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时间不早,徐老爷子已经睡下, 徐青霭提着两人带过来的炖汤, 到病房隔壁的休息室里吃。徐青柠跟在她身后, 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低头玩手机。
徐青霭慢悠悠喝完一碗, 见这人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低头玩手机, 有些吃惊:“你和甜甜……怎么了?”
徐青柠抬头,表情茫然, 一脸无辜:“没怎么啊, 怎么这么问。”话毕她继续玩手机。
“得了吧,你还想瞒我?”徐青霭一脸深谙其道的表情,“就你每天那巴不得粘在甜甜屁股后头的样子,你会好心陪着我喝这么久的汤?”
徐青柠收起手机, 正色道:“我这不是也想向你了解了解爷爷的情况?”
“你自进门你说过一句话吗?”徐青霭兀自又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 低头吹了吹热气, 看她, “说吧, 你又怎么惹着她了?”
徐青柠还是那句话:“没有。”
许是喝了热汤身心舒畅,徐青霭也没笑她死鸭子嘴硬,耐心道:“追女孩子不是你这样追的, 你整天粘在她身后当小屁孩算怎么回事, 一点都不成熟。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这么追你,你能答应?”
被形容成小屁孩的徐青柠:“……”
徐青柠嘴硬道:“我不答应那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吗?”
徐青霭平静反问:“那你是看田甜喜欢你, 所以你敢这么追?”
“……”
不喜欢,徐青柠确定。
刚刚在车内,她那番话其实有放手一搏的意思,要是田甜真动手了,她就再不要脸一次,彻底赖上她。
可惜田甜没有。
不仅没有,还看她一眼,极为平静道:“你穿好衣服吧,我不会。”
拒绝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许是怕她难堪,田甜拒绝的方式还挺委婉,说的是她不会调整,而不是她不想摸。
但理由再委婉,局面已经造成,徐青柠再努力想无视,淡淡的尴尬感还是萦绕在两人周围。
徐青柠其实不太所谓,话是她说的,她有做好心理准备承担所有结果,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令她意外的是田甜。
她那番说得上是惊世骇俗的话,她竟极平静淡然,就好像提前知道她会这样做,没受一点冲击,什么害羞啊、惊讶啊、恼羞成怒啊,什么都没有。
只能是不在乎了,徐青柠如是想着。她心里难免酸涩,又不太敢面对她,只好跟着二姐到这间休息室躲一躲。
“那你说,我该怎么追?”徐青柠看她。
徐青霭给出一个极为欠扁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徐青柠低头玩手机,不打算理她了。
徐青霭喝着汤,认真想了想,道:“你别总那么孩子气,你要给田甜一种安心的感觉,我觉得田甜要找的是能过日子的人,你一看就不能过日子。”
过日子?
徐青柠一听就知道自己不符合条件,不想打击自信,索性左耳进右耳出:“你等着我让田甜名正言顺喊你二姐!”
徐青霭笑了:“行吧,拭目以待。”
徐青霭喝完汤,和田甜打过招呼后直接回家,徐青柠跟着她出来,坐在田甜的旁边,守着病床上的爷爷。
病房里很安静,也很暗,只角落里亮着一盏小夜灯,勉强为室内照明。
徐青柠静坐了会儿,凑到她耳畔,小声道:“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去里面睡一会儿,这里我守着就好。”
田甜吓得一激灵,半退着躲开,耳边有些痒,她伸手摸着耳垂,道:“没事,不累。”
室内再度安静。
明知道安静最符合现下的氛围,尤其说话还容易吓着田甜,但徐青柠想起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内容,忍不住又开口了:“你今天去学校找我的时候,找人问路了吗?”
她这次没再唐突靠近她,声音放得很低,虚虚幻幻萦在耳畔,田甜耳朵莫名又有点痒。
她忍着那痒意,想了想,点头:“嗯,走到路口时不知道该往哪拐,就找人问了问,怎么了吗?”田甜不知道徐青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徐青柠没说为什么,只道:“以后不知道路直接找我。”
“出什么事了?”田甜还是觉得她奇怪。
徐青柠答:“没事。”
就是被表白了。
陪徐青霭坐在休息室,徐青柠拿着手机就在了解这件事。
室友给她截图,说学校表白墙那儿有人投稿表白寻人,评论帮忙出谋划策帮忙找人,绕着绕着就绕到徐青柠身上,徐青柠看了才知道,被表白的对象是田甜。
投稿是这样的——
表白寻人,我可能遇到了真爱。
今天傍晚,大概五点半,我路过香樟大道准备去吃饭,有个女生拦住我,问我理工楼怎么走,我当时正玩游戏,没怎么细看,就觉得是个声音挺软的妹子,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本来都打算走了,她突然冲我说了声谢谢,这声真他妈甜,我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我就心动了。
我以为我这是单身二十年看到漂亮妹子的正常反应,没怎么放在心上,可一回到宿舍,我越想越后悔,后悔当时没要联系方式,我觉得我可能遇到真爱了。尤其,路上那么多人,妹子不找其他人,独独找我问路,没准也对我有意思呢?
我求求大家成全我,本人金融系何家成,表白墙上也算有名了,不多介绍,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妹子穿黄色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外套藏青色,好像叫什么牛角扣大衣,长直发,很仙,属于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长相,去的理工楼。
听说有很多人在这上面对我表白,在此一一谢过,今天我也来试试墙的威力,看能不能找到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孩儿。
何家成这个名字,徐青柠从室友那儿听过,金融系男神,很多人追,表白墙上几乎天天有人表白,更有大胆的直接堵到寝室去表白。
这事本来很小,可以淹没在众多表白投稿中的小,可因为这人是在表白墙上出现频率极高的何家成,又变得极大。
频频被表白的人,突然公开表白别人,这事大不大?
转发评论点赞不断,事情一大就有数学系的学生出来指证,说看见这个美女和他们班美女学霸走在一起。
于是消息就转到了徐青柠这儿。
室友好奇向她打探,是不是真认识这么个人?
徐青柠第一感觉还挺操蛋的,毕竟又冒出个情敌,尤其还算是劲敌,但后一想,又逐渐放宽心,反正田甜不认识他,任这人找破天去,大概也不知道田甜在哪。
所谓的真爱?见鬼去吧。
徐青柠想得入神,田甜突然起身:“我有点困,我先去睡一会儿,你要是困了就来叫醒我,换成我。”
徐青柠看着她径直进了休息室,点头。
室内很安静,徐青柠想了想,还是觉得情敌不足为惧,拿出手机准备玩会儿游戏,突然想起田甜的话。
……有点不对劲。
田甜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细一想倒像是不愿和她共处一室,匆忙想出来的借口。
躲着她?
徐青柠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样吧,她去睡觉了,也算是如了她的愿。
徐青柠开始玩游戏,顺便拉上群里那群夜猫子和她一起,几局游戏打下来,徐青柠有些困了,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困倦掩手打了个哈欠。
潘晨明天有早课,说要睡了,徐青柠正打算收起手机跟着眯一会儿,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窜了出来。
徐青柠一看何家成三字,瞬间又清醒了。
有本事啊,都找到她这里来了,一向不爱加陌生人的徐青柠直接点了通过。
何家成:你好
何家成:还没睡?
徐青柠:睡了那是鬼通过的你?
何家成:抱歉
何家成:【图片】听说你认识这个女孩子?
徐青柠一看那张表白墙截图就生气,咬牙敲字:认识。
何家成:那太好了,能不能把联系方式给我?
徐青柠:我女朋友
徐青柠:我为什么要给你联系方式?
那端沉默许久,最终发来一句:打扰了。
成功击退情敌,徐青柠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许是大脑过于兴奋,徐青柠闭着眼睛想眯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挣扎几番,她起身也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只开着角落那盏立式台灯,光线同样昏暗,不大的床上,被子轻轻拱起一小团,她心蓦地变得柔软,徐青柠悄声上前。
田甜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卷曲着,肤色很白,许是室内空调过高的缘故,脸颊又有点红,鼻尖秀挺,唇瓣莹润粉嫩,像果冻。
徐青柠咽了咽口水,她想咬一口。
盯着看了许久,徐青柠别开视线,这样做不太地道……她盯着角落那盏台灯望了许久,想起何家成,想起她狂放之下对何家成说出的女朋友,又重新将视线拉回来,望着她的嘴唇。
灯影的光圈在田甜的嘴边晃来晃去,无声的邀请。
好像,就算她亲了,也没有人知道。
徐青柠逐渐凑低头,欲念和原则在打架,她离那嘴唇越来越近,感觉甜甜的呼吸就打在她侧脸,她想,豁出去了,继续低头靠近,眼看着就快要得偿所愿,脑中飘过什么,悬崖勒马,唇瓣一偏,将吻映在了她秀挺的鼻尖。
一触即离。
心脏还在狂跳,脱力一般,徐青柠直接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凳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响,她一惊,坐直身子,小声地大口喘着气。
床上的田甜像白雪公主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徐青柠只觉心脏骤停,连大喘气都忘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窝着被子只露出脑袋,也在看她。
对视了阵,徐青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醒着?”
田甜点头,长发凌乱,竟有些乖。
徐青柠脑子一片空白,最终决定坦白:“我亲了你,鼻子一下。”
“我感觉到了。”
田甜还在望她,徐青柠泄气般,或许也是心虚,一股脑儿全说了:“我没忍住,我本来想亲嘴的,可你又躲着我,我怕你知道了要怪我,我又不敢亲你嘴,只亲鼻子的话,你要是不高兴还能当作被讨厌的蚊子咬了一口,我就亲了鼻子……”
徐青柠说着说着语气就越发委屈了:“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我这也是第一次追人,我没经验,我不知道该怎么追你,有时候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冲动,我自己也没想过,事后都在后悔,怕你不喜欢。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要是我以后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直接和我说,别不理我,行不行?”
“我哪有不理你。”田甜终于出声。
“没有吗?”徐青柠宁愿是自己想多,可又不平,“我在车里说完那些话,你都没理过我。”
田甜想了想,有些无奈:“不是不理你,我有点吓到了。”那话……太直白了。
“哪有吓到,你好平静地说不要。”徐青柠竟挑剔起她的态度。
“我当时眼睛没睁得很大吗?”田甜言之凿凿,她觉得她当时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吧。
“你眼睛一直很大,”徐青柠幽怨说完,仔细琢磨了她的态度,突然反应过来,“那你讨厌我那样吗?”
好像是不讨厌的,听她的语气。
一瞬间鲜花怒放,徐青柠觉得太阳又升了起来,她又有了希望。
果然,田甜摇头:“不讨厌。”
“那喜欢?”
田甜也摇头。
许是知道了田甜没在躲她,徐青柠看世界的眼光又宽广许多,她觉得田甜不喜欢也正常,毕竟那放浪。
徐青柠又换了种问法,矜持而拘谨:“那刚刚,我亲你,你什么感觉?”
田甜望着她。
徐青柠没由来的紧张,小声补充:“就鼻子那一下,喜欢吗?”
田甜觉得她很认真,也仔细想了想,小声:“好像,就碰了一下……”
“嗯,我就碰了一下。”
“也说不上什么感觉。”田甜怂怂地接话。好奇怪,为什么她要就这种事发表心理感言。
“不然我再亲一下?”徐青柠很为她着想的样子,“你再感受感受?”
“我觉得你喜欢我了,你都不讨厌我亲你,”徐青柠趁着她发愣,疯狂给她灌输想法,“你想想,你能接受麦穗亲你吗?”
田甜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徐青柠,为难道:“要这样吗?”
徐青柠点头:“我觉得要,不然你都不知道你已经喜欢我了。”
田甜纠结再纠结,终于开口:“徐姐姐和我说不要一直惯着你,别让你占到便宜……这是占便宜的意思吗?”
“是。”徐青柠大方承认,站起来,逼近她,双手撑在她身侧,像拥着她在低声说话,“可是你一直在惯着我,你已经把我惯坏了,所以这个便宜,我还要占。”
在田甜睁大的眼睛里,徐青柠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