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应该是的确喜欢上了吧？
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我并不是高中生，也不是大学生，基本不会随便对一个人产生情愫。当然了，我并没有一见钟情。虽然那个人的长相比平凡要好看些，不过我也不是外貌协会。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上班路上，当时，我被挟持了。那人其实也只是路过，我看的挺清楚，那人原本压根就没怎么想帮我，但是我也没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先出声。那人是看到了我的样子之后才决定帮助我的，好吧，姑且算是还凑合的初见。
那个人整体散发着奇特的气场，明明看起来也只有一米六左右吧，但是在她身边时却意外的挺有安全感的。看她耍的一手好功夫，那应该是从小就练就的气场吧。
后来再见面时我有些惊讶，不过也许是我的问题。我这个人讲话就很直白，我想到什么就会去说去做，可能跟我的职业有关系？总之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挺怕我的。
明明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放松的，还会开玩笑，也会发出杠铃一样的笑声。可是每当我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变得非常紧张。她不会在怕我吧？
原来我在外人看起来那么可怕吗？
对于这段感情的发展其实我还算满意，因为说句实话那就是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正是我理想中的恋情发展。不算特别好的初遇，通过相处慢慢了解对方，发现对方让自己敬佩欣赏的地方，再共同经历一些灾难困难，最后这一切的磨难经历都会成为“爱的碎片”。就是这样一片片碎片，慢慢拼成完整的爱情。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恋爱。
可惜的是，事情出现了转机。一个我毕生的对手出现了——
那个戴着面纱，穿着有点像汉服的女人，打破了这份平衡。
我承认，我非常的嫉妒她。
因为——
比起整天只知道工作，连节假日都在家里加班的我，会泡茶做饭偶尔撒撒娇的她更让人喜欢吧？
比起一脸严肃高冷，说话惜字如金的我，温柔可人笑容温暖还会调节气氛的她更让人喜欢吧？
比起只会让别人正视困难承认错误的我……能毫无顾忌地说出“一直陪在身边”的她，更能让那个人喜欢吧？
或者说，比起还是人类的我，能够永生的她才是能陪伴那个人到世界尽头的人吧？
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呢？
是性格上的差异？还是只要我还是人类，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在一起呢？
北堂前辈其实劝了我很多，她告诉我说，不要拘泥于自己的身份，就算是人类，也可以做到很多修真者无法完成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一定要选择修真。然后我便问她：“那么北堂前辈又为什么要修真呢？前辈原来也是人类吧？”
北堂前辈的回答是：“因为我要为家族报仇。”
“成为了修真者的前辈……会讨厌原来还是人类的自己吗？”
“这个，因人而异吧？”北堂前辈的眼神里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至少我呢，是比较喜欢以前作为人类的日子的。因为修真啊……其实并不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让人愉悦的。也许对你而言，这是你唯一能够拉进距离的工具，是获得长生的秘诀。但是它其实也会带来痛苦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你获得的愉悦和快乐能够让修真带来的痛苦忽略不计，那么你便是成功的修真者了。”
“既然修真会带来痛苦，为什么从古至今那么多人追求长生呢？”
北堂前辈听罢露出一抹苦笑：“人们惧怕死亡，所以追求长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又有什么错呢？”
之后，北堂前辈让我好好的跟家人说清楚，然后认真思考之后再做决定。
这里，其实我说谎了。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他是大导演，平时根本见不到人的。所以我修真与否，我想他根本不关心。所以我隐瞒了这件事，但是却没瞒过北堂前辈。
但是北堂前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带我去见了赤炎仙子。不久之后，当我将老师教给我的东西全都掌握了，基本已经可以出师的时候，北堂前辈再次来找到了我，这时，她只是问道：“现在，你觉得开心吗？”
“我能帮到她了，所以很欣慰。”我这么答道。
“是吗？这样便好。愿你今后不会怨恨当初做了这个决定的自己。”
“北堂前辈……怨恨了吗？”
“谁知道呢？”
北堂前辈的眸子是金色的，却早已黯淡无光。我看着那张侧脸，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不知怎么的我伸手拦住了要离开的前辈，然后说道：“闲来无事时，前辈可以来我这里。虽然我住的地方还挺简陋的，但是会给前辈准备好茶呢。”
北堂前辈身形一怔，她看向我，我也丝毫无畏惧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好。”前辈这么说道，然后便离开了。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我们是相似的人，但是相似却不相同。
我是孤单的人，而北堂前辈，是孤独的。
我想岑离欢也是懂的，因为她曾经也是孤独的，所以才会约北堂前辈一同品茶。
所以，如果我这么做……能够帮到北堂前辈就好了。
因为假如是北堂前辈的话，一定能听懂我的言外之意吧？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老师开始把治疗的工作交给了我，自己却整天游手好闲，听说是在研究什么东西。于是，我便正式开始接替老师在天界的工作。
不久之后，在我又一次为域外世界的单子出诊的时候，我遇到了麻烦。看样子似乎是我要治疗的人的对家，打算在半路劫杀我。虽然我主攻治疗，但是老师也是教过我几招可以保命的招式的。在我们缠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头上一直戴着的白兔发卡被对方的攻击弄掉了。
那是那个人送我的东西，是那个人发自内心送我的唯一一样物品。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当初即便是送我衣服，那也不过是想还人情罢了。但是只有那个发卡，是下意识地，想要主动给我的。
所以我也是下意识地，整个人扑向那个掉落在地上的发卡，想要立刻拿回来。那已经是我们之间唯一有联系的东西了，如果坏掉了，难道我要厚着脸皮说“上次那个发卡坏掉了，要不送我个新的吧？”吗？
虽说那个人听后一定会送，但是那也不过是想让我开心而敷衍我罢了。
在我拿到发卡后的一瞬间，背后便被无数的攻击击中。尽管我再怎么受伤，我都将那个发卡好好的护在手里。
那人曾经送过我一个保命用的玉片，只要捏碎玉片，那人便会现身。可是现在的我太狼狈了，我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我——
因为在那个人眼中，我一直是那样遇事波澜不惊的样子。
更凛冽的攻击落在我身上，我只是紧紧地护着那个发卡，没有想太多。直到对方的武器穿过我的身体，直接击碎了藏在口袋里的那个玉片。
只见白光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我前面。我想抬头看，却实在没什么力气。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意图，在轰走了敌人之后立刻蹲下来扶住我，我却用仅剩的一只手用力地推开她——
“别……别看我……”
我唯独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啊——
为了这么个廉价的玩意儿甘愿丢掉性命的，可笑的我。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人担心的模样。我还没开口，那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让我救你就这么让你没面子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检查了你的伤口！要不是对方的武器弄碎了玉片，你还不打算用是吧？！”
“你疯了吗！”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就为了那么个不见面的口头约定，你命都不要了吗！”
“你这家伙，是想要气死我吗！”
啊，又开始了。
好吵，但是……有点开心。
一阵骂骂咧咧之后，那人终于停歇了。然后那人问道：“我问过赤炎仙子了，她教过你攻击手段。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打不过那个垃圾，你是怎么被打成这样的？”
我说：“你不叫我名字，我不说。”
“……”她怒了，她抓狂了，“你是不是跟离欢聊的多了，怎么也搞这一套？？？”
“是不是……什么事情让你分心了？”
我心里一惊，但是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得好好感谢我这张扑克脸才行。
于是我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中途看了一眼你的消息。”
“……”她噎住了。
毕竟因为发卡被打成重伤这种事，怎么可能如实说？岑离欢会吃醋的吧？或者说——很丢脸啊！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脸说道：“Erica，你说谎了。”
于是我反驳她道：“跟你想的不同就是说谎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反正现在的我又有什么立场要求你如实相告呢？”
“你生气啦？”
“对啊！你才看出来吗？”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生气。”
“……”
“是因为你觉得我说谎了，所以才生气吗？”
“你干嘛有事没事都在试探我？反正我不高兴，你也别问理由。”
之后，虽然她经常过来探望我，却再也不提说谎的事情了。
我伤好之后，我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关系。那个人继续跑她的任务，我继续做我的治疗。突然有一天，岑离欢通过那人的后台联系了我。
她低声说道：“北堂前辈离开了。”
我也仅仅是微微一愣，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
“怎么想起来告诉我？”
“我想着，你也曾向北堂前辈约过茶。想必是懂的吧？你被一些人小看了。又或者——你曾经，也经历过什么吗？”
我被她的一番话说愣住了，没想到她也早早把我看透了。不愧是陪伴在那个人身边的人吗？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被猜出很多的信息。
“总之，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我说。
“难过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
“惋惜……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我说。
岑离欢在投影的那端勾了勾嘴角，这才继续说道：“你听过兰因絮果吗？我也曾觉得惋惜，可是有时候转念一想，对于北堂前辈而言，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这便是她们的因果？”
“是啊，这就是她们的因果。”她明明笑着，我却没有感受到笑意，“人一旦受伤，虽然皮肉之苦可以医治，但是心里总会留下些什么。再高深的治愈术也无法抹去一个人心中的伤痕，北堂前辈……不过是做出了她认为最好的选择罢了。”
她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我看的到。
她想告诉我一些什么。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
我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搜索到了答案，猛然抬眸，却发现她也正在看着我。
“哎呀哎呀，不愧是仙子呢。”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浮起来，像是在夸赞我的聪慧，又好像是在讽刺我的虚伪。
“我明白了。”我说。
谁知她却立刻换了个话题：“怎么不见你戴那个发卡？”
我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也算情理之中：“我想收着，然后做个假的。”
“……”她被我噎住了，但是最后还是露出了恋爱时的娇俏模样，“谁让我大度呢？装也得装下去啊！真是个傻瓜，木头！怎么会有人对这种事情不生气呢……”
我再次调侃她：“你那么想要的话，也让她送你一个别的不就好了？”
“那个傻子一定会说『你都有我了还要什么小礼物』……不行，得想办法骗那家伙送我个簪子！”
我一阵失笑，却也由着她闹了。
毕竟比起那个人，其实我跟岑离欢见面的次数反而比较多呢。
偶尔能从她的口中听到些许那人的消息……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写于2034年 3月
“前辈，前辈！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挺精致的本子，封面写了你的名字，应该是你的东西吧？正好要搬家了，这个本子要一起带走吗？”
晏溪看着一旁满头是汗的莲寺手里举着一个很眼熟的本子，她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抬头看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
“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