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只见雪地之上,花颜容颜如故,只是眉心多了一抹金色印记——这是飞升的象征。
“花颜?”
困在结界中的连喜一脸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居然没死?”
紫玥不满。
连喜倒是十分开心:
“原来,你没事,你没事……”
“颜儿……”
青玉也很是意外,
“你这是,飞升了?”
“是的,颜儿以后就不止是神器而已了,也算是初级仙子了。”
“甚好甚好……”
这也算是今日难得的好消息了。
“只是,主子你……”
花颜有些迟疑。
“无妨,你飞升是喜事,不必牵挂我,我只担心,往后你独自在月离宫,无人照应,她们会为难你。”
青玉十分欣慰。
“主子你就别管我了,如今还是好好想想,你之后该如何吧!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天了吗?”
青玉看了看慕如风,缓缓走到顾少白的尸首旁边:
“如今,晏宇也不在了,我又失了神力,天界已没有可以回去的理由了,月离宫便交由你打理吧!等朱笔历劫回来,离缘册自天牢释放,你们三人也能互相做个伴。”
“可是,没有离神的离神殿,又有什么意义呢!”
花颜坚持。
“乖,颜儿,听话,以后你就是离神殿的新主人,你想叫它什么便叫什么。”
花颜知道多说无益,便表明态度:
“我会和其他两个神器一起守住离神殿,等主人回来。”
青玉笑笑,没有多言。
但是她们谁都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并且,也不会回去。
“颜儿……”
一边的连喜看出花颜这是要走,欲言又止。
花颜闻言立时收敛了表情:
“连喜神君,有话但讲无妨。”
“颜儿,我……我知道,我无颜再见你,但是我还是想再多问一句,你可曾对我有过,哪怕片刻的……”
花颜喟叹一声:
“罢了,其实在顾少白接近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像你以为的那般,我身为离花镜,承载了太多俗世的羁绊和欲念,你又生在无忧河,那河水是神界与人间的唯一通道,荡涤了太多历劫回天的神仙的俗世记忆和情感,你受其滋养而生,自然会对我产生亲近依恋的感觉!”
“不,不是的!”
连喜不愿接受。
“这些年你的执念和作为,都是因受我影响和蛊惑,也不是出自本心,只要你愿意,过去种种都不必追究,我们也可以做回朋友,一同回天。”
连喜苦笑一声:
“我有何颜面再出现在你面前呢!你自去罢!别误了飞升的时辰。”
花颜还欲再多说几句,然而内心的召唤已然愈加强烈,她便只匆匆留下一句:
“也罢,我先行回天等你。”
又与青玉谆谆话别几句,方依依不舍地飞升了。
“如今你明白了一切,如何打算,是否考虑回天?”
“虽然如此,但不管珮音的真实目的如何,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抹去的了。”
正唏嘘间,那卓瑶忽地扑了上来,青玉下意识要护着慕如风,却发现,卓瑶直直冲着黑龙而来。
慕如风见状,忙挣脱开青玉的庇护,挡在了黑龙面前,将卓瑶击飞。
虽然,慕如风此举也算顺理成章,但青玉总觉得,慕如风有点太过于紧张黑龙了——甚至忘了卓瑶根本伤不了他。
果然,伏在雪地的卓瑶泪流满面:
“你们兄妹二人合伙骗得我好惨!”
不等青玉反应过来,卓瑶又继续说着:
“匕首刺入顾少白心口那一刻,我全都想起来了!没错,当年顾少白是在新婚之夜弃我于不顾,也确实在我父亲辞世的事情上有重大嫌疑,但是,真实情况是,我与当年的顾子苏联手,将顾少白推上了掌门之位,让他不得不承担起振兴猎妖馆的重任,这样就无法跟身为类妖的慕如风师妹在一起……”
卓瑶说着看向慕如风,带着几分审视:
“这些你都知道对吧,你早就知道,但是你也已经想离开他了,所以冷眼看着我们自作聪明地精心谋划,却终究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你想完成的事。”
卓瑶冷笑一声:
“你还真是当魔君的料子,那么早就已经学会揣度人心、巧妙布局了!”
慕如风一直沉默不语,一手却紧紧攥着黑龙的衣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青玉缓缓走到黑龙和慕如风面前: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追寻着慕如风躲避的眼神:
“黑龙,真的是,慕千寒吗?”
黑龙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慕如风拦下了。
她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接着向前两步,走得离青玉更近些,终于抬眼定定看着青玉:
“我给你看样东西。”
慕如风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物,不是别的,正是她不常离身的紫色发带,此时其上的术法已经消失殆尽,颜色变得黯淡枯黄。
“你知道,后来我为何不常戴这发带了吗?”
“难道不是因为顾少白……”
“非也,”
慕如风看了黑龙一眼,斟酌着开口,
“那是因为这其上的灵识消失了,继续戴着恐会被人发现异样。”
“什么,灵识?不是灵力吗?”
她看向黑龙,
“难道他真是慕千寒不成?”
见二人一副默认的模样,大为不解:
“慕千寒不是被献祭了吗?”
“可新任魔君是何人呢?”
慕如风反问道。
“……是你!”
青玉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啊,新任魔君是你,你怎会让他献祭?”
“其实黑龙早已化身魔骨鞭,我只取了慕千寒的内丹,并将他的灵识温养在发带中,后来,在渭城得以再次遇见黑龙,它当初也吸收了紫晶石的碎片,虽然后来被取出了,但已被魔化很深了,并且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开始滥杀无辜,到了后来,几乎不认识人,不得已,我便将它的内丹炼化成了魔骨鞭。”
慕如风说着望向黑龙,
“那黑龙的肉身便被留下了,我二人都觉得这是很非常合适的新身份,自此便让千寒以黑龙的身份随我左右,魔界诸多决策,包括要你前来凡间求和,都是我们共同决议的。”
青玉看着这共同在花坊生活了许久、却相见不识的人,一身玄色常服,配了一副简易银色披挂,这面目全非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与曾经的翩翩少年猎妖郎联系到一起,一时间,心情复杂不已——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外人。
更是一枚被利用到极致的棋子。
借她之口,坐实了慕千寒湮灭的事实,使得一切谎言天衣无缝,牢不可破。
她以为自己是布局之人,却不料,自己早已入了自己亲手布下的局,还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难怪进来后就几乎不见黑龙的身影,我只当是它需要待在自己的洞府。”
“其实就是怕他多见你露出马脚。”
“所以我下凡当日,看着是你去接的我,其实是你们俩?”
慕如风诚恳颔首:
“你也知他对你的……”
“不必再说了!”
青玉愤愤地阻止了慕如风说下去,
“看不出来,魔君还有这份心思。”
话语背后的态度十分明确。
黑龙,不,应该是说,慕千寒,闻言落寞地垂下了头。
慕如风也知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还是想证实一下:
“其实当年我们也只是赌上一把,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不过好在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们所预料的那般进行,唯一没有料到的,其实是柳如兰的死。”
“哦?是吗?魔君大人竟还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师妹心存惋惜?”
青玉冷眼看着慕如风发髻上的簪子,觉得无比讽刺,
“慕如风啊慕如风,你们兄妹俩,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不过我不怪你们,这一切虽然有些意外,但是确实是应该预料到的结局之一。”
神明企图摆布世人,却不料,棋子也会反抗。
布局之人终入局,只能落子无悔。
“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
她看着慕千寒,只说出这么一句。
她说完转身欲走,余光却见着一道黑影急急冲了过来,本以为卓瑶又打算刺杀慕千寒,慕如风赶紧护在他身前,却不料,那女子径直冲向了雪地里的白衣少年,拔出她刺入的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心口。
雪地之上立时绽放点点殷红色的血花,那性格刚烈的女子不带犹豫地踏上了灭亡之路,院中空留一句呢喃:
“少白,你等我……”
青玉等人还来不及唏嘘,另一旁的结界之中又传来一声悲呼:
“主子!!!”
慕如风赶紧挥手解开紫玥的结界,青玉一路行去,顺势尽数点亮院中的方灯,将那一方角落照亮,可惜点点灯火,却照不暖某人渐冷的体温——连喜重伤不支,终于油尽灯枯了。
看着倒在紫玥怀中的连喜,鲜血脏污了一副姣好的容颜,使得他的死亡多了几分凄美。
只是不愿阖上的双眼所眺望的方向,似乎是某个新晋仙子所化的星辰。
“主君,求求你救救他……要紫玥做什么都愿意!”
一旁的紫玥苦苦哀求。
慕如风:
“我救不了他。”
“你的金丹呢?”
青玉问。
慕如风摇头:
“金丹只能救凡人。”
“那顾少白跟卓瑶总可以救吧!”
“顾少白已经无力回天了,紫血人只有三次重生的机会,而且他这次并不是为了救我而死,所以无法重生,至于卓瑶,一心求死之人,连神佛都不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青玉哑然。
另一边,紫玥抱着连喜的尸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她缓缓说着,
“只是可惜,我身上的罪孽,终究是没机会赎了。”
青玉预感不妙,大呼:
“别!”
却无力阻止一切——紫玥手指一转,跟了自己一生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至此,连绵了多时的暴风雪终于渐渐止息。
作者有话要说:
“离花镜玉碎,离缘册化为灰烬,离缘笔断情,再难书离缘,离神殿成了她的囚牢,困着她和她过去的时光。”——第10章 渭城
记得最开始写了离缘笔历劫去了,离缘册进了天牢,但是没有找到,可能被我删掉了。
回头会改成一致。
*
不出意外,应该要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