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溪是开玩笑的语气, 安沐当然也回以玩笑。

  “我是怕你只管养肥不管减,到时候我胖得嫁不出去,找谁哭去?”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谁嫁不出去你也不会。”

  “那可说不准。”

  “你要嫁不出去,我就养你一辈子,怕什么?”

  “怕我妈愁白头发。”

  简以溪夹筷子的手顿了下,脸上笑容不减,眸光却敛了下去。

  “就你这体质, 能吃成标准体重算我厉害,吃胖?这辈子都别想了。”

  “行,我要吃胖了才打你。”

  “公吃不胖我才打你!”

  两人说笑着吃完了早饭, 安沐起身收拾碗筷,简以溪拦住了。

  “你不是要办复学吗?赶紧去吧, 我来收拾。”

  安沐看了眼挂钟, “你不上班吗?要来不及了。”

  “不上, 今天公司没事, 正好调休一下, 中午给你做板栗鸡。”

  “把毛毛和二哥也喊来?”

  “毛毛中午大概没空, 晚上比较好,还能多玩一会儿。”

  安沐点头:“行, 那我走了。”

  简以溪一路送她到门口,像个送老公上班的小媳妇, 又是递外套又是递围巾挎包的。

  “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简以溪甜美的笑容一如当年, 只是多了几分别样的温柔,这温柔中和了青涩,仿佛原本娇嫩的花蕾彻底绽放, 馥郁芬芳,诱人驻足。

  当然,这个被诱的“人”五年前不包括安沐,五年后依然不包括。

  安沐的视线并未过多逗留,转身便离开了。

  简以溪站在门口望了她很久,直到她进了电梯才突然转身回屋,咚咚咚一路急奔,奔到阳台,打开窗户巴巴地望着车库出口,直到看见熟悉的私家车缓缓开出,打转方向离开小区,这才像是突然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软巴巴趴在了窗台。

  安沐真的回来了,是真的,不是做梦。

  不是吗?

  简以溪幼稚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

  真疼。

  真不是做梦。

  那就好。

  这回心是真的放进了肚子里。

  简以溪深吸了口气,很快抖擞精神,忙碌着收拾残羹剩饭,收拾完就得马上开始准备午餐,先把鸡腌上,猪蹄也得处理干净,焯水去下腥,早早炖上,炖到中午安沐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中午吃点家常的,等晚上毛毛二哥他们来了,再做刺参鲍鱼皮皮虾那些,勉强算是海鲜宴了,这样一天三顿不重样,安沐也能新鲜点儿。

  简以溪胡思乱想忙碌着,一口气忙到了中午。

  蹄花汤差不多了,随便舀一勺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板栗鸡也做好了,就剩两个素菜得等安沐来了再炒,不然就凉了。

  三菜一汤,两个人吃妥妥的够了。

  勾头看了眼客厅挂钟,已经十二点了,安沐怎么还没回来?

  【孟希笔谈:什么时候回来?在路上了吗?】

  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咔哒咔哒的走针声每一下都像是响在心坎儿上。

  简以溪坐在沙发上,抬头又看了眼挂钟。

  ——怎么才过去了一分钟?

  简以溪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分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说不定安沐正开着车,不方便回信息,应该打电话过去才对,蓝牙耳机不妨碍开车。

  简以溪果断翻出了安沐的号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声才接起来,安沐的声音有些空旷,像是在走廊之类的地方。

  “抱歉,我中午应该赶不回去了,晚上回去。”

  “还有事,不多说了,先挂了。”

  通话断了,简以溪说了一半的话顿了下,依然机械般喃喃着,诉给了孤零零的手机。

  “……记得吃饭,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安沐不回来,简以溪也没了胃口,起身把猪蹄汤续了点水,继续文火炖着,炖到晚上更好,板栗鸡倒是不能炖太久,骨肉分离就没的吃了,等晚上再热一下就好,味道应该不会流失太多。

  简以溪靠着沙发坐了十来分钟,攥着手机,空茫地望了好一会儿阳台。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小崽儿,安沐离开的那年冬天,她忘了是哪天,只记得那天下了挺大的雪,她颐和轩珍宝阁都跑了个遍,到处都不见小崽儿的影子,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它没了。

  那天回来,她也是这样坐在沙发,愣愣地望着阳台,从天光大亮望到暗夜幽沉,雪花洋洋洒洒,却并没有积雪,到处湿漉泥泞,天不干净,地不干净,心里也不干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跟她作对,她的安沐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她跟安沐说过很多事,唯独这一件,直到现在她都没跟安沐提起过。

  简以溪闭了闭眼,心头像是压了巨石。

  安沐回来了,小崽儿没了这件事她早晚会知道,怎么办?

  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

  就算知道又怎样?约定不是早就作废了吗?

  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小琴?”

  “黎创那边的合同拟好了,我给你发过去,你先看看?”

  “明天再说。”

  “好的,王总半个小时前打了电话过来,想跟你约个饭局,他说最好是今晚,你看……”

  “明晚。”

  “好的,还有……”

  简以溪一向喜欢亲力亲为,秘书也习惯了事无巨细跟她报告,短短一上午就累积了一堆事。

  简以溪揉着太阳穴听她说完,统一回复:“等我上班再处理,还有别的事没?”

  “呃……没,没了。”

  “下午再有事就不用跟我说了,除非十万火急,记住了吗?”

  “记住了。”

  挂了电话,简以溪闭了闭眼,果断起身进了厨房。

  没空自怨自艾,还有好多事要做,对了,好像忘了买小苏打了,得赶紧去买。

  忙忙碌碌又是一下午,五点不到,门铃响了,叮咚叮咚急促得很,一听就是毛毛那毛躁丫头。

  “怎么这么早?不是七八点才下班吗?”

  简以溪给她开了门,靠着鞋柜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

  “今天出外景,录完我就过来了。”

  谁能想到毛毛这样不符合主流身高的小矮子居然还真就当了主持人,少儿节目的,原本还想拉她来自己公司的简以溪有点惭愧,觉得自己不该看轻自己的闺蜜,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任劳任怨地帮毛毛做饭,毛毛也是毫不客气,有好吃的不吃才是傻,后来毛毛住进了员工宿舍,就是简以溪想给她做,她也没空来吃了。

  简以溪不无担心道:“这算早退吧?不会被罚吧?”

  毛毛熟门熟路地拎出自己的拖鞋穿上,径直进了洗手间,边洗手边道:“害~我人缘这么好,没人打小报告的,再说平时出外景都要闹到半夜,也没见多给一分加班费,我提早走一会儿怎么了?”

  “就怕领导不给你讲这个理。”

  “没事,我们领导人好着呢,平时闲了还会主动让我们早退,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闲的时候几乎没有,加班却是天天,怎么算台里都不亏。”

  毛毛洗干净手,撸着袖子就要帮她做饭,简以溪嫌弃地摆了摆手。

  “你快出去吧,别站这儿碍事就谢天谢地了。”

  毛毛表示不服,“你还别看不起我,我只是没做过饭,不代表我没潜力。”

  “是是是,你多有潜力,上次让你削个土豆,一斤你给我削成半斤,你这样的,卖菜的不知道多欢迎,别人买一斤够吃了,你得两斤往上。”

  “得了,帮忙还不落好,我还不稀罕帮呢,有那闲工夫我躺沙发它不软吗?”

  毛毛嘟嘟囔囔放下袖子,还真就拖鞋一甩,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小腿一翘,脚尖晃悠着,别提多爽了。

  简以溪当然不是真的嫌弃她,只不过想让她多休息会儿,跑外景挺累的。

  毛毛摸出手机瞎点,有一搭没一搭跟简以溪聊着。

  “你说说你也真不够意思,每次安沐回来你都不喊我,这次是怎么良心发现了?”

  “之前安沐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我都是勉强赶去机场送一下,喊你干什么?溜腿呀?”

  “啧,你可真会找借口,安沐办休学那次呢?你们不还去了故宫?这也不能喊我?”

  “我……那是请假了,总不能也让你请假吧?”

  这个简以溪真有点心虚,她的确是想跟安沐单独相处,所以才没喊毛毛的。

  “害~都是借口,你这样的学霸都能请假,我请个假怎么就不行了?你就说你这次到底怎么想开了?”

  “我不是电话里跟你说过了吗?安沐不走了,回来复学。”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瞎扯什么呢?”

  “我骗你这个干嘛?”

  “我哪儿知道你骗我干嘛,你给我打过电话我就给安沐打过去了,专门问了安沐什么时候回去,安沐说明天一早,机票都定好了,你这会儿跟我说什么复学,不是瞎扯是什么?”

  ——什么?!

  指尖突然刺痛,鲍鱼壳划破了简以溪的手指。

  简以溪关了水龙头,攥着手指,看着猩红的血被水稀释,一滴滴落进不锈钢盆,心脏像是坠了机,说不出的心慌恶心。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盆中倒映的脸被水波扭曲的有些可怕。

  “可能……她忘了拿什么东西,要回去取吧。”

  “不可能,她说要定居法国,不打算复学了,这次回来是取消学籍的。”

  ——取消……学籍?

  简以溪脑中嗡的一声,突然有些站不稳,勉强绷直了手臂撑在水槽边,这才没有软倒。

  客厅传来毛毛没心没肺的笑声,“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要真信了还不得打死我。”

  ——玩笑?什么玩笑?到底哪一句才是玩笑?

  简以溪垂眸看着那还在沁血的手指,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刚刚还刺痛的伤口,这会儿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昨夜的噩梦卷土重来,她突然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依然在那梦中梦。

  她恍惚着抠了下那伤口。

  嘶。

  好像很疼,可又好像不疼,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溪溪~小溪~简以溪~宝贝溪~怎么不说话了?不会真因为个玩笑就生气了吧?”

  玩笑……

  不要再说什么玩笑。

  她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

  简以溪闭了闭眼,转手拉开了冰箱门,随便摸出瓶红酒,牌子都没看,翻箱倒柜找了开瓶器,打开就喝了一大口。

  ——冰块儿,忘了加冰块儿。

  她随手拿了个啤酒杯,红酒咕咚咚倒了进去,抽出冷冻抽屉,一把冰块扔进杯里,漫出的酒液顺着料理台滴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更新……是不是要加更的节奏?

  是的没错,如果不出意外,晚上9点还有

  但是我不敢立flag

  所以,如果没有加更大家也不要意外,flag倒了才符合我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