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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白暝没再去过秦家,不管秦岳再怎么邀请,白暝总会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再愿意靠近秦府。
白暝不想再跟秦绱有任何接触,但是秦岳还是他的朋友,却又不好在别人面前说秦绱的不是,特别秦岳还是他的儿子,所以白暝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方便。
时间长了,秦岳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邀请白暝到自己家里来,他跟白暝有一点很相似,就是他们只有彼此一个朋友,所以只要白暝还愿意当他的朋友就好。
白暝对秦岳很好,经常会把他留在自己家,两人一个捣鼓各种小玩意,两个小孩自顾自地玩得挺开心。
丞相夫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白暝平时没什么玩伴,秦岳是白暝长这么大以来唯一的朋友,所以很多时候她也把秦岳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秦岳到白府来的时候,丞相夫人总会做些小点心给他们,甚至还额外多做了一些让秦岳带回家去。
秦岳和自己母亲关系不冷不热,他母亲也不像丞相夫人这样好相处,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总觉得丞相夫人才更像自己母亲,而不是那个永远只会循规蹈矩的尚书夫人。
白齐出生的那天,秦岳也在白府,两人正跟着夫子一块念书,丞相夫人给两人煮了甜汤,才拿到院门前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感,甜汤打洒在地上,一旁的侍女忙扶着她找大夫。
白暝没经历过这些,当场就吓蒙,生怕自己母亲会出什么事,眼泪充盈在眼睛里不知所措。
白奕邗本来正在上朝,突然就收到自己夫人要生了的消息,匆忙跑回来。
就跟白暝出生时一样,白奕邗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不过对比自己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傻儿子,白丞相觉得自己其实还算淡定。
秦岳倒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他兄弟姊妹很多,秦绱妻妾成群,秦府有小孩出生什么的都很正常,秦岳见多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看到丞相府这么紧张的情况他还觉得很稀奇,但是大人的事他总不好插嘴太多,于是只好安慰白暝:“别担心,不会太久的,很快你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弟弟妹妹?”
秦岳点点头:“以后你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不管想做什么,都会有个伴。”应该吧,但是自己家那么多兄弟姊妹,他也还是没有伴……
白暝能够想象那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
秦岳能看得出他很开心,虽然不太能理解这种开心是因为什么,因为秦岳自己的兄弟姊妹太多,他们的存在并没有让秦岳觉得多快乐,有他们在的时候秦岳反而会觉得更孤单孤独。
但是白暝跟他不一样,他需要一个伙伴,偌大的丞相府就他自己一个人,其实很孤独的吧。
大约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一阵婴儿啼哭声传过来,大夫宣布母子平安之后,全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秦岳看着他们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一块笑,这个时候他心里又一次想--要是他出生在丞相府,该多好啊。
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闪过一瞬,很快就压了下去,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尚书府都是生养他的地方,他应该带有感恩之心。
白奕邗笑得合不拢嘴,有人问:“丞相大人可想好二公子的大名了?”
白奕邗颔首思索片刻,盯着怀里的小孩,开口笑道:“就叫白齐吧,希望他能够平安长大,以后可享齐人之福。”
“不错、不错,真是好名字。”
白暝悄悄的走过来,站在凳子上探头去看自己弟弟。
白奕邗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弯腰,让白齐离他更近一些:“以后就有弟弟陪你了,开心吗?”
白暝眨了眨眼睛:“开心,他现在能跟我聊天了吗?”
白奕邗被儿子的天真给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呢,就跟你小时候一样,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学会说话和走路,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暝儿会一直陪着弟弟的对吧?”
白暝重重的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白暝心里就忍不住兴奋。
于是白暝一有空立刻就往白齐的小床旁边跑,秦岳的功课突然增多,来白府的时间变少,白暝陪弟弟的时间就更多了。
白齐还小,什么都不懂,睁开眼睛看着白暝正在挤眉弄眼的逗自己玩,下意识的抬手抓他。
自然是抓了个空,然后他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也就立刻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声音响亮清脆,将内屋休息的丞相夫人给吵醒了。
丫鬟走出来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进去,丞相夫人一手一个,轻轻的哄着他们。
待他们都不哭了,丞相夫人才抽出空来问白暝发生了什么。
白瞑抽噎着告诉她刚才的事,然后屋内几人都被逗笑了。
丞相夫人捧着白暝的小脸,开口问道:“你是觉得自己把弟弟给弄哭了吗?”
白暝一边擦着自己的眼角一边点头。
丞相夫人无奈,亲了亲他的小脸:“小孩子都是很容易哭的,这不能怪你,弟弟也没有讨厌你,娘亲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让弟弟哭的对不对?”
白暝点点头。
丞相夫人:“这就对了,没有人会怪你,弟弟也不会,你们以后还会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别哭了好么。”
白暝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当然了。”丞相夫人扶着他在床边坐下“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都是你弟弟,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白暝又开心了,伸出手去牵白齐的手指,小孩子的手太脆弱了,他只敢虚虚的牵着,不敢太过放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伤到他。
丞相夫人一边哄着白齐一边询问白暝的近况,她最近没离开过里屋,不太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秦岳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这她是知道的。
白暝难得有个玩得这么好的伙伴,丞相夫人不希望他失去这个朋友。
白暝自己其实也很迷茫:“他最近都没在学堂出现过,好像是秦大人在家里给他请了大课的夫子,就不去上课了。”
丞相夫人疑惑:“不去上课也不能来找你吗?”
白暝小脸皱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感觉他很久没有来找过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到他家里去玩所以他不开心了,然后就不想跟我玩了?”
“别这样想自己的朋友。”丞相夫人朝他摇摇头“他肯定是因为逼不得已才会没跟你见面的,但是暝儿能不能告诉娘亲,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到秦大人家里做客?”
白暝绞着自己的手指,不太愿意开口。
丞相夫人能看出儿子的纠结,抬手让身边的丫鬟侍女都离开,只留下母子三人,轻声哄劝:“没关系的,你尽管告诉娘亲原因,娘亲不会告诉别人。”
白暝还是犹豫,他悄悄看着自己娘亲的脸色开口:“要是我告诉娘亲,娘亲能不能不要生气?”
丞相夫人被逗笑了,有些无奈的开口:“娘亲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啊?”
白暝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他的记忆里,丞相夫人的确从来没跟他生气过,可是这种编排别人的话总不太好说出口。
所以白暝还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不喜欢秦大人,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感觉只要跟他对上视线就像……就像让毒蛇给盯上了一样,很不舒服,我有点害怕。”
丞相夫人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沉默片刻后开口:“你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吗?”
丞相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白暝有些被吓到,下意识的摇摇头。
丞相夫人点点头:“没说过就好,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可以吗?”
白暝点点头。
丞相夫人满意的点头,抱了一下白暝,轻声道:“没关系,你不想去他们家就别去了,以后你也能交到别的更好的朋友,别难过。”
白暝沉默了一瞬:“所以我以后不能再跟秦岳一块玩了吗?”
丞相夫人:“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就行,但是不要跟秦家的其他人有太多的接触,秦家除了秦岳,大概……”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吩咐白暝多注意别暴露自己家的情况就拉着他聊别的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白暝很快就把这件事掀了过去,拉着自己母亲一块说起最近的玩笑事。
丞相夫人耐心听着,一直到白奕邗回来才让人把两个孩子抱走,然后让白奕邗留下,说是有要事得聊聊。
白奕邗刚回来,还想拉着儿子聊聊天,结果连儿子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不由得有些郁闷。
不过丞相夫人把孩子送出去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白奕邗并没说什么,看着房内的人都离开才到榻边坐下,牵起她的手:“发生什么了?”
丞相夫人将白暝跟她说过的话给白奕邗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暝儿不是一个会轻易对他人有意见的人,虽然他是小孩子,但是……”
“我明白。”白奕邗轻拍她的手背,也皱起了眉心,有些忧虑。
白奕邗道:“以后别再让暝儿跟秦府有太多的接触了,先帝已去,新帝对我有意见,秦尚书又是帝师,这朝堂上变化瞬息,我们还是保持中立会比较好。”
丞相夫人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来,有些忧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奕邗本不想跟自己夫人说这些,不想让她担心,但是现在夫人已经问出口,瞒着她只会让她更加不放心,便道:“秦绱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任何有可能阻碍他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会不择手段排除异己,现在我大概也是异己中的一员了。”
秦绱本就是一个对高位趋之若鹜的人,先帝在时就已经看出他的野心,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但是秦绱一直不曾犯错,先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现在先帝已去,没人再压制秦绱的上升之路,加上新帝桑迟对他很是信任,所以他在朝堂里过得顺风顺水,好些老臣都被逼得离开朝堂,更甚者妻离子散。
现在他和护国大将军(闵将军)都被秦绱给盯上了,那人总会在朝堂上似有若无的针对他们。
丞相夫人紧张了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对你下手?我……”
白奕邗感觉到妻子的忧心,伸手抱了抱她,安慰道:“别担心,我白奕邗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不会有事的。”
丞相夫人还是担心,没办法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好的人,没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小人之心故意加害。
“你就别操这心了,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白奕邗朝夫人轻笑,为她捻好被子“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相信我,我们会一起看着暝儿和齐儿长大,看他们成婚生子,儿孙满堂。”
许是白奕邗的安抚起了作用,丞相夫人心里的担忧少了许多。
丞相夫人轻轻呼了口气:“相公,你可要说到做到,孩子们的孩子还等着你以后帮忙起名呢。”
“孩子一岁都没到,就开始考虑他们孩子的名字了?是不是太早了些了?”
答非所问!
丞相夫人带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暝儿再过十几年就及冠了,时间过得很快的,怎么就不能提前考虑他孩子的事啦?”
“是是是,夫人教训得是。”白奕邗赶紧道歉“是我考虑不周,稍等,我等一下就去想孩子们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丞相夫人被他逗笑了,也将心里的忧虑给压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有数,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对朝堂之事过多评头论足,便住了嘴,只道:“去陪陪孩子们吧,他们都很想你,我有些倦了,先休息一会儿。”
白奕邗点点头,帮她将床帘放下:“你好好休息,有事让侍女来找我,我带他们两个到院子里坐会儿,晚饭一块儿吃。”
丞相夫人点点头,轻轻闭上眼睛休息。
白暝在院子里逗着白齐,看着自己父亲出来之后立刻扑了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撒娇。
白奕邗笑着把人抱起来,坐到白齐的摇床旁边,跟他问起秦绱的事。
白暝为他对别人产生不好的想法而愧疚,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爹爹,我这样是不是不对的?”
白奕邗摇头:“每个人都有不喜欢别人的权利,谁都一样,这很正常,不是你的错。”
没听到白奕邗责怪自己,白暝总算是松了口气。
白奕邗道:“暝儿,你不用这么敏感,你想做什么,喜欢谁讨厌谁都可以大胆一点,爹娘不会怪你的。”
白暝点点头没回答。
白奕邗见他没有继续聊这件事的欲望,便顺势换了一个话题:“前些天说要找夫子的事你决定好了吗?要先学什么?”
白暝点点头道:“我想学弹筝。”
“弹筝啊!”白奕邗想了想,然后拍拍他的脑袋“行,爹托人给你找个好师傅。”
白暝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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