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庄中有间敞开的作坊, 还能看出一些主人不久前进去工作的迹象,可惜今年的澧州或许没有哪户平常人家能用闲钱来买烟花。

  “田公子,你这烟花庄还没有开张的话, 短期内还能制造出大量的烟花吗?”李祚清往那清冷的小工作坊瞟了几眼, 忍不住提起自己的忧虑。

  “你可别小看人了, 我家烟花庄人手够的时候,整个澧州需要的烟花都可以七天做完,但是在下还没有答应你们这件事吧!”田锐明说道。

  听到肯定的答案,李祚清心里有了底,她看着在一边拉着田妙柯在地上画格子的温明染,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了吧, 任何酬劳都可以试着向我提一提, 你也不是完全放弃这个烟花庄了,对吗?”

  田锐明被问得哑然,半晌后他语气自嘲道:“难道你还能帮澧州渡过这次的粮荒不成?除非是当今圣上来了, 才……”

  说及此, 他瞥了一眼李祚清,又摇摇头,退了一步:“不可能的,那狗官把消息封得这样死,城外说不定还以为澧州百姓正安居乐业。”

  “但如果你能帮忙把消息带出澧州, 向京城的圣上或者大臣上书的话,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这样的话, 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寻常人贸然拦轿上书说不定会被当成刺客抓去,但他看这个天乾能受到知县的接待,说不定身份也尊贵, 能接触到地位高的大臣。

  “这个好办。”

  没想到田锐明的期待值这么低,这下可比李祚清设想中花重金购入粮食来救济澧州人民轻松多了。

  她决定继续不坦白身份,又问:“但你总得先跟我把澧州到底是什么情况说清楚才行,这样我离开澧州的时候才能有证据去上书。”

  田锐明看李祚清确实是外地人,叹了口气:“如阁下昨日所见,澧州今年秋收不好,许多农户自身都难以为继,更别提上缴后还要养活澧州其他人了。”

  李祚清想到昨天路上碰见将她们一行当成澧州官员而求乞的老人和小孩,不禁心生怜悯:“但这样的情况下,知县应该有所作为,上书或者是向邻镇求援才是。”

  “其实澧州以往年年都有粮食贮藏,今年的情况属实特别,前阵子很多澧州人已经要求开放粮仓,但没想到——”

  田锐明说到这儿,眼中燃起怒火,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经年以来储备的粮食接近九成都不翼而飞了。”

  “哎?”李祚清睁大了眼睛,对这个结果感到又无语又好笑。

  看来即使是书里的世界,也有贪污腐败的存在,后面的发展,田锐明不解释她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多粮食,怕是早已被澧州的管事变卖了,因为澧州年年丰收,让掌事者心存侥幸,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真需要粮食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却大打折扣。

  这种事情上书查办了可是坚决要掉脑袋的,但没想到澧州的小小知县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为了把风声压下来,将澧州整个儿封锁了,全然不顾人民的死活。

  如果不是李祚清她们恰巧来到这里,澧州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挨过这个寒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祚清喃喃,她心中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初具雏形。

  但李祚清的停顿却让田锐明误以为她还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于是田锐明急忙补充道:“在下对天发誓,此话绝无半分虚假。”

  “田兄真是心地赤城,”看到田锐明怎么一板一眼,李祚清忍不住开玩笑吓吓他:“你就没想过,如果我跟澧州知县是一伙的该怎么办?”

  如果我跟澧州知县一伙该怎么办?

  说不定他面前这个有钱的天乾就是买走澧州救命粮食的人,说不定她只是假装关心澧州百姓的生活,下一刻就会把自己当成反叛者高发给知县。

  田锐明被这么一问,脑子都懵了片刻,他不是没有想过李祚清也是知府那边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因为可能存在期望而还是选择放手一搏。

  “如果阁下是那样的人,还会亲自去买路边妇人的花环,还将这些小玩意儿送给幼妹吗?”

  闻言,李祚清愉悦地笑了出来,用力拍了拍田锐明的肩膀,说道让他放心。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平平无奇穿成王朝继位长公主还独得圣上偏袒又恰好有点正义感决定闲来无事就拯救苍生的穿越者呢。

  李祚清在心里如此吐槽自己,并一脸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

  况且这个知县的段位,跟她某个敢谋逆的大哥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事就交给我吧。”李祚清态度很是轻松,就像她早上说要买下烟花庄旁边的房子一样。

  “……”田锐明看她的眼神感激中带着疑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朝廷散官罢了。”皇帝和皇后是爹妈的那种。

  李祚清不忘提醒他干正事:“作为交换,我提的要求你可得达成。”

  “是,”田锐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话都好说了不少,“只要和烟花制作相关的,我都不在话下。”

  “那就好。”李祚清点点头。

  这时,烟花庄的大门突然响起了嘈杂的拍门声。

  李祚清听出门外说话的人是奉命跟随她的澧州候卫,才半刻钟不到,他们就不放心了?

  她示意田锐明去把门打卡,后者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无事地开了门。

  “殿下,知县大人吩咐我们保护殿下的安全,不要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近身。”候卫进来后就拿托词解释,还在提“不怀好意”时,故意用看罪人的眼光瞥了一眼田锐明。

  田锐明也是看着这群知县的走狗就怒从心生,但李祚清突然豁达一笑,拦在几人中间,说道:“我只是对田兄的烟花制作工艺很感兴趣,恰好我家温妹妹也和田氏小女合得来。”

  说完,候卫探究地眼神扫过庄内四人。

  确实温明染还嬉嬉闹闹地和田妙柯在地上的方格中玩游戏,而长公主和田氏长兄正对的方向也是一件烟花作坊。

  “朗钰。”辛斐从门后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到她跟前。

  李祚清应了一声,她发现辛斐还是不喜欢说话,但是越来越喜欢喊她名字了。

  “对了,我来跟你说说我方才跟田兄提的设想!”李祚清兴致高昂地拉着辛斐的手,往烟花作坊走去。

  她就着作坊里的材料,又让田锐明差人取了纸笔来,然后开始说明她对冲天烟花的设想。

  首先是剖面解析图,有底座,管体和药室。

  她还记得小时候拆开现代的烟花管子,里面有像是枪管的一样的弹道,这样□□燃烧后,烟花就能靠着火药的冲力能让烟花飞到天上去。

  而烟花类的炮药会紧接着在空中爆炸,不同颜色的烟花是源自不同的焰色反应……

  她在一边尽可能缓慢细致地说明,而一抬头,围绕着她的众人都一副茫然的表情。

  “这个要爆炸两次?”田锐明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李祚清想了想,点头道,“最开始爆炸会让爆竹‘咻’的一声飞上去,然后第二次爆炸会产生彩色的烟花。”

  田锐明揉了揉双眼,这新奇的图案让他看得费神,而且在他的印象里,爆竹爆炸后就是一股浓烟,但既然这个大人说了,那大约是有其他办法。

  李祚清看众人对这套说法似乎不怎么感冒的样子,干脆从工作台上取了一只鞭炮,然后拿了打火石。

  “田兄,这个能用吧?”

  田锐明点头,但在一边看着李祚清的陆侍卫和岚霜不淡定了,长公主何时亲自摸过这些东西。

  “殿下,这些事情还是让我来代劳吧。”陆侍卫上前行礼,举着手想要接过长公主手上的东西。

  “不必。”李祚清摇摇头,这些事情说明起来也麻烦,还不如她自己动手,而且小时候玩这个她可是很在行的。

  她又拿来一个刚好能罩住鞭炮的酒杯,找了个空旷地方说道:“第一次爆炸呢,大概就要形成这种效果——”

  说罢,她就用打火石的火星燃起一小折白纸,将鞭炮的引线点燃后,迅速将酒杯扣住鞭炮。

  退出几步远的同时,酒杯内砰的发出一声闷响,而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使这个酒杯飞了出去。

  “我们把这个酒杯当成第二次燃放的烟花,那么在合适的时间使它燃烧,”

  “烟花就会第二次爆炸。”

  田锐明和她一起说出了结论。

  李祚清用孺子可教的满意眼神看了看他,这其实也是二踢脚的作用原理,但是和飞天烟花还是有些区别。

  “对,但是问题是,□□的量和烟花药引燃的时间不同,会导致烟花的效果不同。”

  这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调试的。

  “我明白了,”田锐明想象了一下,对着工作台的简易解析图露出期待的目光,“我一定不负阁下期望,将这个烟花做出来!”

  他回头看李祚清的眼神,带着信任和惊叹。

  李祚清心虚但还是故作高深的微笑。

  哎,她这点机智程度,跟古代人玩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也明白了一点。”

  辛斐走到工作台旁仔细端详,手工类的不论是暗器还是其他什么工具,她都还算擅长,所以李祚清的图解她看得还算清楚,而此时她也终于知道李祚清最近在愁什么。

  “我也会尽力帮忙的。”毕竟她说过要对朗钰负责了。

  “好吧,”李祚清上前顺手就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知道劝不住你,但小心别受伤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极五月 4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