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把手电放下,林总助赶紧接过去了。

  女孩儿想着何径寒脸上的血迹,脑子空白一片。

  她神色有异,本来还想开个玩笑把话题带过去的何径寒第一时间察觉,话头到喉咙一转,听到夏可耳朵里,声音干哑得厉害:“怎么,吓到了?”

  夏可不说话,何径寒走到她眼前她才回神。

  连连摇头,“没,没有。”

  “我……你……”

  “何径寒……”

  女孩儿本身就温柔,放低了的声音像是游乐园里的棉花糖一样,软哒哒的。

  女人半阖着眼,“嗯。”

  “对不起。”夏可顿了顿,抿唇,“我不该拿手电照你,我不会了,我们先出去吧。”

  “回车上,车上有医药箱。”又补了句。

  何径寒疲惫得很,没发出声音,只点了点头。

  她本意是想出去了再说的,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想装了。

  “你还能走吗?”

  何径寒低声,“可以。”

  再说过两句话,大家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又走几步,夏可发现何径寒走得很慢,她也落后下来,和何径寒并肩。

  女人发现了她的行为,笑了一声,“老是看我干嘛,不放心,不然你牵着我?”

  话说出来是调侃的,手伸出去,半晌,女孩儿竟是真主动牵起了她。

  何径寒还想说什么,夏可十指插进了她指缝间。

  何径寒满足了。

  有了牵引,何径寒脑子实在嗡嗡叫个不停,后半截都是闭眼走的。

  夏可也发现了,带路更细致,全程都没撞上什么,走得很顺。

  生活助理和林总助通过电话,出了巷子,车已经开过来了。

  而在路灯下看,何径寒脸色苍白,那几缕血丝更显可怖,夏可目光粘在女人的脸上,想去看伤口,又有点怕,怕太心急弄巧成拙,怕她一瞧,却反而把伤口再度撕裂了。

  到了光亮处,何径寒也睁开眼来,察觉到夏可的视线,黝黑的眼珠微挪,和夏可目光交汇,女人笑了笑,笑容罕见的温和,林总助和保镖上前和应锦她们说情况,何径寒和夏可再度落后和他们拉开距离,像是在巷子里那样,女人轻轻捏了捏夏可的手。

  “别担心,皮外伤。”

  “我……”

  “嗯?”

  夏可侧头过去,难受极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何径寒,是你受伤了。”

  何径寒:“然后?”

  夏可压不住冲动道,“你别说了,你、你不用安慰我。”

  “我很好,你别管我!”

  她是有多差劲啊,这种时候还让何径寒关注她,夏可觉得眼眶热,手背擦了擦眼下,把那种难受的感觉忍了回去,现在兵荒马乱的,她已经很糟糕了,要是让大家再来关注她,那会更糟糕的!

  何径寒仔细看了夏可半晌,懂了。

  女人嘴角翘起,目光迟迟不挪走,夏可感觉被看穿了想法,又羞恼,刚想找补再说些什么,何径寒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把她头按低下去,神情陷入黑暗之中。

  “好,不管你。”

  明明是顺着她说的话,却莫名透出宠溺来。

  夏可上齿咬下唇,咬得更深了。

  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各种情绪都憋了回去。

  “何总,医药箱找出来了,您……”

  “何径寒,你没事吧?”

  保镖讲完营救经过,车上生活助理提着医药箱,应锦也慌张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来。

  林总助给何径寒拉开车门,何径寒真不舒服,也不客气,当即坐进了后排靠在座椅上,仰头起来,到安全的地方神经再度打开,感觉全身被打过闷棍的地方都隐疼。

  好在她身手好,又有夜色做遮掩。

  要是□□里对三个男性,她可不保证还能全身而退。

  生活助理拿沾了酒精的棉球给何径寒擦拭脸颊,不敢碰何径寒,姿势别扭,好几次别手力道没对,何径寒嘶气。

  在边上看着,夏可出声,“你轻点啊。”

  生活助理有些尴尬,等何径寒再嘶气,生活助理别过头来建议,“不然让小姐先去副驾坐着,夏小姐你坐过去,帮何总清理伤口?”

  夏可指节不由捏了捏,应锦:“好啊,就这样,可可你过来。”

  “我……”

  对上何径寒半睁的眼,夏可到底接过棉球,什么都没说了。

  姑姑病了三年,处理伤口,给护士搭手,夏可都很熟练。

  拨开何径寒的头发,太阳穴上方的头皮被擦破了,流了血,看着狰狞一大块,夏可把何径寒脸上的血迹又清理了一遍,小心翼翼道,“我要清伤口了,你忍忍,我轻点。”

  何径寒点头。

  应锦在副驾扒着往后面看,右手捏着左手,手背上一串的指甲印,都是刚才焦急的时候自己抠出来的。

  途中夏可察觉道,无奈:“小锦你别掐了,破皮了。”

  “啊!”应锦后知后觉,挠头嘟囔,“我忍不住。”

  生活助理递了个毛绒熊给应锦,“小姐你掐这个吧。”

  应锦应了一声,乖乖把那熊抱着,手指陷进了熊的头里。

  清理完,去掉血迹,看清楚了。

  伤口面积不大,但是看着很深,惊心动魄的,夏可瞧着难受。

  何径寒吃过一颗止疼药,靠后座休息。

  “还是得去医院。”夏可收好医药箱说。

  林总助心中有数,“警方马上就到了,得看完现场,录完口供。”

  “小姐,少爷的电话……”生活助理骤然道。

  “应群?”何径寒出声。

  “是。”

  “应锦你接吗,不接给我,我和他说两句话。”

  应锦闻言,接过手机塞到了何径寒手里。

  应群听到何径寒的声音也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你没事吧?”

  “除了头上有伤,还好。前天不是说合同签完了吗,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在江城了,刚下飞机。”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本来是想给小锦一个惊喜的,没说今天回来,不过现在看来,刚刚好?”

  “你他妈……”何径寒哂笑,“那可真是刚刚好。”

  想到什么,何径寒:“既然你回来了,今晚上我就不担心应锦了,录完口供我就去医院,你到医院来找我们吧。”

  又说过几句,何径寒挂了。

  应锦听到什么,眼睛发亮:“哥哥回来了吗?”

  何径寒闭目,说完一通话,神情恹恹,“嗯,等会儿你能看到,刚好,回来哄你。”

  应锦:“……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径寒:“我是这个意思,我头疼,顾不到你今天。”

  “何姐姐……”应锦小声叫了句。

  何径寒连忙抬手,“打住,别煽情,感谢我不如闭嘴。”

  应锦真闭嘴了。

  *

  十多分钟后,公安局的警察来了,欢乐谷的保安抓到了人,也加强了一次警卫,那三个小混混刚醒就被制住了。

  录完口供,去医院。

  应锦可以回家,但是放心不下,非要跟着。

  林明劝不动,何径寒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到了医院,检查伤口,拍片,一系列的检查接踵而至……

  何径寒头部是钝器所伤,怕伤口感染,何径寒拒绝打针,于是医生开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消炎药,以输液的形式给药。

  针头刚扎好,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到了医院。

  领头的男人高大英俊,一脸紧张。

  这张脸夏可见过,在何径寒的会议室,远程视频的时候。

  男人正是应群。

  应锦见到男人,抱着她半个人高的熊起身,怯怯唤了声,“哥哥。”

  “你没事吧?”应群扫视应锦,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应锦摇头,“我一点儿事没有。”

  想到什么,指了指何径寒,“何径寒头受伤了。”

  拉着应锦看了一圈,确认妹妹真的没事,应群才看向何径寒。

  登时收获负伤人员的冷笑两声,“等你出现,黄花菜都凉了,应总。”

  应群不理会何径寒的嘲弄,打量她两眼,看向林总助,“怎么样,她有事吗?”

  林明一五一十,“外伤,拍了片子,不过现在深更半夜的,片子得明天才能出来。”

  应群点点头,视线划过夏可,顿了顿。

  夏可被扫到,尴尬打了声招呼,应群点头,“我记得你,登机前和应锦视频的时候,画面里有你的。”

  自然,应群同样还记得,她是何径寒的前任。

  何径寒挥了挥手,皱眉,不耐烦,“把你的人都喊出去,都站在这儿干嘛,房间里空气都不好了!”

  何径寒:“对了,把应锦也领到隔壁去,她受了惊吓,刚好,你来还是有点用处。”

  应锦:“我想守着你输完液!”

  “别介,承受不起。还有,别揉那个熊了,有什么和应群说,我头疼,真顾不上你大小姐!”

  应群揽着应锦的肩膀,低低道,“别添乱小锦。”

  应锦咬唇,不说话了。

  生活助理赶紧的又去开了一间病房,找了个医生,应群吩咐喊人给应锦也瞧瞧。

  护士把医药单拿了过来,林总助接过下楼去付费。

  应锦换了病房,今晚上她买的毛绒玩偶,后备箱塞不下的都堆在何径寒这边了,夏可怕何径寒也讨厌东西多,主动提出搭手帮应锦把东西搬到她病房去。

  何径寒确实讨厌东西多,摆了摆手,同意。

  须臾功夫,满满当当的一间病房就剩何径寒一个人坐着了。

  点滴滴答,门半掩着,夏可的时候贴心,顶灯都关了,只给何径寒开了壁灯。

  何径寒半闭着眼睛,终于得到一刻的清净。

  眯眼靠着座椅,迷迷瞪瞪也不知道多久,陡然一惊。

  拿起手表来看,模糊记忆里,夏可出去好像已经有小二十分钟了,搬个东西,需要那么久吗?

  刚应锦的生活助理说什么来着,去找医生……?

  啧。

  糟糕,她竟然忘了……

  强忍着不适站了起来,何径寒推着输液的立架往外走去。

  *

  夏可帮应锦把东西放好,生活助理去找医生了,还有一会儿才来。

  应群又把应锦细致的看了一遍,夏可发现比起何径寒,应锦似乎更怕应群责骂一般,一进门,都没怎么说话,就巴巴把应群瞅着。

  但是……

  夏可又看应锦一眼。

  说是害怕,又怎么感觉像是撒娇,怪怪的……

  想不明白,夏可索性不去想。

  “让你非要去,惹事了吧,就这么急,等不得我回来……”

  应群低低念叨应锦。

  应锦也委委屈屈,把手上的熊耳朵揉来揉去,声音黏答答的,“我好久好久没出过门玩了……”

  夏可:“小锦,东西我放好了,我过去了。”

  “去吧去吧,她喜欢看到你。”应锦点头。

  应群也微微点头,“麻烦了。”

  兄妹两两张脸并排,夏可觉得有点没对,但是一时想不出来。

  等走出他们病房了,夏可才想通哪儿不对,应群和应锦,五官并不像呢!

  何径寒需要清净,夏可下意识想给女人发个微信,问问需不需要自己回去,不需要她干脆在走廊坐一会儿算了,去摸手机,摸了个空,回想片刻,应该是掉在应锦的病房里了。

  她刚出来把门拉上了,几步回身,手都再度放在门把手上,刚想出声叫应锦……

  一抬头,病房上的观察窗口玻璃透亮,帘子也没拉起来,内里一览无余。

  眼睛看清楚的那刻,夏可瞳孔地震,下意识捂嘴。

  极度震惊下,另一只放门把手上的手却没收回来,弄出了声响。

  本还心存两分侥幸,刚要躲,病房里的应群比夏可反应更快,抬头起来,声色俱厉,“谁?”

  夏可:“。”

  夏可:“……”

  夏可退了一步,脑中一片白茫,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留,应群已经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来,夏可瞪着眼,听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就在门把手响动那霎,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只手把她往后拉退几步。

  夏可满眼茫然。

  下一瞬应群打开门,扶着输液立架的何径寒面无表情站在门口。

  应群奇怪,“你怎么不出声?”

  何径寒神色恹恹,没什么好口吻,“怕打扰。”

  夏可:“……”

  以前不觉得,现在听这些对话的内容,真的不是她想太多。

  应群也被哽了下,紧接着看到夏可,以为她是随何径寒回来了,视线只在她身上划过,并不停留。

  应群:“那你可以敲门!”

  何径寒很了解似的,“你都走出来了,我费那个劲儿干嘛?”

  应群再度哽住。

  何径寒也不说话,半阖着眼睛看人,两个老总气势上势均力敌,谁都不落下乘。

  明明两个都没理的人,莫名的在夏可眼里都表现的非常有底气呢!

  半晌,应群终于想到正题,“你来干嘛?”

  何径寒镇定自若看向夏可,“你说你要来干嘛来着?”

  “哦哦,我、我手机掉里面了。”

  何径寒转头过去,点头,“嗯,她手机掉里面了,怕打扰到,所以我带她过来的。”

  夏可:“……”

  应群:“……”

  十分钟后,夏可拿着自己手机,神思恍惚的跟着何径寒回了女人的病房。

  期间应群没半点怀疑她们两个。

  应锦还说了几句话,但是夏可心绪翻滚,没回,都是何径寒应付的。

  把病房门关上,何径寒想了想,问夏可:“你是看到什么了?”

  夏可眼神飘忽,语窒。

  何径寒长出口气,仿佛知道夏可的震惊似的,主动道,“他们不是血缘上的亲兄妹,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怪我,我没给你说过。”

  “!”

  何径寒:“至于具体关系么,明面上是兄妹,私底下,你都看到了。”

  “你……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夏可神色复杂。

  “不知道。”何径寒闭目,倦怠的又靠上了背椅,“但是么,分别久了的情侣能干的事情不就那么几样吗,接吻或者姿态举止亲密,随便你看到哪个,大差不差啦。”

  顿了顿,何径寒:“至于再过分的,我觉得应群应该不会了。”

  夏可:“……”

  何径寒猜的不错,她看到了应群吻应锦。

  捧着脸很沉迷的……深吻。

  有好久夏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没血缘关系?”

  “嗯,看脸就不像啊。”

  “!”这个倒是!!

  夏可混乱,“但是……”

  何径寒真的倦怠,“说来话长。”

  捏眉心,女人:“能帮我让林明别进来了吗,我想安静下。”

  “哦哦。”意识到自己不仅麻烦了何径寒,还闹到了对方,夏可连忙闭嘴,“好的。”

  等发完消息,得到回复后,夏可低低道,“他说在外面等。”

  顿了顿,试探,“需要我也出去吗,我……”

  何径寒伸手拍了拍旁边座位,“你坐过来。”

  夏可到底坐了过去。

  咬唇半晌,“我再说两句,那什么,谢谢。”

  夏可:“如果你不来,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应总和小锦。”

  “我不想听道谢。”

  ‘那我闭嘴’四个字夏可没说出来,何径寒睁开了眼睛。

  还是懒懒散散的状态,女人眼底滑过笑意,“如果真的感激,用行动表达一下呢?”

  顿了顿,何径寒又闭眼,打趣道,“我觉得今天那个吻就不错,就是时间太短,如果能继续,就好了。”

  夏可:“……”

  夏可脸红了。

  夏可小声:“你还在输液。”

  “针又不扎我嘴上。”

  “。”

  半晌室内无话,想到夏可会有多羞赧,何径寒忍着不舒服跑出去一趟的难受好多了,她就是嘴上过过瘾,刚想开口解救夏可,倏尔,眼睛上一只手覆了上来。

  何径寒扬了扬眉。

  “你、你不要动……”女孩儿笨拙羞赧的气息擦过她脸庞。

  这一刻,两个人贴的极近。

  何径寒心中一动。

  下一刻,软嘟嘟的嘴唇覆了上来。

  何径寒脑中空白一瞬,下一刻,张开了唇瓣,暗示勾`引意味十足。

  等女孩儿也顺从张开了嘴唇,何径寒心中不由叹道,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