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挂断，何径寒捂脸烦躁好久，才从会议室里出去。
回到办公室，见只有林总助一个人，何径寒愣了愣。
下意识转头扫了一圈，林总助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何总，夏小姐先走了。”
“……走了？”何径寒扬眉，微感诧异。
林总助眼神有些发飘：“哦，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明白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何氏，所以……走了吧。”
办公室变得空荡荡的，刚还和人争得那么激烈，现在么……
桌面上只有林总助刚刚给人倒水的一只纸杯还留着。
偌大的办公室，刚刚何径寒嫌烦，现在又觉得有些冷清了。
说不上来，知道夏可走后一瞬间，人是冷静了下来，但是……心里也觉得有一块空荡荡的。
何径寒看了会儿桌面上那只纸杯子，眼神飘了一瞬，须臾又凝实了。
林总助还以为何径寒会说两句“那看来也没那么真心想帮何氏嘛”“走那么快，以为我们还要怎么她”之类的风凉话。
不过，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何径寒只是轻轻出了口气，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转头就进入工作状态道：“你把和应群今天谈的文件整理出来，然后我记得还有两份合同需要我签，也拿给我吧，我头痛，快点处理完，赶紧下班了。”
林总助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下意识补充了句：“刚我给夏小姐叫了车的，能一路把她安全送回家。”
何径寒刚坐下把钢笔□□，手顿了顿，继而照常落笔，脸埋着，看不到表情。
林总助正心里犯嘀咕，何径寒：“她的事不用说了。你愣着干嘛，抓紧点修改，等会儿我要审。”
“哦哦哦。”
……
十二点过一刻，何径寒和林总助，还带着个助理到地下停车场。
照常老刘开车。
何径寒和林明坐了后排，小助理坐前排，何氏的内忧忙完了，何径寒就要听听目前的外患——菲比斯拍卖行的动向了。
小助理：“这几天查了不少的营销公司，经内部工作人员核实，菲比斯最近下的单子，除去为了他们即将到来的开业仪式，在江城宣传之外，就是在网上散播此次何氏拍卖行祖母绿的碎裂事件，还有一些拉踩、诋毁何氏拍卖行的黑通稿了。”
何径寒点了点头：“嗯。”
是的，何氏和应家这个纠纷，短时间内能发酵到这个地步，闹得全网皆知，其中固然有江城普罗大众的吃瓜天性在帮助八卦传播，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万万少不了菲比斯拍卖行这根搅｀屎｀棍在里面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何径寒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对于这种问题能闹到什么地步，闹得多大，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而以何氏在江城的地位，现在还想把水搅浑的，大差不差的何径寒心里有个名单。
但这张名单上真正吃了豹子胆能出手的，有且仅有，菲比斯一个了。
也不怪周彭（江城菲比斯现任经理）想踩着何氏上位，公司的传统艺能嘛！
不过他在江城，膈应老杜就算了，想对何氏落井下石，可就捏错了人。
一直没处理，一来是闹得还不大。
二来么，前段时间一直在查应家祖母绿碎裂的真相，事涉应锦，不是小问题，何径寒便也没腾出手来处理。
不过现在应家的一切捋清楚了，她就有空了。
小助理：“然后下午又到了两个消息。一是菲比斯在网上买了些水军，让抓住何氏拍卖品的原石质量问题不放，叫水军在网上把重点往这上面带。第二个，是今天下午来拍卖行闹质量问题的人……可能是菲比斯的找来的。”
下午有人来了何氏大门口闹，又把玻璃大门砸碎了，何径寒当时在开会，有所耳闻。
林总助也在想那一幕，不过和何径寒想的就有些偏差了。
当时高层各个气愤得不行，连忙让何径寒去处理，但是何径寒就岿然不动，压着一水的高层们继续开会讨论上一个季度的投资事宜，等会开完，底下闹事的和在场保安都通通送派出所了，何径寒还端坐会议室怡然，高层们一个二个的脸都寡绿寡绿的了。
想到这里，林总助去看何径寒。
有时候他很是佩服自己的学姐，虽然是女人，但是定力和魄力，却比大多数男人好太多了。
何径寒实在是太累了，半阖着眼睛，听完长指在扶手上点了几点。
“确定来闹的是他们找的人了？”
小助理：“基本上。因为这些都是之前，我们搞慈善拍卖的时候，亏本赚吆喝的那几场的买主，交易额也就几千块钱，但……他们也算是我们买主。”
嗯，江城｀的｀名流们菲比斯差使不动，找这种人，给点钱就可以打发。
而且到时候新闻报道出来，还是实打实的何氏买主，至于到底买了什么东西，有谁会计较那些细节呢？
“知道了。”
汇报完，车也开到小助理的家附近了，刘叔靠边停车，人离开了。
外人一走，何径寒整个都躺进座椅里，累的不行。
林总助想了想，问：“既然菲比斯行动了，后续肯定还会来，何总你……”
“不急，我好好想想，他们的套路就那么几招，除了恶心人以外，想计较也不是什么难处理的。”
既然何径寒心里有打算，林总助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一路下来，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讷讷半晌，林总助还是开了口：“那个，应锦小姐还是想要夏小姐的设计吗？不能换一位设计师吗？”
何径寒听笑了，“换？你见过和疯子讲道理成功的？”
林总助：“……”
林总助是见过应锦的，还说过不少次的话，因此：“咳，那什么，应小姐确实情绪不太稳定，但是说是疯子也不……”
不至于吧，对女孩子这个形容，太恶毒了些啊！
何径寒也怔了怔，真笑了，“我哪句说的应锦，我骂应群呢，他个疯子！”
啊这……
何径寒捏眉心：“他也是绝了，我真是，日常交际就脑袋疼不说，工作上打起交道来，要是有什么……他家也真是应了‘店大欺客’四个字！”
林总助听出话茬了，“是应总……非要夏小姐来设计吗？”
“不然还有谁，应锦只要不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不都能给她弄回去？！”何径寒把手放到眼前，因为工作太多突突跳的额头，因着这一片黑暗感觉好受了一些，“何况珠宝设计带了个人的风格，应锦就点名要那种风格的，怎么换，找谁换呢？”
林总助听得也是头大。
“那……后续您是要找夏可吗？”
“不找。”何径寒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啊？那应家那边……”
“林明你今天是问题大全啊！应家那边我暂时没想出来，你也别问了，让我歇歇行不，实在不行你把何行海抓回来办公算了，我真是要给你们一群人逼疯。”
“……”
一阵静默后，林总助最终问了句何径寒心里有数的，“找夏小姐回来设计，也没什么吧？既然应总要求是她，那么……”
何径寒没好气，“他要求是谁就是谁？他怎么不去摘天上的星星！”
“。”
很是顿了顿，何径寒缓和了口吻，林明问的不依不饶的，她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说。
何径寒道：“夏可现在在珍宝工作了，说是今年还要参加JDA的比赛吧，她资历太轻了，有奖项傍身会好一些，不然珍宝里面哪方面厉害的设计师没有？既然说是要追求事业，就让她去吧，年轻人好好的打拼。”
“应锦的情况你知道的，只要见她就是一堆事儿了，还不说给她设计珠宝……如果两个人能相处还好说，不能相处的话，那就很麻烦了。”
“再说应锦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要什么就非要的性格，夏可给她设计，自己的工作怎么办呢？说是找她帮忙，就应锦的状态和情况，她哪来的时间？工作不要了？！”
“应群说的严重，我不找夏可，他就去珍宝下单，呵……应锦常年见不了生人，如果真的直接下单那么方便，他早就做了，还会巴巴的和我商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什么，他不就想着我知道应锦的情况，由我每次陪着夏可去，有分寸吗……”
这些话从向来跋扈的何径寒嘴里说出来也挺稀奇的。
目前情况林总助也秃了，显见何径寒是维护夏可的，不想让夏可沾上应家的事情，但是应总的性格……
“应小姐没那么可怕吧？”林总助小声嘀咕了一句。
何径寒轻哂一声，“那是你没见过她发病的样子。”
这方面……林总助闭嘴了，他还真没见过。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何径寒闭目休憩，林总助见她累极了，识趣的也不再问。
其实还有一点何径寒没说，但是她知道，林明也想的清楚。
她都和夏可分了，她这边还没完全的……那两个人还是不要有联系的好。
分手这种事情，何径寒经常面对，但是态半都是她对别人没什么意思，主动提分手的，这次被分了，也不说面子上的那些了……里子的煎熬，还真是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几个周她跟着何行海去了很多地方。
弟弟在，弟妹在，还有可爱的大侄子，但……就是觉得心头少了什么，空落落的不舒服，提不起劲儿来。
还能少了什么……
何径寒眉头烦躁的拧起来，觉得心头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是她前半截儿人生里都罕见的。
但是沾上了，像是幽灵一样，时不时就窜出来，扎下心，也他妈的是绝了。
才这样想着，蓦的，在办公室内夏可说话的样子又冒了出来。
温柔但是坚定，眼里有光的女孩儿，像是烙在脑子里了一样，一颦一簇都清晰。
何径寒：“……”
长出口气，何径寒以手覆面，头疼。
*
夏可周三来了一趟，除了在何径寒的脑子里蹦跶不休，接下来的两天工作都风平浪静的。
但越是风平浪静，何径寒越是莫名其妙的暴躁。
见了烦。见了一面人又消失，更烦。
跟着她年限久了的助理私下偷偷聊过，估摸着是情场失意，恐怕这种态度得持续很久了，大家莫不呼天抢地，只觉得日子太苦了。
私下里，都偷偷多带了一套衣服到办公室，生怕哪天不长眼挡了何径寒的道，被一杯咖啡扣头伺候！
林总助对此久久无语的同时，隔天自己也多准备了一套。
有备无患嘛。
忙到周六，何径寒好不容易终于工作轻松了些，有助理急急忙忙跑上总经办，嚷嚷，“何总，何总，不好了……”
何径寒一听这个开头就白眼，“嚎丧呢！我挺好的，没死！！”
助理：“……”
知道自己失言，助理轻咳一声，“何总，拍卖行门口又来人了，说是质量问题，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买主来的。”
“豁，有趣，挑周六来啊～”
不是菲比斯在背后鼓捣，何径寒都不信了。
这实在让人不好回答，“……是、是啊。对了，有视频，您看看？”
何径寒伸手，助理把手机递过去，何径寒接过也就面无表情的看着，眉毛都不动一下的，等到二分多钟时，画面闪过一个人影，何径寒面色一变，“什么时候拍的？”
“就刚刚，拍摄的助理他还没走，在现场呢，随时汇报……”
何径寒把手机往回一递，“走，下去看看。”
这一声整个办公室都惊讶了，上次闹得那么厉害，何径寒都不带动，这次怎么一听就下去了？这次都还没动手啊？！
不过林总助很快知道了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自然是来了不该来的人呗。
“你在这儿干嘛？”
何径寒一到拍卖行门口就看到夏可，径直走上去就问。
夏可见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何径寒也是有点懵，一时没说话。
何径寒抱臂，“不会是过来逛街，然后正巧路过看热闹吧？”
拍卖行隔壁就是江城商业街，到了周末人流如潮，所以闹事的人一来，不开业的拍卖行门口也围了一大群人在看热闹。
夏可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
何径寒挑眉，“找我？干嘛，上次话说的还不清楚？”
夏可刚想说话，骤然身后拍卖行内又爆发一轮叫骂，猝不及防把她吓了一跳。
隐隐约约呢，能听到“何氏”“不负责”“有问题”以及一系列问候何径寒女性长辈的侮辱性经典国骂……
而何径寒双手抱臂站定夏可身前，镇定的一批，面不改色的，女人长手长脚着一身雪白西服，英姿飒飒的，跟下来的助理们瞧着夏可，也自动退到五步开外，很有眼色的把空间留出来给她们。
夏可：“……”
夏可：“那什么，里面你不去处理一下吗？”
何径寒这才撩了撩眼皮闲闲瞧了一眼，“里面有人处理的，如果事事都要我，我雇员工来干嘛？”
夏可：“。”
人家都闹到您门口了，就还真不急呗！
夏可尴尬笑笑，岔开话题不成，又回到了“为何来找何径寒”这上面。
她知道自己说不来谎，想了想，索性直言道：“绿野仙踪坏了应小姐不是很难受吗，想要新的珠宝……我、我可以给她画。”
何径寒一怔，皱眉，“什么叫你给她画？”
说完瞧着夏可神情，陡然醍醐灌顶，面色再是一肃，“你知道了？谁给你说的？你……”
顿了顿，不待夏可回答，何径寒飞快道：“行了，不需要！你在珍宝好好上你的班，今年的比赛你不是还参加了吗，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情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个人风格这种东西，何氏哪来的人能模仿？杜老师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吗？”
至少夏可给杜欣打电话询问的时候，感觉杜欣真的头疼。
“你……”
何径寒默了一瞬，着恼中竟是耍赖起来，“你管我怎么处理，走走！”
“再说了，你以为应锦这边，就是单纯的找个设计师画个珠宝的事儿？”
“画什么画，你哪来的时间，比赛不比了？班不上了？？”
“我离职了。”
夏可骤然回一句话，闹得何径寒脑子很是白了那么一刻。
说都说了，夏可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至于比赛，其实我来找你的那天，就原本是要搭飞机去外地参加JDA考试的。我最后没走，所以，今年JDA我也不去了。”
何径寒：“……”
张口无言。
四目相对，夏可的目光很澄澈……
嗯，没说谎。说的都是事实。
何径寒：“……”
何径寒这下真的生气，眉心压眼，“你疯了吗！有毒是不是！！我都说了我这边不需要你帮忙，跟你也没关系，你非要来凑热闹是吧！！再说工作是说辞就辞的吗？你有没有认真的考虑过……”
夏可：“有。我想了一晚上。”
何径寒：“。”
这严肃认真的小表情……
啊啊啊她迟早要给这小妞气出心脏病吧！
何径寒脸色扭曲，夏可觉得她可能都想动手打自己了，但是……
瞧了眼后面恨不得离她们三尺远的助理们。
想了想这几次三番何径寒对自己说的话。
再看了看眼前，真的真的很生气的何径寒。
夏可也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突然冲动着就把自己一直按捺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女孩儿微仰着脸，眼神清澈，其内蕴着流光溢彩。
她声音轻轻的问，“你对我这么好，何径寒，你是不是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