了好几年,他也知道什么东西是刻在怀烟骨子里不会改的,哥哥如果让贺忘在家里过年,就代表他对贺忘的认可。

  但是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才认识多久?贺忘到底凭什么?

  而且,而且,他们真的在一起的话……那他要怎么办?

  池照想不到任何方法能让自己冷静,而他所有的焦躁不安和恐惧都在新年前一天爆发。

  因为贺光明也被接了过来,贺光明是贺忘的爷爷,爷孙俩一起在怀家过年,意义不言而喻。

  明明是新年,可是池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都能推算出哥哥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会逐步公开和贺忘的关系,在所有人面前敲定贺忘的身份。

  他要没有机会了。

  哥哥没有给他徐徐图之的时间,就要彻底走向另一个人的怀抱了。

  ·

  另一边,怀家的院子里喜气洋洋。

  贺光明和怀烟的四个爷爷奶奶坐在一起,一边听着戏曲,一边惬意地喝茶下棋,解正在忙着计划年夜饭的菜色,怀烟在指挥贺忘贴春联挂灯笼,家里的门要贴,院子里的葡萄藤和每棵树木花卉也要挂小巧的红灯笼,怀若云在吃点心,偶尔给出一点意见。

  贺光明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春节了,满院子都能听到这老头爽朗的笑声:“哈哈贺忘怎么这么笨,春联都贴不好,因因你可要好好骂……不是,教教他。”

  贺忘:“……”

  贺忘只能认命地按照公主殿下的安排,借着梯子,把春联挂在银杏的树枝上。

  “好棒哦,”公主殿下真挚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你真厉害。”

  这虚浮不走心的夸奖听得贺忘唇角一弯。

  “快点下来,我要给你奖励。”怀烟站在树下,笑着对贺忘伸出了手。

  “好。”

  贺忘沿着梯子稳稳走下来,转移目光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墙头最高的一块砖上刻着的小字。

  刻着的年代大概很久了,字有些模糊了,但还能辨认得出来。

  字迹幼稚,像是很小的小学生刻下来的。

  【我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没有署名,但这行字是谁刻下的,并不难猜。

  贺忘略一停顿,视线自然地滑向一旁的公主殿下:“殿下。”

  “嗯?”怀烟眨了眨眼睛。

  天气冷,他在外穿得也多,白色的羽绒服几乎把他裹成了一只过冬的猫咪,帽子边缘的白色长毛衬得他皮肤更白。

  看起来毛绒绒的,好像捏一捏就能感受到柔软的质感。

  “可以告诉我奖励是什么吗?”贺忘垂眼,若无其事地开口。

  “你要先下来,我才能告诉你。”

  贺忘走下梯子,下一秒,毛绒绒的猫咪扑进了他怀里:“奖励你一个拥抱。”

  “不许说俗气,”公主殿下笑眯眯,“也不许嫌弃不用心。”

  贺忘静了一秒,抱住了他:“这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也只有这份礼物才能让他心动。

  可是觊觎这份礼物的人太多了。

  理智上,贺忘知道公主殿下现在是他的,没有谁能抢走他,可他又没办法对墙上那一行字视而不见。

  那行字刻得那么高,显然是故意为之。

  公主殿下有见过吗?还是在他的见证下那行字才诞生?

  贺忘对什么事都能保持冷漠和从容,唯独对和怀烟有关的过去,他做不到。

  他只想抹去那行字,连同刻下字的人,一起把他们的存在从怀烟身边消除。

  ·

  池照本来还想一步一步先取得哥哥的信任,可他现在没办法一步步来了,贺忘来到怀家的事情打乱了他预计的节奏,他没办法再忍耐了。

  他给贺忘打了电话。

  贺忘也按了接听。

  “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池照忍着冲天的烧到他浑身发疼的火气,但依然没能藏得住语气的生冷和阴森。

  听起来就像是有着刻骨仇恨的敌人来寻仇。

  贺忘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安静几秒,按了挂断。

  “殿下,”贺忘微侧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对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欲睡等着零点的公主殿下含糊地说,“公司临时有事,我出去一趟,打个电话。”

  “……哦。”怀烟迷迷糊糊,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脑袋沿着沙发靠背滑落下去,几缕长发在空气里划出飘浮的弧线。

  贺忘无声无息起身,离开怀家。

  夜色很黑,远处有烟花在此起彼伏地燃放,不过贺忘没有时间注意它们。

  这一片居住区都亮着路灯,只有远处供人闲来无事玩耍休息的区域没有没什么灯光,那里有片竹林。

  贺忘沿着路灯,往黑暗的地方走,还没有抵达池照说的地点,一个人影突然蹿了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力气极重,贺忘头一偏,嘴里感觉到了血腥味,一拳得手,人影紧接着又用力攥起他的衣领一扯,准备再给他一拳。

  贺忘终于伸出手,接住了这一拳。

  “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贺忘,”池照唇角勾着,却没有任何笑意,分明是笑,反而透着强烈的讽刺和想要把人撕成碎片的憎恨,“你是不是没想到被你坑了的人也能有这么快的反应?”

  现在的池照看不出半点无害的影子,他就像是剥了伪装的兽类,肆无忌惮地露出了自己恐怖的一面。

  他不是什么清纯男大学生,他是个有极强攻击力的Alpha。

  “不,”贺忘淡漠地说,“只是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毫无用处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池照满不在乎地笑:“哦,那你又为什么答应出来?”

  贺忘眼皮一掀,眼睛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答案很显然,因为他同样准备采取这种毫无用处的手段。

  两个年轻且具有强大杀伤力的Alpha同时放弃了任何技巧和手段,如同凶猛的兽类一般搏斗起来,这种场面谁来看了都会感到惊心动魄,因为他们俩简直是不要命的,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法。

  “和哥哥订婚的机会本来是我的,”池照一定要花很大力气才能不把这句话说得颤抖,“怀阿姨本来联系的人是我,她根本不认识你,哪来你的事,是你抢走了我的机会,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怎么不去死?”

  “别把自己的无能推卸到别人身上。”贺忘居然还有闲暇笑了一声,他不怎么笑,这一声嘲笑倒是毫不生疏且真心实意。贺忘硬生生攥紧了池照的脖子,牢牢控制住了他,“殿下不是你的。”

  真正打起来,贺忘才发现这种最原始的肢体斗殴居然是用来宣泄情绪最好的方式,许多年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池照靠近怀烟的、积累下来的让他多次失控无法可解的情绪全都有了释放的出口。

  池照恨他入骨,他未必不想将池照置于死地。

  “我去你妈的无能,”池照挣脱出来,扭身又给了他一拳,“不是你买了我们家的矿场又炸塌了,制造意外事故的假象,害得我不得不去处理,你有机会跟我争?”

  池照爆发出的力量远超过他外表给人的预估,他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只酒瓶,想也不想地敲碎,用尖锐的碎口压在贺忘脖颈前,锋利的碎玻璃立刻刺破了皮肤:“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我从小就为了保护哥哥去学了武术,这几年从来没有停止过练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是你抢走了我的位置,是你抢走了我的哥哥。”

  与此同时,贺忘也收紧了手,修长有力的指节几乎把池照的脖子攥出了咔咔的声响:“你来迟了。”

  贺忘一字一顿,云淡风轻地说:“就是来迟了。”

  池照气红了眼睛,又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两只野兽搏斗到了最后,彼此的弱点好像都被敌人控制,偏偏就在此时,两个人都听见了最熟悉的声音。

  “贺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怀烟走了出来,昏暗的眼神各扫了他们一眼,“池照,你们在干什么?”

  “……哥哥。”池照猛地偏过头,下意识扔下了手里的酒瓶,“我……”

  贺忘也松开了手,晦暗不明地说:“殿下……”

  两个人都僵了,打得有多厉害,现在就有多手足无措。

  贺忘没想到他会跟着出来,临走前,贺忘锁了大门。

  可能是Alpha凶残的气势还没有完全消退,怀烟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惊醒了两个Alpha。

  “哥哥。”池照迅速反应过来,三两步跑了过去,攥紧了他的手腕,“哥哥你别走,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走,你不要我了吗?”

  池照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哥哥就要彻底离开他了,可是他找不到哪怕一条让他回来的办法,他的脑浆好像都在刚刚的搏斗里被火气烧糊了,只剩下零星一点,他绞尽这零星一点的理智,六神无主地思考要怎么说,可是不管怎么思考,他也只会这一句:

  “求你了,别离开我。”

  怀烟长发散落着,滑落到前襟,遮住了他的脸色。

  没有谁能看清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挣扎了一下:“松手。”

  他被捏疼了,太疼了,他不想忍受。

  “哥哥!……”池照没说完,手指被另一个Alpha以绝对的力道捏开,贺忘分开了他攥紧怀烟的手,又把他踹到了一边。

  池照爬起来就冲着他去了,贺忘闪避开,又像是躲避似的转过身,不敢以现在这幅落拓又残暴的姿态面对他的公主殿下。

  眼看着两个Alpha又有重新打起来的趋势,怀烟不得不说:“住手。”

  很轻的一声,却让两个Alpha同时停住了动作。

  怀烟扫了眼一片狼藉的野兽搏斗现场,没有停留,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