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亲妈给老婆加特效有什么问题>第73章 .贵客终至

  水涟面沉如铁。

  这意味着此事并非他一时眼拙的失误, 而是竹风与敛意筹谋已久的计策。

  那夜的火是陶轻策放的。

  他必是改过箱中火印,诱导自己产生错的判断。但是,提出“同行”邀约的是他自己, 陶轻策与他素未谋面,互不相识,岂能轻易料到他的心思?或者, 无论他有没有邀他们同行, 陶轻策都会想方设法黏上这行车队。

  遇上刘细草是偶然么?刘细草抓着苍梧攀谈是偶然么?甚至, 恰在此时路过的左书笈……也是偶然么?

  进入西雍城,绝情宗的不得不有所收敛, 这是陶轻策有恃无恐的原因。水涟再是恼恨, 也不可能在敛意山庄辖地当街杀人,所以, 对方轻松地吐露了自己的目的, 把聘礼扔给了绝情宗。

  水涟更恨他自己。

  这一路几桩怪事都有意无意地针对他,他只顾着处理那点敏感自卑的心思, 忘了思考其中缘故。离间他与宗主固然是个法子,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不是在拉拢他,即便宗主生疑,将他逐出宗门, 这于正道有何益处?萧放刀失了一个堂主, 又不是真的断了条胳膊。

  究竟为什么?

  水涟自认未在明面上得罪过什么人,与敛意、竹风中人也没有私仇,他无根无蒂孑然一身, 有什么能为他招致祸端?难道还是因为无阙?

  不错,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忌惮了。

  水涟暂时压下错杂不开的乱绪, 紧紧握住了剑柄。

  “竹风这番好意,在下可承不住。”

  “哈哈,水堂主不必害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想盟主与萧宗主也是愿成人之美的。”陶轻策不急不缓合上箱盖,扶住刘细草,替他拍去肩背的泥尘。

  “我怎么觉得,还是你家少主与二小姐更般配。”水涟眯起眼,往前一步。

  “怎么说?”

  “我看他们都病得不轻,两人一块儿请大夫,省钱又省事。”

  陶轻策脸色终变:“这里是西雍,不是你的幽篁老巢,水堂主说话要谨慎些才好。”

  “哦,你还记得我是绝情宗的人?”他怒容骤显,一剑刺向对方腰间的陶埙,“那就收起你摇尾献谄的惺惺丑态!”

  陶轻策未料水涟居然如此“不识大体”,要为这小小玩笑对他出手,一时闪避不及,令埙孔受了那一刺,然而埙体无恙,其后的胯骨却被震得发麻。

  他当即拎起刘细草扔到一旁,自己也架手后撤数步。

  水涟比他年轻几岁,但出手已十分阴狠巧诈,仅这一招他便料定水涟功力不低,加上这厮从萧放刀那习得和湛,若要硬拼他必是不敌。

  陶轻策于武道小有天赋,但要处理的门派事务杂冗繁重,不像自家少主即便天生不足也能心无旁骛专心练武,加上他天生散漫,若无人看顾便只疏不勤,时长日久,渐渐怠慢了修炼。

  他始终认为,江湖人固然需要武功,但人想往上走,靠练那些粗苯的招式远远不够。

  水涟无意杀人,他只想在入庄前撇清与此人的干系,若这些过路的都知晓绝情宗带着一尾巴缠着红绸的木箱欢欢喜喜地驶进敛意,当成聘礼事小,被视作投诚的赔礼才是大辱。

  他此番陪行是为帮助萧放刀,只要于她无碍,他为什么要忍受那些对他随意轻侮的阿猫阿狗?

  这柄新剑不逊饮河,但锋刃尚未染血,到底显得生嫩了些。

  水涟知他有所保留,腕力更巧,剑势更快,迫他后退之余,还裁断了这一路上木箱所绑的绸布,在箱身上落了几道显眼的划痕,这举动终于激怒陶轻策,两人在车尾打得见影不见人。行路过客当然避之不及,车夫护卫也不敢插手,纷纷缩在车后怕受无妄之灾。

  “水堂主,你急着杀我作甚?怎不进庄问个清楚?说不准你见过二小姐,到时回心转意,还要谢我——”

  陶轻策气力将竭,他不欲在此受伤,只得以言语“告饶”。

  “你做什么护法?不如去说媒!”

  水涟听之更怒,他早受够这些嘤嘤嗡嗡的风言风语了。

  儿时村人道他没爹没娘便罢了,他确是没有,来绝情宗后又有人说他向萧放刀自荐枕席,那些个没脑子的混账仿佛不编排些子虚乌有的腌臜事就活不下去,现在陶轻策又把提亲入赘的帽子强扣在他头上,还说得像是自己占了天大便宜、得了莫大恩赐一般!

  杀千刀的武林盟!

  他屏息凝神,运转剑意,往陶轻策左胁刺去,对方为护心脉,自然要侧身闪躲,而此招为虚,水涟剑尖一抖,倏然下转,挑断了陶埙系绳与嵌玉革带,他只能顾其一,挽回陶埙,便要令革带坠地。

  青袍一散,行动不及方才便利,陶轻策多番受制,软剑要杀人难,割在身上却比重器更痛。

  他单手持埙,抵在唇畔,运气吹出几个破碎的羽调,水涟不曾应对过竹风的这门功法,不由起疑,剑招不曾变慢,却没有方才利落。

  陶轻策放下那只手,开口道:“我与你没仇,拼什么生死?”

  “没仇?打过这场就有了!”

  水涟正处优势,而胜负未定,他此时停手,在旁人看来就成了“手下留情”,他可不想让人生出这种误解。

  陶轻策蹙起眉头,恼的是那革带上摔碎的翠玉,早知这趟要与人交手,他定不选最名贵的那一条。

  恍神之际,水涟的剑已至面门,陶轻策一怔,心道这次非要破相不可。

  然而水涟右臂一震,剑锋被一道淳厚的内力困住,似是楔入一块巨石,透刺不进,取拔不出。

  徒手夹剑之人当然不是陶轻策。

  那人不知从何处赶来,竟可在两人交锋之时悄无声息地擒住他的兵刃。

  水涟骇然,当即退了一步——如此距离,却令他毫无察觉者,除萧放刀之外,这是第一个。

  与此同时,他亦感到紧绷的后背被人的手掌轻轻抵住,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是……宗主。

  得知萧放刀赶至,水涟心中稍定,这才凝神去看那人的相貌。

  他身材高大,犹比自己高上大半颗头,一双鹰目黑得幽邃,既无敌意,也无杀气,甚隐隐透出一股慈悲,他只着一件掺了些金线的褐色交领,箭袖外套了双磨损起皱的皮制护腕,他捏剑的两指骨节尖锐、指腹粗糙,是再典型不过的武人之手。

  站在竹风弟子与赤松富商面前,他这一身打扮单薄而朴素,唯有这身高给他带去几分威严。

  而水涟一时判断不出对方的年纪,只看脸孔,不过三十上下,若论气度,恐怕远远不止。

  “萧姑娘,别来无恙。”

  男子松开剑尖,目光移至他身后的萧放刀。

  他语气平和,似故友重逢的一句问候,然而这称谓冠以“萧”姓,被他念得像是“小姑娘”。

  “不敢。何盟主若这么客气,晚辈还得回敬一句‘何伯父’,旁人听了怕以为我们亲如一家,要生误会呢。”萧放刀往前一步,微笑答话。

  何成则从善如流:“好罢,萧宗主,我特邀你来西雍观这武林盛事,怎么进城不到一个时辰,这位小兄弟就和轻策打起来了?”

  “小辈们意气用事,玩闹罢了。倒是盟主,您怎么有暇来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来迎贵客入庄,恰见争端,不忍见血光,才出手调停。”

  萧放刀望了眼他身后的陶轻策,道:“您说的贵客,是这位竹风弟子么?”

  何成则摇头:“竹风派早已入城,我所候贵客,是绝情宗几位小友和苍家圣手。”

  立在一旁的许垂露心下一惊,方才萧放刀特意叮嘱苍梧与玄鉴莫出马车,便是怕牵连苍家,他们立场特殊,若因此被何成则视作魔门同道,往后定要遭排挤。

  萧放刀亦知此行种种多半已为何成则所知,但苍梧始终不知他们身份,一路以诚相待,不该趟这浑水。

  她盯了何成则半晌,正要开口,却闻身后之人打了个动静颇大的喷嚏。

  许垂露:啊不是,车内外温差大加上花开了香气扑鼻一时没憋住绝对不是故意破坏气氛。

  不错,她手里仍抱着那株如流花。

  这实在不能怪她,提取的过程不可阻断,她也不能由萧放刀一人面对那个威胁极大的武林盟主,只好带着花跟了过来。

  于是,众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何成则若有所思:“如流花……阁下便是苍家的那位——”

  ?

  一朵花也能代表身份吗?

  品种再是奇葩,花花草草的也不可能被一家垄断吧?

  许垂露连连摇头:“不,我不姓苍,我是绝情宗弟子,许垂露。”

  “哦,那这如流花是苍家人所赠了?”

  “不,这是我自己种的。”

  何成则不由为她稚嫩的谎话发笑:“据我所知,如流花乃枫城独有,且因其花期短暂,授粉困难,得种不易,姑娘不是从苍家人手中获取花种,又怎么能长出这株花来?”

  许垂露沉默一阵。

  如流花的确特殊,只宜在本地大面积栽种,花种数量稀少,存活率不高,少有野生。她能养到这种程度,也是靠着苍梧的经验。

  何成则的质疑很有道理,可是——

  “您说如流花种不易得,我看未必。”

  何成则淡笑:“莫非姑娘还有第二粒?”

  许垂露伸手在领口摸了两把,取出一团白帕,她展开帕子,里面盛着一把密密的黑色圆粒,饱满圆润,如同墨玉。

  她将这捧刚刚“创造”出的如流花种往前一送,眼中明白写着——别说第二粒,两百粒都行。

  这下轮到何成则沉默了。

  他甚至怀疑所谓的“苍家人”只是眼线看到如流花后的凭空臆想。

  就算是苍家家主也不会随身带着一把大如流花种!

  也许世上真有第二个如流花大户,恰好就是这姑娘的老家。

  他不再谈花,也再没提一个“苍”字。

  萧放刀惊诧之余,又觉得好笑,她颇为复杂地看了眼许垂露,对方给她回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稳重表情。

  她当然不能未卜先知,也不知道何成则会以此事发难,她未雨绸缪地提取花种,只是因为……

  记得备份,是一个画师的基本操守。

  这种刻在DNA里的经验是血与泪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