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渐止, 纪宸穿着白色浴袍,坐在床边。
易远胸口贴着床单,头埋进两个枕头间, 睡熟的他, 一般的动静根本叫不醒。
易远是洗过澡出来的,身上带着浴液的香味。手腕处的唇印若隐若现,防水口红, 普通的沐浴产品很难彻底洗掉。
纪宸的手指贴上去, 脉搏在皮肤下面跳, 自己的唇印留在易远的手腕, 就像是归属权的标记。
纪宸抽出卸妆湿巾,仔细在表面涂抹,直到粉色痕迹彻底消失。
意料之中,易远并没有注意防水,耳垂出现了轻微的发炎症状。纪宸打开消毒水,用棉花小心蘸取创面。
睡熟的易远,完全任人摆布,毫无攻击性,又很乖。
消毒完毕, 纪宸取来些驱蚊膏。易远保持趴着的姿势,后腰周围很好涂抹。
易远体温偏高, 整个身体埋在温暖的被团里。纪宸特意把膏体捂热, 才慢慢撩开被子,往他后腰周围送。
易远穿着运动T恤和黑色短裤,趴伏的姿势, 像是某种邀请, 发白的皮肤, 腰窝圆润饱满。
触碰其他位置,易远不为所动,但如果是腰,不论何时,都会有少量的行为反馈。
特别是,今晚的纪宸过分不少。
易远腰部一挺,抓开他的手,烦躁地翻身,“草,别他妈碰老子腰!”
“不喜欢?”纪宸停在半空,指尖还残留些没涂完的驱蚊膏。
“不。”易远挤进枕头里,看样子很窝火。
“为什么?”纪宸又将手伸进去,放缓了揉搓的力度,把剩余的驱蚊膏抹完。
易远保持侧卧,全身埋进厚实柔软的窝,声音隔着好几层棉花,“不爽。”
他曲着膝盖,胳膊把被子裹得更紧,言语间能听出烦躁,“没有舔得爽。”
贴在后腰的掌心持续发热,纪宸僵持在原地,缓和了半分钟才能稍微抑制冲动。
他抽回手,拉展被子,并撩开易远的衣摆。
发白窄瘦的腰身随着呼吸平缓起伏,左侧腰窝旁边,还有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粉红色的,很小,一口就能咬。
一切和后腰有关的元素,在纪宸眼中,都叫做诱惑。
他放下衣摆,倾身凑近他耳畔,发烫的气音在耳根周围,“易远。”
“嗯。”也许是觉得痒,易远扭了扭腰,声音很黏。
纪宸的嘴唇还留在他耳垂处,“你睡着的时候,比醒着会勾人。”
易远伸手推了推,试图把耳边的热气推走。
可热气没推走,手腕又抓住。
他被人用不太温柔,甚至是粗鲁的动作抱进怀里,强行搂住腰。
手腕贴近嘴唇,有舌尖滑过的湿热感。当事人极度烦躁,字里行间都是要挟,“再这么勾我,绝不放过你。”
*
临近开学,六位嘉宾集训的集训、军训的军训,录制在第二天上午结束。
离开前,还有个互送礼物的环节。
为了增添趣味性,各嘉宾并不知道礼物的类型,节目组会提前准备些物品混淆。
每人有三次选择机会,只有正确选择的,才能把礼物带回家。
该环节中,最和谐的是靳小麦和任屿,他们彼此互送,且很快选中。
轮到纪宸选择礼物。
桌上摆放着英文版百科全书,唱片机,马克杯,腰带,剃须刀,还有……防脱发洗护套装,护肝片,维生素,办公室专用颈肩枕等一系列,乱七八糟裹成了一个大包裹。
「这他妈的是易远送的吧。」
「是有多担心纪神脱发变老?」
「这傻子只能低价处理了。」
「哈哈哈哈也算用心了,他昨天拿着两个金币,跑了很多地方,在街市招摇撞骗,软磨硬泡才买了一堆保健品回来。」
「好“沉重”的礼物。」
「纪神勉强收下吧哈哈哈。」
纪宸不想给易远任何眼神,但还是一次拿对了他送的产品。
最后轮到易远选礼物,桌上摆放着棒球帽、精装版可乐、篮球、一本运动科普书,还有一对活体小乌龟。
闻星旭的礼物昨晚已经提前送给他,小麦的礼物送给了任屿,照目前来看,这些物品中只有纪宸的。
易远看着那瓶包装精美的可乐,虽然很想喝,纪宸肯定不会送。
这人这么没劲,送的八成也是没劲的东西。而且,他一个币都没花,肯定是不值钱、能白拿的东西。
易远拿走了那本运动科普书。
周围响起广播,“选择错误,请嘉宾重新选择,你还有两次机会。”
「这个确实符合纪神的风格。」
「节目组是懂混淆的。」
易远转身看看纪宸,把书放了回去,这人懂人情世故了?
想到之前在乡下,纪神还送过他棒球杆,易远自信满满,拿走了棒球帽。
“选择错误,请嘉宾重新选择,你还有一次机会。”
「哈哈哈易远傻了。」
「这个真的不太好猜。」
这下易远真不懂了,难道这人故意搞出其不意,就是不想让他带礼物回家?
行,我懂了。
那一定就是它了。
易远大步上前,果断拿走了精装版可乐,且正要拧开喝。
“选择错误,很抱歉,礼物您并不能带走。”
「哈哈哈只有他两手空空。」
「谁叫你选不中的。」
易远很懵,他转到纪宸那边,“你到底送了什么?”
纪宸毫无反应,拿走了放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两只小乌龟,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他送乌龟干嘛?觉得它俩活得长,能给我养老送终吗?”
「哈哈别把纪神当成你。」
「龟是纪神亲自捞的。」
「而且感觉很珍惜呢。」
「纪神还是自己养吧。」
「易远看着好不靠谱。」
录制结束,易远把靳小麦托付给了任屿。
自己毫不客气上了纪宸的车,轻车熟路挂上安全带,“送我一程,谢了。”
纪宸没说话,发动车子。
两只小乌龟放在透明的盒子里,应该是受到了惊吓,缩着头半天不出来。
易远托起盒子,假装漫不经心,“它俩有名字吗?”
“没有。”纪宸注视前方路况。
“要不,大点的叫小小宸,小的叫小小远?”易远余光偷瞄纪宸,名字是瞎起的,仅仅是为了套近乎,以免被纪宸赶下车。
见对方没反应,易远改变策略,“小小宸啊,因为你二爹我,没有第一时间选中你们,好像惹你大爹不高兴了。你说怎么才能哄好他呢?让小小远过来一起帮忙行不行?”
纪宸看似没反应,但嘴角有轻微的弧度,“幼稚。”
易远只和乌龟说话,“天哪!你们大爹理我了,是不是等于不生气了?”
一路上,易远持续对着乌龟自言自语,直到纪宸的车停在他家楼下。
易远提着乌龟下车。“上去坐坐吗?”
纪宸看时间,“不了,还有事。”
“好的。”易远举起乌龟缸和纪宸平视,“孩儿们,和你们大爹说再见,从今天起,你们就跟二爹混了!”
纪宸只是笑笑。
“对了,小蕊这周放假,我想去看看他们,顺便带孩子们去吃火锅。”易远试探,“那你、你明天……”
纪宸:“可以加我一个么?”
易远的手握紧又放松,“好啊!”
*
上午八点,易远拎着大包小包下楼,纪宸已经靠在车边等候了。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运动衫,衬得人阳光又帅气,豪车停在旁边,遛弯大妈的眼睛就跟钉他身上似的。
易远把东西放上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这么拉风站我家门口,你什么意思?”
“我可告诉你,那些大妈们都有老伴儿,闺女也有男朋友,你别耍坏心眼。”
纪宸拉开车门,“放心,我的勾引对象不是她们。”
“那就行,算你识相。”易远打开淘宝,认真浏览页面。
易远很少网购,对文字性的东西也极少有耐心。
见他话也不说,纪宸问:“在看什么?”
“龟粮。”易远还在认真翻,“家门口宠物店的龟粮不太好,小小宸不太爱吃。”
乌龟还很小,只能吃些颗粒状的龟粮。宠物店主要卖猫狗产品,进的货也都是很便宜的种类。
小小远倒是不挑,跟个傻子似的胡吃海塞,就差把自己撑死,小小宸很谨慎,咬进嘴里的最后也都吐了出来。
虽说乌龟多吃点少吃点问题也不大,但小小远吃东西的样子,总让易远觉得,万一小小宸吃不多、长不大,以后会被那个吃货欺负。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到达了青云县。
车门还没打开,大老远就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呼和尖叫声。
小蕊穿着淡紫色的长裙,捧着刚采摘的野花,其它孩子们也带来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们第一次见这么气派的车,争相往里凑。易远正打算把孩子们带走,纪宸却打开车门,主动带他们去兜风。
易远看望了奶奶,给大黄送了狗粮,最后,回学校给孩子们上体育课。
易远上课期间,纪宸坐在院里,陪奶奶挑拣茶树梗。
“孩子,歇会儿吧。”奶奶起身,“我给你沏壶茶。”
纪宸走进他和易远的房间,阳光晒进窗沿,周围暖洋洋的,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桌上的鲜花依旧绽放,塑料瓶里是一束五颜六色,小个的玻璃瓶是一朵白色的野花。
“是小蕊放的。”奶奶的声音伴着清香的荷叶茶,“这孩子嘴里不说,每天放学都采一束花,重新摆在这里。”
奶奶喝了口热茶,“这孩子,表面像小远,开开心心没烦恼,可这心里啊,又像你,藏着事,谁也不说。”
纪宸:“希望她越来越不像我。”
做个快快乐乐,不藏烦恼的人。
桌子另一侧,摆着根棒球杆。
“怎么剩一个了?”离开的时候,纪宸把两根棒球杆都放在了这里。
“另一个小远带走了。”奶奶说:“我叫他都拿走,他说还会回来,留这里玩。”
*
下午六点,两个大人带着一帮孩子出现在火锅店。纪宸包了全场,任孩子随便撒欢。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之前的生活范围,不是学校的破教室和土操场,就是家门口的那三寸土地。
就连县城的这家火锅店,也是没见识过的“世面”,孩子们开心,疯玩到了九点。
等最后一个家长接走孩子,已临近十点。小蕊跟着他们,一起等到了这个时间。
小蕊的生物钟是九点半,早就睁不开眼。
易远把人背起,和纪宸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小蕊晕晕乎乎的,趴在易远背上,问着些半梦半醒的话。
“哥,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
十三岁的女孩,在身边、在课本、在电视中,听过见过无数次妈妈的称呼,但她从没见过自己妈妈的模样。
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漂亮还是普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想拥有妈妈,哪怕一次也好。
月光洒在身后,身边有微凉的风。
易远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他慢慢悠悠说:“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会陪伴你长大,祈祷你幸福;会按时叫你起床,会花心思为你做早餐;会在天冷时专门为你加衣服,天热时半宿不睡给你扇风;会守在门口等你回家,会时时刻刻为你操心。会倾尽所有,把爱全都给你。”
风穿过窄路,树叶纷飞,易远的声音融进夜色里。
“她们偶尔会哭,大部分时候都会笑。她们表面很坚强,但内心也有脆弱的时候。妈妈是坠入凡间的天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妈妈要用一生来保护,哪怕你个子不高,年龄还小,也要付出最大的努力,爱她、陪伴她、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伤害和委屈。”
小蕊在他肩膀蹭了蹭,隔了一会儿才说,“那妈妈就像奶奶,对不对?”
“对,奶奶也是妈妈,所以小蕊,我们要用力保护奶奶,好不好?”
“好。”小蕊勾紧他的脖子,又问:“那哥,爸爸又是什么样的?”
芦苇花沿着风的方向吹,易远被风掩住口鼻,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他也想知道爸爸是什么样,可他的爸爸不像电视那样、不像书里那样,更不像他期待的那样。
爸爸没有他喜欢的样子,他不想把自己的爸爸复刻给小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模板对象。
“爸爸就像哥哥一样。”纪宸的声音散在芦苇花边,“有的爸爸能当你的体育老师,能给你买漂亮的裙子,能给你折纸,能陪你玩。”
“有的爸爸能辅导你功课,也会教育你不许逃课。”
“爸爸会买给你爱吃的零食,会送你喜欢的日记本,会在你哭的时候,帮你擦去眼泪,在你困的夜晚,背亲自你回家。”纪宸轻轻蹭掉她眼角的泪痕。“也会因为你的一通电话,从天涯海角赶过来见你。”
“不仅如此,爸爸还会给你自由,让你做任何喜欢事。爸爸是你坚强的后盾,永远支持你、鼓励你、陪伴你。”
“会在你无助的时候,借给你肩膀,让你哭;会在你开心的时候,站在你身旁,陪你笑。”
“有爸爸真好。”小蕊的眼泪浸湿在易远的后颈,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睁不开,“但我更好。”
“我有两个像爸爸一样的哥哥,还有一个像妈妈一样的奶奶……”
“谁都没有我好。”
*
回到家时,小蕊早已睡熟。
听到动静,奶奶穿了外套走出来,“怎么这么晚?”
“孩子们高兴,多让他们玩了会儿。”
夜里凉,易远给小蕊盖好被子,轻声关上门。
“你俩也早点睡下吧。”奶奶弓着背,“明儿早想吃啥?”
纪宸眼神落在易远那里。
易远:“我明天早上有集训,得回去。”
“怎么这么急啊。”奶奶埋怨,“白天刚来,夜里就要走,你这孩子,我东西还没准备。”
奶奶说着,急急忙忙跑去厨房收拢瓶瓶罐罐,把他俩爱吃的东西都分类装好。
易远走进厨房,“不用弄了奶奶,就是不想您折腾才没说的。”
嘴上这么说,但走的时候,还是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
车没办法开进来,两个人提着东西往村口走。
墨蓝的天空挂着团明亮,满月圆的滴水不漏。
走了一段,易远才开口,“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半夜送我。”
纪宸:“你连我也没说。”
易远:“忘了。”
“集训多久?”
“一周吧。”
“再回来就要补考了?”
“嗯,好像是。”
纪宸说:“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纪老师,就您这个教法,我肯定能过。”
纪宸:“嗯,去哪集训。”
“西山集训基地,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床又潮又硬,吃的也不好,还扣手机。”
纪宸看他,“你前段时间不联系我,也是因为集训?”
“是啊,与世隔绝,心无杂念。”易远转身看他,“怎么,你想我啊?”
纪宸反问,“你不想我么?”
易远撇他,“想你干嘛?”
“不是说要追我。”纪宸的语气轻飘飘的,“一周不见,不怕我跑了?”
“怕。”易远心里沉甸甸的,他盯紧身边,“你不许跑。”
月光洒在嘴角,发尾从耳边拂过。
纪宸无奈笑了笑,“但易远,你这种追人的方法,追不上。”
作者有话说:
某人等不及,给某人施加压力了,之后吓得某人要抓紧采取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