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庄前辈,她很气。”

  这种窒息到让人沉默、让人流泪的场景,也就梅笑寒来来回回看了片刻后,还能说出一句话。

  庄清流哽咽了一下:“我……看出来了。”

  梅笑寒实在不忍心地交叠着手出主意道:“庄前辈,据我对花阑的了解——你现在要是立马上去拉住她的手,估计还有十分之一拯救的可能;要是直接抱她,大概可以提升到六分之一;当然,倘若直接亲她一下,预计可以直接飙升到三分之一。”

  庄清流却连腿都暂时迈不动一下:“……就没有一个二分之一以上选项吗?”

  梅笑寒十分认真地沉思了一下:“这、也就大概只剩下直接把人抱上床这个选择了,不过……咳,可这个选择毕竟说不好是谁占了谁的便宜,极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非常不建议你尝试。”

  她话音刚落,已经在树下等了足够久的梅花阑忽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庄清流:“!”

  她条件反射地抬脚就追,呼啦一下飞了数十尺,可是刚刚伸手触到梅花阑的袖摆……这人就凭空消失了。

  ……不知道瞬移到了哪里去。

  庄清流更加心肌梗塞地原地默然了须臾,转头去看梅笑寒。

  梅笑寒无法直视地伸手捂了下脸:“庄前辈,我也不知道她一般生气的时候都会去哪儿,毕竟花阑这人没有过这种前例——谁一般惹她生气,她当场就会把气出了。”

  庄清流:“……”完了,感觉这样的话,大佬是更委屈了。

  “——唉。”梅笑寒长长叹了口气,走近庄清流,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粉纸笺,很快低头用灵力撰写了十几个地方,“虽然可能性比较低,但你还是先找找看吧,梅家的仙府你现在也已经熟悉了。”

  说着,她自己抬头在仙府内长长环顾了一圈:“要是花昼在的话,也许会有点别的思路,不过他大抵还是跟我差不多的,所以你先去这些地方找吧,我会帮你传讯联系花昼再问问的。”

  梅花阑转身消失前的那张脸不停在脑海中来回浮现,庄清流已经无暇多问,拿到纸笺后立马就动身道:“多谢!”

  她身形边跃出去,边低头看了一眼——第一个地方,是梅家的灵山脚下,梅花阑母亲的墓旁。

  庄清流心里一酸软,身影在梅家仙府上空恍惚一闪,已经到了灵山。她以往和梅花阑从这附近经过很多次,从未听过和见过她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情绪。没想到梅笑寒今日列的第一个地方,就会是这里。

  两眼边飞速划过的景色很快静止下来,庄清流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梅花阑母亲的墓,又片刻不停地来回看过四周……都没有。

  她心里倏地一空,莫名觉着如果这里没有,梅笑寒列出的其它地方可能也不会有了。

  ……

  果然从这里到后山,从后山又到梅家巨大的湿地群岛,里里外外、来来回回都绕了一圈儿后,到底还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这人是在故意躲她。

  天色已经从正午到日暮,从日暮又到第二天日光升起。

  庄清流再次一身倦意地回到梅家仙府的时候,发现整整一仙府的人居然一夜之间都纷纷穿上了……冬衣。

  “你没看见吗?庄前辈——”

  梅笑寒脖子上围着一圈时尚的兔毛坎领,双袖掺在一起,站房檐儿下抬手指给她看道:“整个仙府屏障现在已经转而开始下霜了,飞霜。”

  “……”

  庄清流沉默难言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飞霜也跟昨天的桃花似的,忽然纷纷扬扬地簌簌下落,滋啦冰凉地掉了她一身。

  “……”

  梅笑寒唉了声,好心地伸出手替庄清流拂拂,然后感慨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本来以往每年冬天是六个月,现在九个月——都是托你的福呐,庄前辈。”

  庄清流:“……”

  她低头一看,原本落到她衣领内的冰晶霜花居然无形消散了,并没有化成湿漉漉的一汪水——原来这人哪怕是生气,还会记着只冻别人不冻她吗?

  梅笑寒很快招招手,示意两个送早饭的小弟子进来,指着那两个托盘道:“庄前辈,你想多了,看那里——”

  庄清流目光便顺着她的手一挪,只见那两个托盘里,一个装的是精致的两碟小菜,一个馅饼,一盅汤和一碗喷香的饭,看起来就十分丰盛——那是她第一次在梅家仙府吃东西,梅花阑给她准备的。

  而弟子端来的另一个托盘里……只有一碗糙米粥和上面几粒已经堆好了的萝卜丁泡菜。

  梅笑寒手一点道:“是的,左边那个是我的。”然后一指右边,“而这个糙米粥配萝卜菜,是庄前辈你的。”

  庄清流诡异地眼皮儿一垂:“……我没跟她在一起,就连以前的饭也没资格吃了吗?”

  “虽然也不能这么说,但——”

  旁边的梅笑寒伸手,展开一只写了两行正楷小字的传讯纸鹤递给庄清流,怜悯道:“但这是花阑昨晚特意吩咐给厨房饭堂的,估计就是故意也气气你。所以庄前辈,你还是把粥配萝卜将就将就吃了,让她消气吧。”

  庄清流一言难尽地伸手,点头接过了那碗不需要托盘的粥,旋即就近入了梅笑寒的屋内,跟她在桌前对坐。

  窗外飞霜不断簌簌,偶尔还吹两声呼啸的大风,看起来还果真跟一夜入了冬一样。梅笑寒端坐桌前,喝着自己精致的冬瓜乳鸽汤,不由取笑庄清流:“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庄前辈你现在还要浪吗?”

  庄清流一口粥拌萝卜丁下去,居然“——咔擦”,咬到了一颗小石子……差点把半边脸都吓飞。

  ……那人就是故意的。

  梅笑寒又忍不住笑了声,吃着自己的小菜装模作样道:“花阑这就有点过分。”

  庄清流终于拨挑着粥米里混杂的小石子,抬头微睨了她一眼:“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摸清的人,就这么贸然去进入另一个人的生活,晏大人觉着合适吗。”

  梅笑寒舀汤的动作忽地缓了几分,若有所思看向庄清流:“庄前辈原来,是在考虑这个吗?”

  庄清流只是又敛回目光,低头落在了一勺一勺搅动的糙米粥内:“只是觉着现在这样……对她有些不大够。”不够对得上她的情意。

  那个叫梅花阑的人,她一个人记得前生,记得今世,记得那么多,自己如今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所以纵然其实很喜欢,庄清流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觉着这样对她太轻率了,真的还差一点什么,差一点……老感觉不能缺的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其实一直觉着现在这样也很好,所以总想着缓一缓,也没什么。

  只是如今忽然反应过来……她可能真的让那个人等太久了,只是梅花阑向来能忍尚敛,她也居然从来没有留心注意过——注意过她有多渴望,多煎熬。

  庄清流垂眼想着想着,忽然又被一颗小石子磕碜了一下……不由古怪地看了她手中的粥,方才短暂的片刻失神一消而散。

  ……

  一顿饭很快吃完,梅笑寒悄然观察了庄清流的样子几次后,很快收拾好碗筷道:“好了,庄前辈,走吧。”

  庄清流立马放下勺子抬眼看她:“去哪儿?”

  梅笑寒忍不住微笑:“不是去找花阑,我也是真不知道她在哪儿。不过有件事算是跟她有关。”

  庄清流点点头,立刻起身:“嗯?”

  梅笑寒示意她一起往外走道:“花阑自己有一些土地和店铺,每年定于秋收后,会收一笔账回来。而今年本来因为她高兴,所以前两天已经不打算让人去收了。”

  “……?”庄清流跨过门槛儿,不由低头轻轻笑了一声,这算是一高兴就败家的类型吗?

  梅笑寒却出门感受了一把寒风后,叹气道:“不过现在,她已经不高兴了——所以传讯回来,让你负责下山去收。”

  庄清流立即转头眨眼:“收回来给我吗?”

  梅笑寒表情不动地微笑看她:“你说呢?”

  庄清流笑着点头:“我去收也行,都在哪里?”

  梅笑寒冲她招招手:“自然是我带你去——走吧。”说着很快带庄清流从一院子鸟中穿过,出了梅家的仙府。

  仙府外天高气朗,惠风和畅,梅笑寒显然心情也好了起来,一拂袖给自己换了身长裙。旋即整整大半天,她带庄清流几乎走遍了仙府山脚下的梅城,一路不停地“这这这这这儿……”说这些都是梅花阑的庄子。

  “……”庄清流最后动用了十个乾坤袋装钱,装完心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概又是臭大佬故意在给她展示和隐秘的诱惑。

  就是把人换成花孔雀,这个举动便意味着“开屏”的那种炫耀。

  二人从清晨收到日暮,刚刚回到梅家仙府的山脚下——一个高鼻深目的紫衣青年忽然出现在了庄清流面前,眼睛像旋涡一样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后,双手倏地凌厉拔出了剑。

  庄清流:“?”

  紫衣青年身姿高挑,衣带轻缓,手中所持,也很容易能看出是一把灵剑,但庄清流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所以一眼还是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哪个宗族门派的子弟。

  “你不需要认得我——”紫衣青年言简意赅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只需要知道,我父母皆在二十年前,死于你手。”

  ……

  庄清流眼皮儿微跳了一下,转头略看向梅笑寒,梅笑寒也暂望着紫衣青年,没什么表情。

  她便目光转回来,同时停住脚步,道:“……敢问你父母名姓?”

  紫衣青年十分深邃的眉目直直逼视庄清流:“你以为说自己忘了,两条人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庄清流不知道该对这忽然出现的情形作何反应,来回考量了很久,才出声:“我确实是不记着了,所以才有此一问,你不愿意答便算了,不过容我也先问一句——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是想怎么样?找我报仇?”

  这人眼睛居然红了,紧紧握着剑直指庄清流:“我知道梅家护着你,所以你有恃无恐。但是天理昭昭,神佛有眼,你若不想过一辈子躲躲藏藏如过街之鼠般的日子,今日便抽出你的刀,堂堂正正应我报仇。”

  庄清流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样子还是他的话,目光也一瞬间深深沉了下来,眼角微挑:“非要打一场?”

  “是,就我们两个人。”

  紫衣青年一字一句道:“公平地打一场,生死不论。若能杀你报仇,是我的本事;若我也死在你刀下,是我没有本事——只要你今日接战,我绝无怨言。你若不接,下次便不一定是我一个人来找你寻仇了。”

  梅笑寒不知道什么鬼,听到这里后,居然交叠着双手,不悄不响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一副让出战场的样子。

  庄清流震惊地一转头:“……?”

  梅笑寒便微笑起来,道:“既然这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下。”

  庄清流心里生出不祥的感觉:“?”

  梅笑寒笑容不变地用了一个传音入密道:“庄前辈,花阑来讯还说了,如今要让你知道往日里其实是她帮你挡了许多,根本不是祝宫主——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让你自己去面对。”

  “……”实在让人说不出话。倒是现在肯定能明白了,这姓梅名笑寒的到底隶属谁的阵营了。

  于是气氛陡然肃重起来,大敌当前,紫衣青年已经笔直抬起了剑……却忽见庄清流居然扒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

  庄清流并不需要给他解释,一眼糟心地看完胸口那些正在闪来闪去的诡谲丝线后,当机立断地一把甩出了手腕上的渡厄。

  对面的紫衣青年眼神立即认真下来,持剑作势□□……然后下一瞬,庄清流大声喊道:“走!”

  于是一抹淡金色的光芒闪电般在眼前一闪,庄清流已经让渡厄拽住她从紫衣青年眼前先跑为上地飞走了。

  ……

  紫衣青年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手中飞快地捏决御剑,毫不耽搁地紧追其后。

  空中两道光影急快地“嗖嗖”离开,原地站着不动的梅笑寒仰头笑着目送了片刻后,才自己理理袖摆,施施然地继续缓步走向了山阶。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庄清流已经被渡厄拽着飞到了梅家的仙府屏障前。她并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跟人动手,所以眼看着马上进去就没事了,却忽然一声炸裂的——砰!

  正侧头往后看的庄清流居然一头撞……撞在了屏障上!她现在居然进不去!!

  这是什么鬼?!这大佬的心眼儿居然已经小成这样儿了吗?!

  庄清流瞬间闪电般回头,在四周各种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火速巡梭了一遍:“——我说大佬!你行行好吧!有什么事是不能两个人单独快乐地吃一顿饭解决的吗!”

  然而任她现在再怎么两个人来、两个人去,可能在暗中故意隐着的大佬都并没有现身。

  “……!!”

  庄清流气急败坏,在紫衣青年剑风锐利划到的最后一瞬,喊着渡厄急转一个弯儿,又呼啦啦飞走了。

  可惜渡厄虽然平日里自身矫健轻风,现在多拽拉一个庄清流,飞起来就慢了许多,天上地下地来回绕了两三个时辰,居然都摆脱不了这个“寻仇青年”。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还是庄清流靠深夜蹿进一个成衣铺……把自己飞快涂脂抹粉地穿进一身寿衣里躺停板上装死半天,才算彻底骗过甩开了这个紫衣青年。

  心累,完全心累地说不出话!

  这次不用想,梅家仙府的屏障又能为她打开了。庄清流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刚脚步虚软地蹭回院子,想一头倒床上睡……却发现原本放床的地方居然空了!她吧唧一声把自己栽到了地上!!

  这人到底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一点儿都不合格!完全是闹脾气零分操作!

  庄清流气得想破口大骂,刚从地上撑起来——又发现原本摆松软大床的地方,也不是被挪空了,而是转放了一张……呃,塌,硬叭叭的短塌。

  虽然一瞬间就怀疑这张充其量只有一个背宽的硬塌也是故意摆来折磨人的,但庄清流实在疲倦到没法儿挑拣,便只是心里庄重地记了一笔后,就板鱼一样地摊上去睡了。

  所以她只是“不愿意英年早婚被抓包了一次”,就接连开始吃不配吃,睡不配睡……呵!

  哪门子的大佬,等着瞧!

  在梦里这样那样的庄清流半夜醒来,浑身又酸又软,喉咙又焦又渴,最主要的是——她差点把脑袋塞进湖里对着一湖水牛饮。

  他他他……他他妈的又梦游了!所以今晚是房内床边的那个水缸也被提前故意拿走了。

  庄清流实在心情咔吧炸裂,头重脚轻地从后山湖里跑回去,房内又黑又暗,平时墙壁上随醒随用的花灯和床头绑着的月白色光晕小球都没了。

  她心累地摸黑进门,哑声道:“我需要一个灯。”

  暗中顿时亮起三股光源,浮灯渡厄和逐灵纷纷赶来毛遂自荐,逐灵来是来了,可姿态保持得很好,仍旧是一副高冷贵妇的样子。

  庄清流一头趴在桌面上,手拿起茶壶:“月白色。”

  于是红色的浮灯和金色的渡厄纷纷出局。

  庄清流刚焉焉儿地半趴着灌了大半杯水,才整个头忽然抬了起来,瞬间看向了墙角的浮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话音落,浮灯才一扭一扭地在房内大亮起来,然后很短的片刻,一个长长安静的影子从身后悄然铺到了桌脚下。

  庄清流心里一跳,立即回头——梅花阑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静静看着她,悄无声息的。

  “你什么时候……”

  庄清流刚毫不犹豫地起身,两步走向她,忽然眼角一扫……看见了一个收拾好的包袱。

  她心里忽然一紧,瞬间看向梅花阑的脸:“你要走……要出去吗?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梅花阑似乎只是长睫似有若无地在光影里轻轻闪动了一下,仍旧悄然寂静地看着她。旋即,在庄清流还差一步就碰到她的时候,这个人又瞬间地原地消失了。

  屋内的火红色光影也很快跟着一闪不见,只有逐灵清澈如月的浅光独自铺洒了一地。

  ……

  庄清流低头看了会还尚留余温的椅子后,好像忽地有点儿明白那人的意思了——每次即将碰到的时候,都如镜花水月消散的那种感觉。

  可虽然这样,但心眼儿小到这个地步又是这么意思?依她看,自己也并没有被什么人“很喜欢”,否则怎么舍得这么折腾!

  庄清流心里很快来回怪变地想来想去后,挑眉转身,重新放好水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庄前辈?庄前辈醒醒?”

  庄清流因这声音困倦地睁开眼,冲着一张熟悉的脸:“?”

  梅笑寒袖手站在床前,低头道:“庄前辈,人生就是这样,你可一点都不平凡,想好好过那种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日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快点起来做工吧。”

  庄清流:“???”

  梅笑寒已经伸手为她拿昨天的馊衣服了,虽然只用两个手指头捏着,但是没表现出来,和蔼可亲道:“快点起来吧,庄前辈,今天也要继续收租呢。”

  庄清流实在哽咽地说不出话:“……咱俩儿之间就没一点私谊吗?”

  梅笑寒冲她微笑:“私谊是一时的,你嫁到我们家才是永久的呢。”

  庄清流谴责地盯了她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这两天的遭遇认真算起来,也不是很过分,并且很大程度上都是她之前太过得过且过咸鱼摊造成的……但她这个人可能已经不会再嫁到姓梅的家里了,不会!

  这么想着洗漱完,庄清流果然发现院内一切以前储存的能吃的东西都没了,于是哼了声,二话不说跟梅笑寒下了山。

  只是下山后在城内走着走着,她不由自主往蒸肉包的笼屉内看了一眼时,梅笑寒居然还要顺着看过去,刻意提醒道:“庄前辈,那个很贵的。”

  庄清流:“???”

  她现在连个肉包也不配多看了吗?!

  庄清流当场顿住脚,冲她转头:“谢谢,我从今天起已经决定自力更生,一拍两散,不回你们家仙府、不哄你们家大佬了,所以我爱把包子看多久就看多久!”

  梅笑寒好像打量了一下她眼里的神色,从笑容不变地笑着袖手问:“那么庄前辈,你应该想想,你自己现在该怎么赚钱。”

  庄清流不怎么当回事地想了想:“我可以卖艺?”

  ……

  梅笑寒站街中央笑着点点头,袖摆一招,示意她请。

  庄清流于是……拿出了渡厄,试着翻了两下花绳。然后脚步一拐,转回来问:“或许、你想打赏两个铜板吗?”

  梅笑寒眼皮一垂,实话实说道:“……好像不大想。”

  庄清流于是从虚空中抽出逐灵:“那或许,你喜欢这个吗?”她语气爽快道,“我愿意卖给你。”

  梅笑寒低头:“……”

  庄清流见她没有立即丑拒,似乎是在考虑,便立即热情开始推销:“你不知道,它很实用的,晚上能发出十分漂亮的月白色柔光,你连灯都不用点。”

  她刚说完,逐灵忽然变成了她手心那么大。

  庄清流:“……”

  庄清流表情一哽,又若无其事道:“变来变去也是它便于携带的一个优点呢——还有,我这把刀十分爱洁净,自己还能沁出清泉,你随时随地渴了,它都可以给你沁出一杯来,十分甘甜可口。另外不方便用水的时候,它也可以让你能随时取用呢。”

  这次说完,逐灵就通体沁出了……殷红色的状似鲜血的物质,红喇喇流了庄清流一手,十分吓人。

  ……

  梅笑寒表情十分诡异有内涵地转头望了庄清流一眼,敬谢不敏道:“庄前辈,谢谢展示,我并无此意呢。”

  庄清流于是一句话都不再说了,转身就走:“拜拜!”

  梅笑寒也果然没有跟上她……居然也真的就这么没有跟上她!

  庄清流转过一个街角,缓慢回头看了眼,梅笑寒还在原地袖手笑——她立马哼了一声,转回头,又脚步不停地走了。

  随便找了一个街边戏台子的木柱靠了会儿后,庄清流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偏头看着街角几个小孩子在地上弹石珠子玩儿。

  渡厄见她这样,可能以为她是心情不好,于是轻轻飞出来,把自己在半空编织成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吧唧掉在了庄清流面前,一扭一扭地示意让她看自己。

  庄清流垂下眼,仍旧没出声。

  渡厄于是又弹起来,盘在了她脖子上,脚上,旁边的柱子上……最后一盘旁边儿一盆花的枝头,妖娆来妖娆去地跳舞。

  庄清流于是转向它:“那你愿意把自己卖了,换钱给我吗?”

  渡厄唰拉一下,立刻又变成一圈儿金色细绳紧紧缠到了她手腕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

  庄清流终于垂眼笑了声,目光落在手腕上点点它,从斜倚着的木柱上起身——去找了段缤。

  一段儿时间不见,段缤也不问她一句多余话,只是淡定地在柜台后抬了下眼:“少主。”

  庄清流对他这个称呼实在是已经脱敏了,于是点点头,走进去四下打量了一圈儿:“怎么样,这些日子生意还成吗?”

  段缤毫不遮掩地直白道:“很差。”

  庄清流略微在他脸上打量了几圈儿,笑了:“那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段缤没什么特殊表情地看着她:“只要你说做下去一日,就会做下去。”

  庄清流靠到柜台边,伸手勾过他归类好的账本翻了几页,思忖道:“赔了这么多?你哪儿来的钱?”

  段缤十分淡然:“我把剑暂时当了,有钱的时候还会赎回来的。”

  “……”

  庄清流忽然掀起眼皮儿看他……都已经赔本儿到把剑都当了?这是什么鬼?!

  安静片刻后,庄清流终于收回视线,合上账本儿,在页脚摩挲了几下道:“你的剑我会给你赎回来的,不过有一件事,现在可能需要你去做。”

  段缤一直懒洋洋敛着几分的眼角很快彻底提了起来,直直看向庄清流:“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庄清流目光一瞧他。

  段缤也不避忌,仍旧直白道:“你之前是对我多有存疑,所以不愿意理我用我。”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之常情和必然的,谁都不是傻憨憨,所以心里明白也不奇怪。因此庄清流点点头,算是回了他的话,然后干脆问道:“你把剑当哪儿去了?”

  段缤目光跃过她,随手指了下街对面的一家当铺。

  庄清流便点点头,一句多余话都没有地走了过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带了段缤的佩剑出来,原模原样地放到了他面前的柜台。

  段缤细细低头摸了摸他的剑,收起抬头:“什么事,你说吧,我现在就去。”

  庄清流便抬眼,毫不啰嗦地低声开口:“前段日子——”

  她刚说了四个字,眼前剧烈地掀起一阵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熟悉的失重感觉很快从头传到脚。最重要的是,片刻后,四周的光线居然从白天变成了黑夜。而她眼前的人,也竟从段缤变成了……一个梅花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