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方淮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西西跟回到老家似的,东嗅嗅西看看,然后安安静静地去沙发上蹲着。

  圆滚滚的像个毛球。

  “真乖。”纪方淮抬手轻轻抚着西西的脖颈,柔软的毛发可谓是治愈神器,身心仿佛得到抚慰一般,她坐在地毯上,眯着眼开始犯困。

  西西:“喵~”

  纪方淮懒散地睁开眼和西西对视,点了点它的鼻尖,趴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直到小臂上渐渐生出鸡皮疙瘩,她才感觉到几分冷意。

  纪方淮爬起来打开空调,动了动僵直的胳膊,开始收拾新家。

  纪方淮目前只想好好睡一觉,她先去卧室铺床,衣柜里放着现成的床单被罩,只需要铺好就行。

  纪方淮围着床左拉右扯,把床单铺好,套被罩时却怎么也套不进去,不是这里一坨就是那里一团,本来就静不下心来的她累得满头大汗,甚至故意留长的指甲也被折断。

  “喵喵喵。”西西站在门边仰头看她,似乎在嘲笑她不会装被子。

  纪方淮把这归结于心情不好,找来指甲钳开始修指甲,最后干脆全剪干净。

  指甲光秃秃的,手指瞬间缩短一截。

  纪方淮不再勉强自己装被子,将被芯囫囵放在床上,再加一床毛毯。

  只要能睡觉就行。

  其他的完全没有收拾的必要,房间里纤尘不染,衣柜里她的衣服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就连冰箱里都有即食食品。

  一个想法冒出来:姜直一早就料定她会回来,家里才会这么一应俱全。

  纪方淮用力晃晃脑袋,晕乎乎的。

  她不知道要干嘛,干脆不再收拾,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画片,纪方淮抱着猫目光呆滞地看了起来。

  “喵?”

  手背冰冰凉凉的,是西西用鼻子在拱她,纪方淮自言自语道:“饿了吗?”

  不等西西回答她就去倒猫粮,然后趴在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

  纪方淮就这样趴到晚上,很久没进食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她在冰箱里随便拿出一块面包,大概是受了凉,嚼面包时喉咙火辣辣地疼。

  天黑后,西西不再安静,喵喵地叫不停,叫得纪方淮也烦躁起来。

  “怎么了?”

  西西只是围着她打转,似乎在找人。

  纪方淮突然明白过来,垂了垂眼眸,说:“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

  西西依旧围着她打转,甚至开始扯着她的裤腿往外拉,纪方淮满脸无奈地把它抱到怀里,指责道:“你不会是想当叛徒吧?”

  西西:“喵?”

  纪方淮说完兀自笑起来,她是有多无聊,竟然试图和猫讲道理,好在西西只叫唤一阵就安静下来。

  纪方淮却没法静心。

  夜晚适合喧嚣。

  她清楚自己酒量不好,更不想明天的头条新闻是某独居女子醉酒身亡,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喝酒。

  纪方淮开始没日没夜地睡觉,只是会调好闹钟定时起来,给西西添猫粮以及当一名合格的铲屎官。

  “姜直?”纪方淮醒来时浑身绵软,满眼黑漆漆的,她往后伸手想开灯,却是空落落的一片。

  纪方淮在床上将近转了九十度才找到床头,然后手心摸到一团毛绒绒的物事,吓得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喵?”

  西西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里格外惹眼。

  纪方淮:“……”

  她深呼吸过后打开床头灯,然后再也睡不着,那毛绒绒的触感像是怪物一样,她一想到就瘆得慌。

  纪方淮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白亮的灯光充斥房间,这才安心地躺下来。

  中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纪方淮静静地看了两眼,摘下往门口扔过去。

  沉闷的碰撞声戛然而止,戒指不知道也躲到哪个旮旯里。

  纪方淮像是丢掉烦恼一般,再也没有梦到姜直,浑浑噩噩地睡到天亮。

  门铃突兀地响起。

  纪方淮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那声音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烦躁地穿上拖鞋,冷着脸冲过去打开门。

  “绵绵?”纪方淮的表情瞬间凝固。

  林绵绵背着包站在门外,戴着毛线帽,系着围巾,鼻头红彤彤的,腼腆地笑道:“方淮,好久不见。”

  纪方淮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林绵绵在玄关换了鞋,也不藏着掖着,说:“姜直让我来的。”

  纪方淮一下子冷了脸,说:“我不需要她的关心。”

  林绵绵补充说:“但我来是因为我担心你,和她无关,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纪方淮想到自己刚刚急于和姜直撇开关系的模样有些唬人,有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感冒,喉咙有些痛。”

  林绵绵从包里掏出一堆药,说:“这是吃头痛的药。”

  “谢谢。”纪方淮余光瞥了一眼和药放在一起的薄荷糖,没有说话,她回到房间一番清洗打扮,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纪方淮原本是没胃口吃饭的,但林绵绵的到来让她不得不吃饭,鉴于不会做饭,她只能打开外卖软件点外卖。

  纪方淮刚要付款完成订单时,脑海里突然响起姜直和她说外卖不卫生。

  她迟疑了一下,问:“你吃外卖吗?”

  林绵绵低头在撸猫,说:“吃。”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你来点吧。”纪方淮把手机递过去。

  “好。”

  林绵绵心虚得很,第一次接这种任务,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朋友,才不是做什么中间人,然而平时和纪方淮聊得很开的她,现在也寡言起来。

  林绵绵来之后也没说要离开,还带着平板,随处写写画画,西西因为她的到来很开心,不再动不动就喵喵叫。

  纪方淮虽然不高兴姜直乱安排,但是林绵绵的到来让她不至于晚上睡觉还开着灯,而且一日三餐也正常吃。

  纪方淮连续吃了三天外卖,每天都不重样,菜式也不油腻,她盯着餐盒,问林绵绵:“你在哪里点的外卖?”

  林绵绵顿了顿,说:“随便瞎点的。”

  纪方淮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很挑食,而这三天的外卖都恰恰符合她的口味。

  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

  “其实是酒店厨师做的。”林绵绵果断出卖姜直,“姜直说你不会做饭。”

  “她还让你做什么?”纪方淮想发脾气,但是不能和林绵绵发,只能生闷气。

  林绵绵据实说道:“她让我照顾你,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用她说我也会照顾你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这样。”

  纪方淮说:“我们可以自己做饭。”

  林绵绵犹豫道:“我不会做饭。”

  “……”纪方淮沉默,她手机安静地躺着,她刚来那天发现全是姜直的电话,都是凌晨打来的,之后手机就一直很安静。

  都说分手了,干嘛还这么照顾她?

  纪方淮烦躁起来,又努力镇定,和林绵绵道歉,说:“绵绵,我有些困,麻烦你帮我看着西西,我刚刚语气不好,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

  林绵绵摆摆手,不在意道:“放心吧。”

  明知外卖对身体不好,纪方淮总不能逼着林绵绵也不吃酒店送来的饭。

  纪方淮苦恼的是自己怎么都摆脱不了姜直的影响,幸好有林绵绵在,她可以肆意妄为,睡一觉醒来就喝得晕乎乎的。

  果然一醉解千愁。

  “方淮。”林绵绵不放心道。

  纪方淮只喝了一杯酒,已经满脸通红。

  “你来干嘛?都说了我不要你管。”纪方淮眼里噙着泪水,积攒许久的委屈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抱着林绵绵一阵哭。

  林绵绵抱着西西不知所措。

  纪方淮酒醒后选择当场失忆,对这事只字未提,她拿出手机,看到辛零的朋友圈,说某人的胃又伤着了,配图是一堆红酒,和歪歪倒倒的姜直。

  姜直看起来头发凌乱。

  身上竟然还是那身衣服。

  姜直的衣服向来一天一换。

  纪方淮指尖微顿,假装没看见,划过这条朋友圈,若无其事地和林绵绵说话。

  林绵绵边逗猫边说:“西西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

  纪方淮看着西西那个小叛徒,面无表情地说:“它可能是还没习惯。”

  西西:“喵?”

  纪方淮扭头不想看它。

  林绵绵偷偷瞟一眼纪方淮,又看看和辛零的聊天记录,最终视死如归道:“姜直胃病好像挺严重的,现在在医院。”

  纪方淮微顿,继而科普似的说:“她说的话不能信,说不定还是骗人的。”

  林绵绵只得作罢。

  朋友和前上司,她选择朋友。

  纪方淮晚上睡觉时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前几天也是这样,但是今晚却满脑子都是姜直病弱的模样,她努力摒弃掉这个画面,去想姜直欺骗她的事。

  然后又开始想,既然姜直不是她未婚妻,那怎么会骗得这么天衣无缝?让她差点就相信。

  姜直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知道她的喜好,还有与她的合照。

  纪方淮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

  她怎么又在想姜直?

  姜直是死是活都和她没关系!

  纪方淮心情郁闷极了,早上五点就醒来,一直躺到天亮。

  她趁着林绵绵还在睡觉,自己去商场逛了接近两个小时,然而手里空空如也,实在是没心思看那些东西。

  “纪方淮。”似乎有人喊她。

  纪方淮以为自己幻听,没怎么在意,紧接着又听到一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她停下脚步酝酿好表情,也不知在期待什么,最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好像没有认识的男人。

  纪方淮抬脚继续往前走。

  “纪方淮,你站住!”

  纪方淮这次听得十分清楚,有人在喊她。

  她转过身。

  喊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此刻怒气冲冲,帅气的面容有些扭曲。

  纪方淮见那男人确实认识她,不知怎地,她突然笑道:“你不会是要说你是我未婚夫吧?”

  男人有几分惊讶,骂道:“你他妈疯了?”

  一来就出口成脏,看来不是一路人,纪方淮不想搭理他,然而男人几步就上前钳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重得纪方淮手腕生疼,她冷声道:“放开!”

  男人嫌弃地甩开她的手,说:“你他妈想男人想疯了,我是你弟!”

  纪方淮定睛一看,男人真和她有几分相似,只是下巴一片青黑胡茬,看起来比她年纪还大,她不想和他计较,不过有姜直的前车之鉴,她决定先问人。

  纪方淮慢悠悠地拿出手机低头发消息。

  她直觉表姐沈婧知道很多事,虽然有利用人家的嫌疑,但她还是问道:“表姐,我有一个弟弟。”

  她故意用肯定句。

  沈婧几乎是秒回:“他叫纪东元,比你小两岁。”

  纪方淮无暇顾及表姐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但还是谨慎地补上一句:“你没有骗我吧?”

  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感觉每个人都在欺骗她,她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生活的世界都是虚构的。

  沈婧这次回复得慢一些,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谢谢。”

  纪方淮默默收回手机,她那所谓的弟弟已经满脸不耐烦,大概是有事情想找她帮忙,不然照那个嚣张的脾气,也不至于在冷风中等她。

  “你确定你是我弟?”纪方淮面无表情道。

  纪东元生气道:“我他妈不是你弟,我都懒得理你!”

  纪方淮自动忽略他的脏话,继续面无表情地问:“如果你是我弟?那我受伤在医院时,怎么没来看望我?随便一说你是我弟?你以为我就会信吗?”

  纪东元气道:“我他妈……”

  纪方淮冷冷地打断他:“到底是你妈还是他妈?给我好好说话!”

  纪东元暗骂一声闭了嘴,他倒是没想到半年没见,纪方淮彻底换了副模样,他差点没认出来,只是那眼神灰蒙蒙的,怪不得连亲弟弟都不认识。

  眼见这个便宜弟弟答不上来,纪方淮转身就走,不想搭理他。

  她想起姜直说过她父母重男轻女,反正她已经失忆了,这大半年都没人来认她,现在……

  抱歉,她不需要。

  纪方淮紧了紧领口,天太冷,她只想回家睡觉。

  纪东元看着那匆匆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破口大骂道:“纪方淮,你他妈给我站住!亲弟弟你不信,姜直你倒是信得很,她不过是一只白眼狼!”

  纪方淮差点一个踉跄,脚不听使唤地停下来。

  “你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

  纪东元有几分幸灾乐祸,说:“我说姜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爸妈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她转手就把爸爸送进监狱,还设计妈妈出车祸,也就只有你喜欢在她跟前晃,追着她的屁股叫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姜直:人在医院,刚下病床,勿cue。

  放心吧,我们纪方淮帮理不帮亲。

  纪方淮:我追着屁股叫姐姐?

  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