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远没答, 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避开纪宸的目光,“我累了,你走吧。”

  “为什么?”纪宸掰正他的下巴。

  “我不是同性恋。”

  纪宸捏住他, 咄咄逼人的口气, “你在骗谁?”

  易远推开,“谁也没骗!同性恋恶心死了,我不喜欢男人!”

  “十六个小时前, 你刚在这张床上和我做过, 从凌晨两点做到早上六点, 现在你告诉我, 你不是同性恋?”纪宸压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你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喘声说哥哥还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同性恋恶心?”

  “做过了、爽完了,你才跟我说你不喜欢男人。”纪宸阴狠冷厉,“易远,你把我当什么?”

  “抱歉,我喝断片了, 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未完全代谢的酒精又开始攻击他,易远头疼炸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你, 我……”

  纪宸双臂绷出青筋, 紧紧掐住他的肩膀, “我想要个理由,你不接受我的真正理由。”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喜欢男人。”

  “为什么?”纪宸无法接受,“我是认真的,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待这份感情。”

  易远:“不是你的问题。”

  纪宸:“那是什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易远咬牙,“想想你爸,再想想我爸,还有那个害了婷姐,至今逍遥法外的混蛋。你告诉我,男人有好东西吗?”

  “易远,你不能以偏概全,抛开你爸和我爸不谈,你和我也是男人,难道也不是好东西?”

  “因为我们都有个很烂的爸爸、不幸的童年,才不会变成那样!”

  纪宸控制他的力度稍微松了些,“好,不说你爸和我爸,也不说你和我,我们说说你表弟。”

  “靳小麦,他总是个好男人吧。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喜欢男人的,难道在你心里,小麦也不是好东西?”

  “小麦,小麦……”易远挣脱纪宸的束缚,他攥紧拳头,“小麦从八岁起,就长期被他后爸锁在房间,强迫他穿丝袜和裙子,再扒掉衣服猥.亵。”

  “他哭过、怕过、挣扎过,但没有用。噩梦持续了整整两年,直到那个混蛋被车撞死,暗无天日的生活才停止!”

  “还有他最近找的网恋对象,那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就带他开房。小麦不从,对方就把他按在床上强迫!如果不是我教过他防身术,你猜他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他的确不是坏男人,他是被坏男人折磨大的可怜人!”易远眼眶发红,嘶吼道:“你告诉我,哪里还有好男人!”

  纪宸不知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心情,或是狂风暴雨,或是心如刀割,但都毫无意义。

  不论是小麦还是易远,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同情。

  “你相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也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纪宸用力抱紧他,“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小麦,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放开我!”易远用力扭转身体。

  “我不放!”纪宸抱得更紧,“易远,我找了你十五年,这次,我绝不会轻易放手。”

  易远挣扎不开,便去咬他脖子,“你不放,让我怎么办,让我妈怎么办?”

  “你妈就是我妈,我会用尽全力保护她。”纪宸隐忍脖颈的刺痛,手臂缠得更紧,“我安排房子,明天就搬走,永远离开你爸。”

  易远挣扎到绝望,“不是那些,那些都不重要!”

  “还有什么?”纪宸很坚定,“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

  原本有旧伤的嘴唇,被易远再次咬破,夹杂着纪宸的血腥味,“你做不到,谁也做不到,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到底怎么了?”纪宸疼惜地亲吻他的嘴角,阻止他再咬自己。

  “我爸……他是同性恋。”易远全身颤抖,“他为了有个后代,为了掩盖取向,欺骗我妈的感情,还和她结婚。”

  在那个年代,特别是思想保守农村,有很多像他爸一样的男人。他们隐藏得很深,会在刚结婚时体贴入微,一旦孩子出生后,态度便会有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妻子以为是柴米油盐冲淡了的感情,却不知,自始至终,她们只是隐藏身份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所谓的偏见都有根源,从躯壳到心脏,每一份流淌的血液,都会牢牢铭记,生生世世循环。

  “如果我也是同性恋,你让我妈怎么办?”易远的话语间,是无助和绝望,“嫁了个骗她感情还家暴她的老公,再生个一模一样的同性恋儿子,你让我妈怎么接受?”

  易远撕心裂肺,“我妈受了这么多苦,我不能再让她痛苦了!”

  拼尽全力的拥抱也抵挡不住残酷的现实,纪宸比任何人都懂,妈妈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惶惶不可得的依靠,又怎么舍得让旁人得不到。

  抱紧的手臂逐渐松开,纪宸想离他远远的,保持在最远、最陌生、最无关的距离,以此来证明,他们从未有过分毫半点的关系。

  他们没接过吻、没上过床,更没喜欢过彼此。

  指尖在掌心按出个无法恢复的坑,纪宸用力呼出一口气,“抱歉,打扰你了。”

  声音消失,房门紧闭。

  明亮房间找不到纪宸的影子,但还遗留着他的气息、他拥抱的力量,还有唇齿间,仅属于他的味道。

  *

  从那天起,纪宸彻底从易远的生活消失,只要他不刻意去找,就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唯一留存的,只有摆在窗台,他送过的两只小乌龟。

  易远一直很想问,当初为什么要送这个,但好像全都没意义了。

  为了买到合适的龟粮,易远淘了好几家网店,选了十几种不同类型,最后挑了其中的两种,是小小远和小小宸都爱吃口味。

  每次喂食,易远会专门把它俩分开,一来,小小远吃得太多,他担心这傻子会撑死;二来,他怕小小宸吃不饱。

  易远对小小宸的偏爱极度明显,他不想深究原因,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喜欢。

  他买了三层的豪华龟缸,小小宸性格安静,喜欢趴在较为隐蔽的二层。

  小小宸只有在晒太阳的时间,才会来到三层平台,探出脖子,懒洋洋趴在那里。等一小时候后,易远把它们放回屋,小小宸再缓慢回到二层,继续缩着壳。

  至于小小远,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它乱爬乱窜,活泼的根本不像乌龟。

  它只有和小小宸晒太阳时是安静的,其他时间,不是在一层游泳,就是爬到三层,乐此不疲玩高台跳水。

  有段时间,易远担心这个傻子会影响到小小宸,曾尝试把它们分开养。小小宸继续住豪华龟缸,那傻子住普通塑料盒。

  可当晚过后,傻子越狱了,从塑料盒里爬了出来。它翻不进豪华的三层龟缸,只能可怜巴巴贴在外壁。

  奇怪的是,原本睡在二层的小小宸,那晚也来到了有水的一层,贴着有小小远的龟缸内壁,就像专门陪在它身边似的。

  乌龟没有鳃,并不能在水中呼吸,这意味着,小小宸如果想长期呆在一层,隔段时间就要出来吸一次氧气。

  但为了个傻子,它真的这么做了。

  喂完食,易远照例搬它们去晒太阳。

  强烈的阳光映在龟壳上,几分钟后,小小远会从三层平台跳下,并把水花溅到二层的小小宸身上。随后,小小宸会像个绅士,慢慢悠悠爬到三楼,伸出脑袋和爪子,微微眯起眼睛。

  大概五分钟内,湿淋淋的傻子会风风火火上楼,跑到小小宸晒太阳的三层。

  最早之前,它们的关系还有点尴尬,处于一种不断试探氛围。随着时间的延续,小小远的胆子越来越大,小小宸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两只乌龟挨在一起,半合着眼,享受着灿烂的阳光,它们不会说话,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易远不喜欢晒太阳,他坐在阴凉处看着两只龟,突然就不想它们晒太阳了。

  “你俩成双成对甜蜜蜜,但你们的爹还是个单身狗。”

  易远自嘲摇摇头,“可能,连狗都不如。”

  *

  易小黄洗完澡,懒洋洋卧在沙发上,纪宸正拿着吹风机帮它吹毛。

  小黄养在纪宸家有一个多月了,从之前瘦巴巴的小奶狗,变成了如今的小肉球。

  小黄活泼开朗、能吃能睡。最喜欢纪宸溜它出去玩,每次玩完回来,都要咬着纪宸的裤腿拽进浴室。

  它喜欢纪宸给它洗澡、帮它吹毛,等身子干净了,再倚在他怀里撒娇。

  纪宸放下吹风机,易小黄在他手边乱蹭,求揉求摸。

  “快一个月了。”纪宸揉揉小黄的肚皮,“你想他了么,想和他回去么?”

  小黄靠在纪宸怀里,哼哼唧唧叫了两声。

  “可我不想你回去。”

  手机在震,纪宸点开。

  「您好,这里是当代男大学生节目组。特别通知您,本周六上午八点,我们将安排专车,邀您参加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请您提前收拾行李,渡过最后一期的奇妙之旅吧。」

  不到三分钟,孟弦的电话打进来,“刚才是群发短信,你不用在意,我已经安排……”

  “易远去吗?”纪宸打断他。

  孟弦卡了半秒,“你不用管他,我已经安排了新的嘉宾顶替你的位置。”

  “我问你,易远去不去?”

  电话对面能听到孟弦憋着火的呼吸,“没听他说不去。”

  “我也去。”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不虐,是甜文,没有肝肠寸断,生死离别。

  后续大概是暗戳戳甜和一丢丢的酸溜溜,他俩开始攒醋了,谁的醋坛子满了,就先端着坛子找谁倒了去,也有可能坛子都不要了,直接砸【。

  类似于为啥易远妈妈不离婚的问题,后面会解释,也会解决,所有矛盾都会有好的结果,信我,么么~

  可能让大家有一丢丢难过啦,本章当天按抓都有红包,明天甜回去,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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