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眉间拧出了沟壑, “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觉得有气无力的?”

  “不是发烧,是昨晚没睡好,就担心……咳……考不过。”

  简以溪的咳声很轻, 咳一声就马上停了,听上去好像的确不怎么严重。

  “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先休息两天,等成绩出来了再说,实在不行就调剂, 二本三本其实也不错的。”

  简以溪没像平时那样炸毛反驳,沙哑着声音无力道:“到时候再说吧。”

  安沐喝完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 捂着手机上了楼,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回顺义了吗?”

  “还没呢, 我妈来了这么多次潍城, 一次也没转过, 我想领她到处转转, 过两天再回。”

  这次毕业离开, 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潍城了, 带着养母转转也好。

  “那行,你不舒服就再睡会儿, 记得吃点消炎药。”

  “嗯,那我挂了。”

  “嗯?”刚要挂电话的安沐, 又把手机捂到了耳朵,“怎么了?”

  “你……咳……”

  简以溪又咳了声, 话筒突然静得可怕,像是被按了静音,好半天才再度有了声音。

  “我就是想问问你, 答应我的一千只纸鹤,我已经折好我的那五百只了,你的折好了吗?”

  安沐:“???”

  什么千纸鹤?

  安沐迟钝了两秒才想起来,当初为了哄生病又伤心的简以溪,她随口说要帮她折一千只千纸鹤,希望她能开心起来,也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时隔差不多两年,这小丫头怎么还记得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她该怎么答?说自己早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小女生的心思都是细腻的,十六七岁的自己也不例外,简以溪本来就因为高考的事有些沮丧,她要再说自己忘了,岂不是更加重她的沮丧?

  安沐面不改色撒谎:“快折完了,还差最后一点,你也知道,学习太忙,有点顾不上。”

  “那……等你折好了拍了照片发到v信,我……我下午就去买手机。”

  安沐:“好,等我折完。”

  挂了电话,安沐闭眼摇了摇头,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她干嘛要说一千只纸鹤?一只不就够了吗?多说那一句干什么?

  下午简以溪就要买手机,自己一下午肯定是折不完五百只的,但也不好拖太久,毕竟自己都说了还差“一点”。

  横竖也考完试了,暂时没什么事,安沐去了趟超市,翻了翻折纸,一盒一百张,预防折坏或是张数不够,就多买了一盒。

  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一边陪着安妈看肥皂剧,一边折。

  安妈看了眼电视,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她,突然笑道:“这折给谁的?该不会是看上班里哪个男生了吧?”

  安沐头也没抬,随口回道:“不是。”

  “那是……折着玩的?”

  梁思蕊曾跟安爸安妈说过原主喜欢陈寒,还说原主为了逼陈寒就范,才假装和老男人在一起。

  安妈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安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上辈子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可好歹也是谈过几天男朋友的,性取向确定是异性,最多也就是个双,结果换了个身子,所有人都把她往同性去想,安妈是,陈寒是,梁思蕊是,连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毛毛和简以溪都这么想过。

  如果不是实在不想恋爱,安沐真想交个男朋友一劳永逸。

  安沐抿了下唇,耐心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当初只是觉得简以溪挺可怜的,就拿这纸鹤哄哄她,谁知道她记到现在。我猜……大约是她没考好,想找点心灵寄托,我尽快弄完给了她,她心里也能好受点。”

  一听是简以溪,安妈瞬间松了口气。

  想也知道,自家闺女如果真看上了简以溪,当初就不会转学,她俩就是朋友间的关心,就跟梁思蕊差不多,再说这纸鹤也没规定朋友之间不能折,是她太敏感了。

  像大多数华夏父母一样,安妈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独生女是同性恋,能尽早发现尽早扼杀是再好不过的。

  安沐最初折得不是很熟练,后来越折越快,最后用不到一分钟就能折好一只,五百只算下来不吃不喝大概要五百分钟,也就是……八个多小时。

  说起来好像也不算太久,可她不可能一刻不停地折,速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曲线增减,折着折着就累了,烦了,这真的很考验耐性。

  到晚上临睡前,安沐勉强折了三百多,实在是折不动了,眼都花了,手指内侧磨得生疼,有点不敢碰。

  安沐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干什么?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摸出手机,私聊了简以溪的v信,说自己下午有点事,没折完,明天折完再拍给她。

  隔了片刻,简以溪回了个“嗯”。

  安沐盯着那孤零零的字看了片刻,点了视频通话。

  叮铃咚隆,叮铃咚隆。

  视频响了很多下,挂断了。

  【孟希笔谈:我跟我妈在街上。】

  原来如此。

  【烟雨舟:身体好点了?】

  【烟雨舟:那好,你跟阿姨别太晚了,早点回去。】

  安沐放下手里折好的又一只纸鹤,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是因为简以溪太冷漠了?

  简以溪真的是因为发挥不太理想,又在街上不方便回,所以才这样?

  安沐揉了揉额角,不想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上辈子总爱疑神疑鬼的后遗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第二天又是起了个早,安沐先上网算了算分数,按照往年的分数线,录取清华基本稳了。

  心情不错的继续折纸鹤,这次安沐没硬折,而是先在手指上缠了创可贴。

  看着手机视频,折着纸鹤,叮咚,毛毛发了群信息。

  【喵了个咪:我好怕!快出来个人安慰安慰我!我估了分了,勉强苟上去年的二本线,我是不是药丸了?!快告诉我我还有希望!!!】

  【烟雨舟:你还有希望。】

  【喵了个咪:你是么得感情的复读机吗?】

  【烟雨舟:你笔电没了。】

  【喵了个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o(╥﹏╥)o】

  【喵了个咪:简以溪呢?怎么一直不见冒泡?你估得怎么样?@孟希笔谈】

  一直到安沐折完整整五百只纸鹤,也没见简以溪回信息。

  毛毛看着平时咋咋呼呼,这时候也还是知道轻重的,她看简以溪不回,私敲了安沐。

  【喵了个咪:是不是简以溪考得不好?现在该怎么办?是打电话过去安慰?还是闭嘴别揭人疮疤?】



  安沐想了想,回她。

  【烟雨舟:她可能跟她妈在逛街,先别问了。】

  千纸鹤是折完了,可这么大一堆放哪儿好呢?

  安沐跑到隔壁衣帽间翻箱倒柜,找了个淡粉色的洋装盒子,500只纸鹤铺在里面,还有很多空间,把简以溪折的那500只也放进去都没问题。

  安沐拍了照,点出简以溪的私聊框,迟疑了一下,又退出来看了眼毛毛发的那最后一条询问成绩的信息。

  她当年成绩考得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希望大家都不要理她,还是有个人来安慰?

  安沐仔细回想一下,她应该是希望有人安慰的,这个人不能是随意的一个人,也不能是和考试不相干的人,而是自己比较在意的,能够真正感同身受的人。

  养父母自然是不行的,他们虽然很亲近,却不能真正安慰到高考失利的心。

  照理说眼下的情况,毛毛和她应该都可以。

  但是毛毛不太会安慰人,说话也总说不到点子上,还是她来比较好。

  安沐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装了半盒子的千纸鹤,果断扣上盒子,点开铁路官网,买了最近的直达潍城高铁票。

  安沐随便换了身休闲装,拿了证件背了包,噔噔噔下了楼,安妈正在客厅跟安爸视频,商量什么时候回法国。

  “这么急着上哪儿去?”

  “去潍城,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去潍城干什么?”

  安沐晃了晃手里的洋装盒子道:“给简以溪送过去。”

  鉴于安沐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安妈对安沐还是比较放心的,只叮嘱道:“到了给我打电话。”

  虽然是最近的高铁票,到潍城时也已经九点多了。

  安沐想给简以溪个惊喜,没有提前打电话,直接坐了出租去了小公寓。

  原本是想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的,考虑到养母还在,她还是规规矩矩地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没有人应声。

  出去逛了还没回来?

  安沐这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家里果然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安沐大致看了一眼,窗台上晾的有衣服床单被罩什么的,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水杯,简以溪的卧室门大开着,夏凉被倒是叠的规规矩矩,就是床头扔的几件衣服有点乱,衣柜门也没关,床头柜上还放着充电宝和课本资料什么的。

  她们什么都还没收拾,看来是真要多玩几天的。

  安沐推门进了自己卧室,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床褥被罩都是掀起来的,显然从她走了之后就没有人再睡过。

  安沐这才反应过来,忘了提醒简以溪了,养母来了可以直接睡她的房间。

  实际也不怪她忘了,她都一年多没来了,早就不觉得这个房间还属于自己,下意识以为简以溪会让养母住进去,谁知道这丫头这么死脑筋。

  作者有话要说:  0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