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徐青柠第五次被室友撞胳膊提醒：“发什么呆, 老黄第三次看过来了, 你当心被她点起来回答问题。”
徐青柠回神, 低头看书, 可惜满页的字她都认识, 愣是看不进去。
室友趁老师注意力转移凑过头来, 一脸关切：“你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不舒服？”
徐青柠摇摇头, 宽抚她：“你听课吧, 我没事。”
室友的话提供新思路，徐青柠索性将书合上，以手臂做枕头面对着墙倒下，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老师的讲课声逐渐放远, 徐青柠睁着眼睛看白墙上斑驳的涂鸦, 记忆飘到了昨晚。
她亲了田甜。
凭着满脑子的冲动和一腔的热血亲了上去。
其实她心里没底, 是做好了被她推开或者被她骂的准备, 可田甜没有, 她极乖地由着她亲，甚至肩膀还轻颤了下，像是动情, 徐青柠将这当作鼓励, 要启唇加深这个吻，外间的病床传来几声咳嗽。
她被田甜轻轻推开。
徐青柠支撑着的手一软，头不由埋在她颈窝, 鼻尖满是淡雅的馨香，她大口喘息着，没起来。
好奇怪，明明只是唇贴着唇的浅吻，或许都称不上吻，但徐青柠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狂舞。
外间又响起几声咳嗽。
田甜垂眸看埋头不起的人，轻声说：“我去给爷爷倒杯水。”
徐青柠这才抬起头，端正坐在床沿的位置，看她利落掀被下床，低头穿鞋，眼看就要出去，她伸手拉上她的手腕：“刚刚……”
田甜打断她：“我睡够了，下半夜我守着爷爷就好，你在这儿睡一觉吧，明天你还上课呢。”她说完话就出去了。
徐青柠静坐了会儿，脑袋空空，索性脱了外套躺到床上，睁眼望天花板，想田甜，想两人的刚刚。被窝和枕头全是田甜的味道，她一不留神就睡过去。
一觉就睡到天亮。
徐青柠一醒就被老爷子赶来学校上课，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田甜到底怎么想。
按理说亲都亲了，应该是成了，可田甜那个态度，她又没底。
不痛不痒？大概是这样，可不痛不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可是亲亲诶！
她都快紧张死了，田甜竟然那么平静？相较而言，她反倒像是被强吻的那个人。
徐青柠甚至偏激地想，要是麦穗也想亲她，难道她也乖乖的任由麦穗亲？
光想想就要窒息了。
得尽快确定关系，徐青柠想。
她中午得回去一趟。不能再拖，她得知道她怎么想。
终于挨到下课铃响。
徐青柠收拾东西，和室友一齐下楼，路上两人说起中午要去三食堂吃小排骨，问徐青柠去不去，徐青柠摇头：“我中午回家。”
“又回家？下午不是还有课吗？”室友康倩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辅导员今晚查寝，过几天还有领导检查，你这几天最好老老实实在寝室睡。”
徐青柠点点头表示知道，在教学楼下与她们分别，走向她今早停在路边的车，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徐青柠一看来电人，边掏车钥匙边接电话：“我亲爱的二姐，有何贵干？”
“下课了吧？”
徐青柠登时警惕：“你要做什么？”
“我在你们学校了，你在哪，我来找你吃个饭。”徐青霭的声音很欢快。
徐青柠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淡然道：“我现在不在学校。”
“你不在学校在哪？”徐青霭惊讶，“你又逃课？”
徐青柠无奈，“我出去吃饭不行？”她换了只手接电话，低头插车钥匙，随口问，“怎么突然来找我吃饭？”
“还不是甜甜，说你们学校的食堂好吃，我就想着她喜欢就带她来尝，结果你又不在……”徐青霭叹气，“算了，你告诉我哪个食堂，我自己带她去吃。”
徐青柠动作一顿，车熄火，她改口道：“你们在哪，我过来找你们。”
徐青霭明知故问：“你不是去外面吃了？”
徐青柠淡定下车：“没去。不去了。”
徐青柠最终在艺术楼旁的一条林荫道上找到了她们。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路上没几个人，道路笔直，树木嫩绿，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步调一致，相谈甚欢，颇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徐青柠想起以前，顿觉她二姐也值得戒备，快步上前，走在田甜的另一侧，问她：“觉得我们学校食堂好吃？”
田甜点点头。
徐青柠笑：“那你常来。”
“怎么不叫我常来啊？”徐青霭吃味，“我也觉得你们学校食堂好吃呢。”
徐青柠看她：“你吃四年了还没吃腻？”
徐青霭顶嘴：“万一有新花样呢。”
鉴于田甜说好吃，徐青柠领着两人去昨晚的食堂又吃了一顿，徐青霭一看菜色就皱起眉头：“这么几年过去，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徐青柠在角落找到一张空的方桌，引着两人过去，看她：“香蕉炒木耳，你想要这种变化？”
“……”徐青霭接过徐青柠递来的筷子，瘪嘴：“那算了。”
徐青霭一边挑剔一边将饭菜扫光，徐青柠被那句‘好吃’影响，也将盘中的饭菜吃了大半。
走出食堂，三人慢慢走着消食，徐青柠偷偷看一旁安静的田甜，在想如何不动声色将碍事的二姐支走。
谁知徐青霭竟很懂事，冲田甜道：“那我直接回医院了？”
田甜点头。
徐青柠懵，看了看徐青霭，再看田甜，压抑住激动：“……你不回吗？”
徐青霭代为回答：“田甜有话要和你说。”
徐青柠点头，三人分别，徐青柠领着田甜继续往林荫路的更深处行进。
路上人很少，很静，头顶不时飞过几只小鸟，脚下还踩过几片落叶，徐青柠缓缓开口：“你要和我说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紧张了，声音绷得像弦，还是强撑着继续：“昨晚的事？”
田甜轻轻‘嗯’了一声，看她一眼：“你想好了吗？”
“什么？”徐青柠迷茫望着她，眼看着就要得到答案，又打断，“等、等会儿，你先不要说。”
徐青柠四处张望，拉着田甜直接闯进路旁的灌木丛，到山坡的草地上，她脱下那件格纹外套铺在地上，单腿跪着，招呼她：“你坐在这儿说。不能走，我怕我走不了。”
田甜听这话笑了一声，对上她的眼睛，又敛起笑意：“我不说什么，你不要紧张。”
“好，我不紧张。”徐青柠应允。
田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要不要也坐着？”
外套其实不大，但田甜给她腾了很大一块位置，徐青柠不想坐，她想看她的表情，还是跪着：“不坐了，你就这么说。”
田甜也不扭捏，只问她，“你想好了吗？”她黑亮的眼睛看向她，“你是想谈恋爱，还是只想谈个恋爱？”
“你说得明白点。”单膝跪久了太累，徐青柠索性双膝都跪了上去，曲腿坐着。
“如果是只想谈个恋爱，那我们的关系，还是先瞒着爷爷他们比较好。我不是个太有趣的人，而他们若是知道，各方面给你施加的压力可能会很大，我怕到时候……你不太好做。”
徐青柠慢慢理清她的话：“你觉得我迟早要变心？”
田甜凝眉，“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你年纪还小，又不爱束缚，过早的和我绑在一起，确实不太妥当。路旁还有很多风景，你也会遇到更美的花，到时候你若是想摘，可以不被束缚、放心大胆地摘，这样你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身不由己。”
徐青柠觉得她就是这个意思，难得不满：“我看起来像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为什么还没在一起你就担心我出轨？我这么渣？”
“我……”
徐青柠打断她，语气真挚：“田甜，我很认真的。也许我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孩子气，在闹着玩，但我对你，很认真的。”
“那你是想谈恋爱，和我？”田甜又问。
徐青柠郑重点头。
“这涉及到以后，我不太好说，我只想问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这个人，说实话，乏味的很，认死理，还不喜欢改变，和我在一起，大概很无趣。爷爷那边，一旦知道，事情也会变得难办，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都不是一句喜欢可以解决得了的，我不希望你难受。”
徐青柠安静听着，只在适当的时候问她：“那我要是只想谈个恋爱，你预备怎么做？”
“和你谈恋爱。”田甜答。
“但是你不会走心对吧？你觉得我迟早要爱上别人，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趣，等新奇这阵过去，你全身而退，继续回山过你一个人的小日子对吗？”
田甜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青柠蓦地笑了：“田甜，你明明就是喜欢我了！你说你不喜欢改变，可你连恋爱都愿意和我谈，甚至是地下恋情，这还不叫喜欢？”
田甜不语。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确实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来到了这里，甚至想着，若是徐青柠只是想谈个恋爱，试试和她恋爱是什么感觉，那就试试好了。她不必过多地投入自己，只需等到徐青柠不再喜欢的那一天，她全身而退。
可徐青柠说不是。
这涉及到以后，田甜心里没底。两人差距过大，很多问题都要克服，仅凭着喜欢在一起，这种爱意迟早也要消散，似乎注定是悲剧收场。
所以田甜其实更倾向于谈个恋爱，皆大欢喜。
徐青柠打破沉默：“难不成昨晚换成麦穗亲你，你也要考虑和她在一起？”
田甜下意识道：“我没想过和麦姐姐在一起。”
徐青柠立马顺着杆爬：“看吧，你就是喜欢我，你就能接受和我在一起。”
田甜继续沉默。
四周很安静，不时还有嫩草的芳香，田甜沉默一阵，终于在徐青柠期许的眼神里抬头：“我不太会谈恋爱。”
徐青柠笑着握上她的手，紧紧的：“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