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简以溪就等于骂了自己, 安沐骂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摇着头拉开了窗帘。

  窗外万家灯火, 窗台上居然没有灰,看来简以溪时不常都会过来打扫,平时学习已经很忙了,何必呢?

  安沐随手拉开了衣柜门,想把那洋装盒子暂时放进去, 哪知一开门就看到了,里面一个硕大的玻璃瓶。

  那玻璃瓶是老式罐头瓶的形状,上面的盖子是好看的糖果蓝色, 瓶颈处还围着一圈泛着珠光的天蓝色缎带,玻璃本身也比老式罐头要纤薄很多, 透明度更好, 也更轻便漂亮。

  玻璃瓶里装了大半瓶千纸鹤, 只留了瓶口处稍稍一点空间, 瓶子里每一只纸鹤都是展开翅膀的, 不像她的, 压根就没调整翅膀。

  安沐拿起那瓶子看了看,瓶底有超市的小标签儿, 就是小区门口的超市。

  安沐看了眼挂钟,刚10点, 超市是10:30下班,这会儿过去买还来得及。

  她关上柜门, 转身下了楼,原本是想买个一模一样的瓶子的,却发现那边除了有蓝口瓶还有粉色的。

  安沐特意看了眼商品标签, 写的竟然是许愿瓶。

  安沐印象里的许愿瓶都挺小的,装个星星什么的,也能装几只纸鹤,这还是第1次见到这么大的。

  安沐迟疑了一下,没有买同样的蓝口瓶,而是买了粉色的。

  抱着瓶子回到家,简以溪他们还没回来,安沐打开洋装盒子,把里面的千纸鹤一只只撑起翅膀,放进瓶子。

  全部放进去,拧好盖子,一粉一蓝,两只瓶子并排放在一起,糖果粉加糖果蓝,泛着珠光的缎带,配着五彩缤纷的千纸鹤,看上去还挺好看。

  安沐看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谁能想到她都这么大的成年人了,居然还在玩这种小玩意儿?

  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就这么不大会儿,居然已经快12点了。

  她们去哪玩儿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安沐打着呵欠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忘了买只牙刷了,下意识抬头一看,洗手台上空空荡荡,没有牙膏牙刷,没有洗面奶,甚至连梳子都没有。

  简以溪睡觉不老实,每天早上起来头发都要翘几缕,她习惯把梳子放在洗手台边,早上梳的时候顺便沾一点水把翘的部分梳下去,怎么会没有梳子?

  安沐甩了甩湿漉漉的手,一边疑惑着,一边伸手去摸毛巾。

  摸了个空。

  怎么连毛巾都没有?

  就算是准备走了,这种洗漱用品什么的,不是应该最后才收起来的吗?

  衣服什么的都还没收拾,怎么反倒把最不该收的先收起来了?

  安沐越想越觉得不对,洗手台下的柜子,客厅,厨房,甚至是简以溪的卧室和阳台,全都翻了个遍,也没翻到洗漱用品。

  安沐心头陡然一跳,摸出手机给简以溪拨了过去。

  又是关机。

  昨晚她都已经通过v信聊天了,应该已经买好了手机,怎么还关机?

  安沐抿了抿唇,又翻出养母的手机号。

  响了好多声对面才接。

  “喂?安沐是吧?”

  是养母的声音,声音有些空旷,像是在什么……空荡的走廊或是大厅。

  安沐有点意外,以她对养母的了解,她原本以为养母肯定会把手机给简以溪的。

  “嗯,是我,婶子。”

  “你……你找我们希希吗?真不巧,她已经睡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睡了?

  安沐看了眼空荡荡的卧室,眸光微黯。

  “也没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们还在逛街呢。”

  “没有,都这么晚了,我们在家睡呢。”

  在家?

  “是我那个小公寓吗?”

  “呃……对,就是这儿。”

  “哦……那婶子是和简以溪一个房间吗?”

  “对,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说,我房间衣柜抽屉有串备用钥匙,能不能麻烦婶子看看还在不在,都一年多了,我有点记不清了。”

  “哦……那个……我看看啊。”

  过了片刻,养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拉不开你屋门,希希好像给你锁了,我等明天让她帮你找吧?”

  安沐闭了闭眼,捂着手机,快速走到玄关,换鞋,出门。

  “婶子,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简以溪到底怎么了?”

  “什,什么?什么怎么了?她,她在睡觉。”

  养母干笑了两声,像她这样的老实人,本来就不擅长说谎,被这么直接戳穿,越发紧张的声音都僵硬了。

  “我现在在潍城,就在小公寓。”

  一句话,养母不吭声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声音瞬间哽咽。

  “对……对不住了安沐,婶子也不想骗你,是希希不让说,她怕你担心。”

  “她到底怎么了?”

  养母捂嘴抽噎了下,缓了好大会儿才道:“她出了车祸,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她要不是为了推开我,也不会……不会自己来不及躲。”

  安沐惊得顿在了电梯口,眼看电梯门要阖上了,她才迈步进去按了1。

  ——不是发烧住了院?是车祸?!

  安沐隐约觉得头有点晕,闭眼靠在一侧电梯壁,空荡的电梯里,她短促的呼吸显得格外清晰。

  “有没有生命危险?伤着哪儿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了,就是受罪,肋骨断了,疼。”

  一听没有生命危险,安沐这才觉得胸口的憋闷散了不少。

  “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就考试那天,我起早去送她,我俩在路边等出租,然后那三蹦子就照着我冲了过来。

  那会儿真是啥也顾不上了,谁也没想到,车又太快,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希希推着撞到一边树上了。

  我们还是在路边石上面站着的,不是在马路牙子,那三蹦子就那么直勾勾冲上了路边石!把希希……把希希……”

  养母在电话那头哽咽地说不出话,安沐深吸了口气,张开了微沁出一根血丝的眼。

  “你们现在在哪儿?”

  “在三院。”

  “行,我这就过去。”

  出了公寓楼,安沐一路疾走到马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电话始终通着,她又仔细问了问简以溪的伤情。

  养母道:“本来是肋骨骨折,及时送医影响不大,可……可她来得太晚,医生说什么移位还是异位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反正是挺严重的,本来不用做手术,这现在又动了手术。”

  送医太晚?

  该不会她挨了撞还没事人似的又去考试了?

  安沐听得太阳穴蹦得厉害了,头痛得不住揉着,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全考完才去的?!”

  她以为顶多挺到中午,这是硬生生扛了两天?

  骨折了不赶紧上医院,还来回走动的,能不严重吗?!

  安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或许是已经被养父责备过了,安沐只是反问了一句,养母就格外的不知所措,说话都带着悔不当初的自责。

  “我……我真不配当妈,当时撞那么狠,她说没事,我就真当没事,就送她去考试了,也没报警,就只管那司机要了电话,要不是旁边人提醒,我连个照片都忘了拍。

  她那天上午考完就开始发烧,中午的时候发现手机摔坏了,还让我下午帮她修修,我让她去医院,她也不去,非说自己没事,我就给她吃了点退烧药。

  下午去的时候,烧是退了点儿的,谁知道考完试再出来,她路都走不好了。

  我强拉着她去了医院,她不肯进,说自己没事,硬拽她,她就喊疼,最后实在没法儿,我只能领着她去诊所打退烧针输液。

  当时是退了烧的,我以为就没事了,第二天早上看她脸色不对,想摸她的头她不让摸,只催着赶紧去考试。

  我……我就想着,头疼脑热的挺一挺就过去了,就差这最后两门了。

  我……我就让她去了。”

  安沐清楚,养母这么说并不是在推卸责任,也不是不关心简以溪,她只是没经过事儿,脑子转不过来,没意识到被车撞了必须去医院检查,也不知道有些伤当时是看不出来的。

  再加上高考对大部分人来说真的特别重要,多少年的学习就指望这两天,简以溪自己都坚持要去了,她稀里糊涂就送她去了。

  安沐理解养母,她不可能去责怪她,既不应该,也没这个资格。

  更何况,别人不清楚,简以溪自己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已经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自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养母鼻音越来越重,大约是搁在心底憋得太难受,说着说着,忍不住泣不成声。

  “我怎么能这么糊涂?怎么就能听她的呢?!高考错过一次,明年可以再考,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以后可咋活?!”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倒不如转移注意力。

  安沐问道:“她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今天上午做的。”

  原本是想让养母好受点才转移的话题,却不想,养母越说越心酸。

  “其实前天晚上一来医院就发现什么异位了,本身就晚了,还不能马上手术,非得做一堆检查,还不让吃饭饿着肚子做。

  昨天检查完,今天上午动得刀,说是微创,还是打了麻药,中午麻药劲儿过了,疼得她怎么都不是,用镇痛棒也不管用,也不知道怎么小腿也给闹肿了,两条腿跟那水萝卜似的。

  医生又给弄得也不知道那是啥,包着腿一涨一缩的自动给按摩,腿是好点儿了,就还是肋骨疼得厉害,本身就不敢咳嗽不敢动的,一手术更不敢了。”

  说到这儿,养母心疼地抽泣:“反正,这一天她也不知道咋熬过来的,一直折腾到刚才,就你打电话前没多大会儿,她才刚睡着,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撒那谎,我肯定就让她接电话了。”

  三院不远,是离公寓最近的医院,说着话就到了。

  安沐这才问了几楼几病房,挂了电话匆匆上了楼。

  这时间早过了探病的点儿,电梯间的门已经上了锁,原本是不锁的,据说是有不法分子专门趁半夜潜入病号楼偷东西,甚至还偷过孩子,医院这才严了起来。

  养母知道她来了,帮着喊了护士开了门,安沐这才顺利进去。

  养母精神状态很不好,本就年纪大,又整天风吹雨淋的,受了这打击,整个人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耷拉了下来,一点儿不像简以溪的妈,倒像是奶奶。

  安沐心头泛酸,上去抱了抱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养母蹭了蹭眼角,带着她去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好端端为什么车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