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激动的对风禾说:“原来六公子喜欢这一款。”

  “哪一款?”

  “高冷。”

  风禾清清嗓子:“你是没瞧着县主对付山寨大当家时的范儿,活像只母老虎。”

  春来兴奋了:“县主在山寨里干了啥?”

  “山寨大当家想睡六公子——”

  风禾黝黑的面皮浮现两坨霞红,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太八卦不好,用手肘撞开他:“算了, 没啥好说的。”

  春来疯狂抓头:“开头那么劲爆, 你好歹多讲两句呀!”

  “一边去。”

  春来改变策略:“我晓得后宫里好多娘娘的八卦,跟你换。”

  前头的卫燕思听不下去了, 回眸冷冷的瞪着他, 威胁:“信不信我缝上你的嘴?”

  说完侧眸打量曲今影, 这姑娘带着斗笠, 蒙着面纱,露在外头的一双耳朵, 充血似的,暴露她的心绪。

  卫燕思打定主意为爱妃讨公, 要求春来掌嘴十下。

  春来脑袋灵光,麻溜的向曲今影承认错误,戏说县主肚里能撑船。

  一阵舌灿莲花, 真就消了曲今影的气,曲今影替她求情, 饶了他小命。

  打打闹闹不停歇, 排了老半天的队, 终于进了城门。

  春来从包袱中掏出大理石的腰牌, 邀功:“小的一直把这东西紧紧护着,连日奔波, 一次也没丢过。”

  随即将腰牌递给守城卫兵。

  那卫兵或许是个新来的,对大理寺的腰牌不太熟悉,上下左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又将目光移到她们的脸上,最后指着曲今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摘下面纱和斗笠。”

  “放肆,速速去通知你们知府大人前来迎接县主。”风禾怒斥。

  动静闹得不小,有不少人驻足回望。

  卫兵单纯,被吓唬住了,点头哈腰两下,请他们稍候,遂握紧腰间的佩剑,拔腿而去,不多久,带回一个人。

  这人身形魁梧,眼含精锐之气,同样穿着一身银闪闪的铠甲。

  瞧这穿衣打扮,该是城门官。他抱拳一揖,十分客气的请她们上城楼,说是已命人备好茶水,可供她们歇息。

  卫燕思多了个心眼儿,推脱:“谢谢,不必了,劳烦你替我们引路,我们有要事,须即刻见到知府大人。”

  那人眼珠在眼底左右滑了滑,面朝着曲今影咧嘴一笑,真就侧开身,让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走没两步就开口:“县主可还记得下官?年初你从老家回雁京时,在霖州落脚,当日郝大人忙于公务,抽不开身,邀您在府衙用过午饭后,差我护送您回的客栈。”

  曲今影衣摆随风缱绻,云淡风轻:“望大人海涵,我并不记得大人。”

  她听得出秦五意在试探,并不愿多讲废话,摘下面纱,与他瞧。

  秦五双眉一扬:“原来真是泠妃娘娘,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大人职责在身应该的。”

  “下官惶恐。”

  “敢问大人尊姓。”

  “鄙姓秦,在家排行老五,县主可叫我一声秦五。”

  曲今影点点头。

  秦五:“下官斗胆一问,不知您行为何会拿着大理寺的腰牌?天下皆知您正值圣宠,怎么会出现在霖州?”

  皇帝落尽山贼窝,多么丢脸的事情,朝廷捂得紧,没多少人晓得。

  曲今影就等着他这一问:“你可曾听闻中元节,红莲教在雁京城闹事一案?”

  “听过听过。”

  “不瞒大人讲,这闹事的头头本抓进了大理寺,却逃脱了。”

  秦五猛的一惊,嘴巴半张了张,终还是合上了。

  曲今影继续:“万岁瞧得起我勇毅侯府,将搜捕的事儿交给我哥,我在家闷得慌,便随我哥一起出来,当做游山玩水了。”

  秦五的视线移至卫燕思,上下端详,只觉这人矜贵清秀,衣品不凡,和传闻中雁京第一纨绔的形象挺吻合。

  “小侯爷瞧着斯斯文文……像个书生。”

  卫燕思:“怎么?斯文就不能捉反贼了?”

  秦五垂首抱拳:“小侯爷勿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卫燕思展开折扇,扑愣愣的扇着风,将发丝扇出几分飘逸,又在春来的提醒下,笨拙的抖了两下腿,演绎出纨绔的味。

  客套:“秦大人无需多礼。”

  “小侯爷心宽,改日我一定登门赔罪。”

  卫燕思干笑几声,却心知他疑虑未消:“大人千万要守好泠妃娘娘在的消息,我这妹子太受万岁娇纵,非闹着要在进宫前出城玩一段时日……唉,拿她没办法呀。”

  “是是是,下官记住了。”

  卫燕思松了口气:“我身娇肉贵,脚走的疼,不知衙门还有多远,怎的走了这般久。”

  “快了,前面拐个弯就到了。”秦五呵呵笑着,“我是个粗人,招待不周,本应事先准备车马……”

  风和眯着眼,对呀,明知圣眷正浓的泠妃到来,为何未备车马。

  他张望四周,眼见着快要走出闹市。

  感觉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呢?

  他耳朵动了动,这是他在听到奇怪的声音后,会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拔出佩刀,拉住卫燕思:“恐要出事。”

  话音一落,那秦五立马变了脸色,大喊一声:“抓住他们!”

  几条小巷子里窜出卫兵,个个带着长戟,气势汹汹的冲上来,吓得路旁的百姓连连惊叫,闹得鸡飞狗跳。

  双拳难敌四手,风禾以守为攻,张开双臂护住卫燕思。

  曲今影冷声:“秦五,你好大的胆子!”

  秦五不再有恭敬的模样,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阴云一般笼罩着曲今影。

  他自腰间摸出一张画像抖开,比划在卫燕思耳边:“还真是万岁呢!”

  卫燕思紧紧皱着眉:“你胆大包天,知是朕还敢以下犯上,要谋反吗?”

  秦五狞笑:“我连知府大人都敢杀,早就是死罪了,何妨再多杀几人?”

  卫燕思愣住。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秦五却纵声大笑,他悠哉悠哉的脱下身上盔甲,好似得到某种解放,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再扯开衣襟,露出纹在胸前的红色莲花。

  “老子全家早没了,杀的就是你这昏君!”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卫燕思被关进了知府衙门的牢狱中,她不懂,为啥红莲叫可以这般阴魂不散?

  与她一起被关的,还有二位忠仆,他们各有各的看法。

  春来认为是命运,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风禾认为是朝廷对红莲教太宽容,一直没斩草除根。

  至于曲今影,她关在他们的对面,享受单人间待遇:“当务之急,我们需要自救。”

  卫燕思拍了拍结实的牢门,问:“如何自救?”

  曲今影:“……我还没想好。”

  在虎头山寨,她们寄希望于朝廷派的救兵,奈何救兵们全军覆没,她们又逃的匆忙,没来得及与朝廷重新取得联系……

  造孽啊!

  卫燕思走到窗边,高唱一首铁窗泪。

  歌声凄婉悲壮,颇有“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

  对,风禾很自责,他身为御前侍卫,多次护驾不力,令卫燕思数次陷入危险。

  “柳公子不要气馁,暗卫与御前侍卫不同,受过特殊训练,除护您周全外,还将消息传递放在首位,哪怕陷入绝地,也会护住一人冲出重围,将您的情况传回大内。

  卫燕思仰头,观望黑黢黢的天花板:“如,暗卫传回去的消息,应该是……朕又失联了吧。”

  风禾:“……”

  他扭身,躲去角落里壁思过。

  看来这回插翅难逃了,卫燕思转变思路:“咱们死也不能当糊涂鬼,须死的明明白白,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来论一论事中的蹊跷。”

  “六公子与我想的一样,实在太蹊跷。”曲今影临危不乱,抱来干草铺好,跪坐在上头,闲适潇洒的姿态,就差再摆上一杯茶。

  她一介女流都看淡生死了,风禾也不好再扭捏,谦恭:“请万岁和县主指教。”

  求学的精神感染了春来,他一并加入,与风禾走到牢门边排排站,抹掉因害怕而留下的两行眼泪。

  曲今影不慌不忙:“数月前,太上皇曾派出一队精兵,前往红莲教的总舵,剿灭这帮反贼,耿忘书趁乱逃走,按理该逃往西北或西南这等偏僻之地,可他偏偏北上到了雁京城。”

  卫燕思来回踱着步:“没错,我也才想到这点,在精兵紧追不舍的情况下,他竟能顺利到达雁京……不可思议。”

  风和受到了启发:“对呀,中元节那晚,万岁一出宫,红莲教恰好就在水月河闹事……”

  春来跳脚:“还有还有!大理寺是大燕朝的三法司之一,守备森严,红莲教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冲进去救走了他……”

  风禾:“霖州知府大人被杀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闹出一点动静!”

  “惊奇的事可以有一次,重复太多次,就是精心设计。”曲今影总结。

  这句话直戳在场人的心窝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晚了,但一定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