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远偷偷摸了纪宸的裤兜, 但一无所获,目前他仍处于劣势。

  他松开了手,却被纪宸反扣住手腕。

  纪宸低眉垂视, 有种阴谋得逞的口气, “不够。”

  三秒后,易远手心多了两张硬质卡片。随之而来的,是被吻上的嘴角, 只有一下, 像软糖的触感, 仿佛有草莓味。

  *

  工作人员检查完毕, 跳楼机即将运营。

  辛泽看着身边的易远,“要知道还是你,我就不玩了。”

  “你爱玩不玩。”易远的火还没落,全身上下只想打架,“有本事你现在下去!”

  “就、不、下。”

  腾空之前,易远看向了地面的纪宸。

  他正喝着可乐,舌尖舔过微微泛红的嘴唇,易远看不清齿痕,但八成还有。

  随着跳楼机腾空, 易远的心口不规则荡漾,齿间还留存着柔柔软软的触感。

  易远深呼吸, 不禁骂了句。

  阴险的男狐狸精,

  还是想关起来,

  每天都咬他!

  *

  连玩几个刺激游戏后,他们转战到室内。

  节目组只要求了游戏次数, 但没有规定种类, 室内项目要更轻松。

  他们从射击转战到乒乓球, 再到保龄球、桌球,大部分时间都是纪宸和辛泽的比赛,且赛况十分焦灼。

  只有易远全程叼着吸管,看着两个“小学生”,进行无聊幼稚的斗争。

  是赢了给买奥特曼全套?

  还是送酷炫吊炸天的篮球?

  第一项任务很快完成。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项任务,节目组只提示去寻找神秘嘉宾,并催促他们前往南边的喷泉广场。

  阳光灿烂的东南亚午后,地表是干燥暴晒的火辣温度。

  易远顶着棒球帽,起先走在前面,越往后速度越慢。

  他浑浑噩噩,想念西瓜、汽水和空调,想躺平、想歇着,就是不想动。

  “轰”的一声,前方奔出些穿卡通服装的玩偶人,他们蜂拥而来,把三人包围。

  穿狗熊皮的人站在易远面前,“哥哥,能陪我打篮球吗?”

  易远外焦里嫩,他挥了挥手,“玩不了,热死了。”

  易远越过狗熊,往前走了几步,他突然回神,再次折返,“你刚才说什么?”

  狗熊愣了一下,抱着篮球磕磕绊绊重复,“要、要不要打篮球?”

  易远没接球,抱着狗熊的脑袋往上拽。

  “哎哎哎,别别啊,别拽我头,哎……”狗熊吓得球也不要了,按住自己的脑袋,“易老师,饶命,饶命啊!”

  随着那声“易老师”,狗熊脑袋顺利拽出,里面的,是大汗淋漓的二蛋。

  “臭小子,我就知道是你。”易远拍他后脑勺。

  二蛋挠了挠头,“嘿嘿,易老师,你一下就猜出来了。”

  “就你的声音,我化成灰都认得出。”易远看着他流淌不止的汗,“赶紧把这熊皮给我脱了,穿成这样,抽什么疯呢。”

  他又对周围的动物说:“都给我站这儿,谁也别动。”

  易远一个个拔拽毛脑袋,在几哇乱叫和期待中,他拔出了筷子、铁柱、丫丫、小土豆、小肉墩……

  到最后,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出现在他面前,大汗淋漓,挂着笑脸。

  唯独没看到小蕊。

  易远有点急,他看向纪宸,对方手里捏着枝白色野花,“小蕊呢?”

  纪宸摇摇头,“她把花塞给我,就跑开了。”

  广场上游客众多,还有不少穿道具服的npc,更加分辨不出。

  纪宸捏着花左右寻找,“她穿兔子衣服。”

  燥热的夏日午后,棒球帽浸湿了额头,易远在广场上喊,“小蕊,你在哪呢?给我出来。”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易远的视线落在辛泽身后,一圈毛茸茸的边缘。

  他站在原地,命令的口气,“王小蕊,你自己出来。”

  “我数三下,三……”

  毛茸茸被辛泽遮住了大部分,只有垂着的耳朵随风摇晃。

  辛泽转头,对兔子说:“别怕,他要是欺负你,辛泽哥哥罩着你。”

  兔子说了句什么,易远听不到,只有辛泽能听清。

  紧接着,兔子扭扭捏捏走出来,还拿着一大束野花,和在青云县盛开的一样。

  她站在易远正前方,抓了抓毛茸茸的屁股,伸出手,“哥哥,要花吗?”

  易远先拆下头套,才接下那束花。

  三十多度的气温,叠加厚实的头套,浸湿了女孩的长发。她脸红得像番茄,也赶不上嘴角的灿烂。

  易远没好气,从后面翻找兔皮拉链,“臭丫头,胆肥了,竟然故意躲我。”

  小蕊撅撅嘴,“导演姐姐说,不轻易让你找到才算成功。”

  纪宸拧开矿泉水,“热不热?”

  小蕊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瓶,又接过纪宸递来的纸巾,“不热。”

  等所有孩子脱下道具服,易远开始数人头,十三个,一个都没少。

  “来的时候,家长和校长知不知道?”

  孩子们异口同声,“知道!”

  “几点回去?”

  “下午六点!”

  易远看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他对孩子们勾勾手,“走了,易老师带你们去玩!”

  「好耶孩子们都来了。」

  「超爱看大和谐画面。」

  「节目组好会搞情怀。」

  「易远只有这时候靠谱。」

  这群孩子凌晨上的飞机,清晨六点到达这里,要赶着上明天早上八点的课,只能坐夜间航班飞回去。

  虽然只有一天,但对于孩子们来说,终身难忘。

  他们世界的尽头,不再是破烂教室,不是黄土操场,不是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

  也不再是易老师口中的精彩,不是县城热闹的火锅店,而是更高更远的地方。

  是坐飞机才能到达的国度,是迥异的人文和不同角度的天空。

  送走孩子们,当天的任务圆满完成。

  三个人坐车回酒店。

  玩了一天,易远上车就犯困。他坐在副驾驶,头跟着车的幅度摆动。

  车靠右偏,易远就跟着向右.倾斜,即将靠近玻璃窗时,后面伸出的手托住了易远的头,随后,就保持这样的位置,托了整整一路。

  *

  明天是度假期的最后一天。

  白天,嘉宾可自由活动。晚上七点,会在表演厅举行七人联欢会,每人至少出一个节目。

  活动最后,会公布前两天的任务完成情况,并分发愿望卡,还要公开嘉宾的真实性向。

  饭后,靳小麦没回房间。他很喜欢海滩,每晚都要和任屿过来散步。

  任屿性格内向,很少说话,但能成为靳小麦最忠实的倾听者。听多久,都不会烦。

  两个人肩并肩走到海边,身后有人叫他“小麦,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小麦稍微紧张,点点头。

  任屿推了推眼镜,“我、我去给你买、椰子。”

  “嗯,好!谢谢小屿哥。”

  两个人沿着海岸线由西向东,大概走了几百米,靳小麦先开口,“纪宸哥,你想和我聊什么?”

  即便认识更久的时间,靳小麦还是会紧张。这个人骨子里透着生人勿进,只有和他哥在一起时,才像个温和的人。

  纪宸说:“你可以先问我。”

  靳小麦拽住衣摆,他的确有很多问题,“小宸哥,你和我哥是吵架了吗?”

  “算是吧。”

  “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靳小麦急匆匆的,“如果我哥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我替他道歉。他不是有意的,你知道他很好,他特别好。你能不能不生他的气,早点和好呀?”

  “我哥这个样子,我真的好担心。他以前总是很开心的,但最近每天都好没精神。”

  纪宸目光下垂,“没办法和好了。”

  靳小麦更急了,“为什么?”

  “我喜欢他,可他讨厌同性恋。”

  靳小麦抠紧掌心,“小、小宸哥,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他爸的事?”

  靳小麦揪着心,但点点头。

  纪宸:“知道了。”

  “我姨夫,是真的好过分。”靳小麦轻微啜泣,“不能怪我哥讨厌他,也不能怪我哥讨厌同性恋。”

  纪宸转身看他,“我有件事想不通,为什么阿姨不离婚?”

  靳小麦眼框红红的,“姨妈也不想,可她离不开姨夫。”

  易远全家原本生活在小县城,易远的妈是名幼儿园老师,爸爸在厂子里有份稳定工作。日子不富裕,但也算幸福。

  后来,易远的爸爸出去打工,做小生意赚了些钱,全家搬到了城市住。后来运气好,赶上平房拆迁,又换了楼房。

  易妈妈学历不高,很难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外加当时易远还小,她便在家做全职主妇。日子简单,但依然幸福。

  只是易远的爸爸工作很忙,常要出差,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态。

  易妈妈非常理解老公的压力和繁忙,易爸爸说,平时不要给他打电话、不要联系他,易妈妈就真的从不打扰。

  结婚多年,努力做个好太太、好妈妈,照顾孩子,用心经营家。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易爸爸和男人亲密的照片。她终于意识到,原来生完孩子他们再无亲近,并非易爸爸工作忙,而是他喜欢的,本就是男人。

  纪宸无法理解,“既然知道原因,为什么不离婚?”

  小麦苦笑,“纪宸哥,你从小在城市长大,受过高等教育,有理想有修养、有独立的人格,你当然不懂她的想法。”

  “姨妈没读过那么多书,更没有你的远见。在她看来,离婚是件耻辱的事情,给祖坟都蒙了羞。”

  “姨妈没有工作也没有房,离了婚,她什么都没了,包括我哥的抚养权。”

  一无所有的她,根本无法在城市生活,只能回到县城,受父母的冷嘲热讽,忍邻里的闲言碎语,还会挂上“没人要的女人”的标签。

  易妈妈能忍受嘲笑和白眼,但她不能失去儿子。为了能抚养易远长大,她把委屈全吞到肚子里。只要易远爸爸肯给生活费,只要还能陪在易远身边,她都可以忍。

  她曾以为日子能平静度过,直到易远四岁那年,易爸爸突然回家。醉酒的他毫无理智,对她拳打脚踢和辱骂,还逼迫她交出房产证。

  易远妈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许是卖掉作抵押,又或者是给那个男人住。但房子和易远是她的底线,哪怕经历辱骂和毒打,也绝不妥协。

  靳小麦留意他的表情,“纪宸哥,你应该很难理解吧,但这就是很多家庭主妇的心声。”

  “在她们的想法中,男人挣钱养家不容易,她们自己选的男人,怪只怪自己没眼光,传出去了,更丢人。”

  “哪个男人不犯错,不过在外面有人而已,知道回家就行。”

  靳小麦继续说:“在姨妈看来,姨夫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唯一的区别,只是犯错的对象性别不同,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纪宸嗤笑,“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靳小麦红着眼圈耸耸肩,“纪宸哥,你也觉得很可笑吧,但这话是我妈亲口和姨妈说的,在她们心里,真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那你……”纪宸欲言又止。

  “我没事啊,我比我哥好多了,我亲爸死了,后爸也死了。我妈被人骂克夫,再也找不到老公了。”靳小麦的笑容里含着泪,“但挺好的,这样她就再也不用被坏男人欺负了。”

  “易远什么时候知道他爸的事?”

  “好像是表哥读四五年级的时候,但姨妈从没跟他说过,是他自己看到的。”靳小麦接过纪宸递来的纸巾,“他和姨妈心照不宣,他们互相知道姨夫的事,却互相保密。”

  “但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对方一直都知道。”靳小麦尴尬笑笑,“很怪对不对?”

  纪宸的心悬着,即便知道原因,也没有舒服多少,“嗯,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不客气。”靳小麦抿抿嘴唇,“还有,小宸哥……”

  “怎么了?”

  “就是……嗯,你还会喜欢我哥吗?”

  “会。”

  “你还要和我哥在一起吗?”

  涨潮期,海风呼啸,海浪拍打在沙滩,发出强烈的撞击声。

  在汹涌澎湃的夜色中,靳小麦努力识别纪宸的回音。

  他听到了,好像又没听到。

  作者有话说:

  一切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信我!

  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希望全世界的女性都有独立思想,远离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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