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瑶在打电话。
许斯月则看着她打电话的模样, 同时听着她与那一头的谈话。
原本她以为清瑶既然要打电话，就一定会出去打。
一是不会打扰到自己，二是有些话也无需被自己听到。
但如果让她做出选择, 是希望许清瑶就留在这里, 还是出门去打电话, 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她并不怕被打扰，相反的，她还想多听听许清瑶的声音。
当然如果电话那头是别人, 她也不会刻意去偷听许清瑶与其之间的对话, 只不过, 一上来清瑶便轻声说出了那一声“姜言”, 她就不可能不认真听着。
对话一开始，许清瑶直接向姜言道了歉，问她现在在哪里。
姜言说的话她听不清楚, 只听到许清瑶又向她道了一声歉。
倘若许斯月只是一个路人, 那么她在单听到许清瑶这几句话的时候一定会认为她与对面与之通话的是极为普通的关系。
心怀愧疚连声道歉, 如此客气，这是否说明了清瑶与姜言的关系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呢？
其实许斯月心中当然认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这世上除了许清瑶与她母亲之外，谁与她的关系都比不得自己与她那样亲密。
无论是谁，都绝无可能。
她也清楚，每当别人与清瑶走得那么近时, 自己总忍不住要生气。
那是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
但要让这种占有欲不要那么强烈, 不好意思，她真的做不到，也并不准备去这样做。
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她依旧安静地听着许清瑶与姜言讲着电话。
直至许清瑶挂断电话, 快速翻看一眼手机，又将它放回到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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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目前人还在星城。
正如许清瑶所想，姜言果然订了与自己同行的高铁车票。
只不过最后在车站她未能找到自己，也未能联系到自己而放弃了这次的乘坐。
当她从高铁站离开之后，她立即乘车去了一趟自己的家中。
当时自己人在医院，可想而知她不可能找到自己。
如此一来，姜言只能不断给自己发着信息并且打着电话，可惜之前的消息还有电话自己都没能听见。
真是对不住姜言了，许斯月生病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事。
对于许清瑶的不断道歉，姜言当然不可能接受。
她说了，她要的并不是许清瑶的道歉，而是许清瑶现在相安无事。
而既然现在确认过她没发生什么事，姜言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临近挂断电话之前，姜言问许清瑶现在在哪家医院。
许清瑶没说，只说了句自己后天晚上会回北城，自己准备直接飞回去，不坐高铁了。
至于具体情况，等之后有时间了再说，她现在没心思谈论这个。
在与姜言的通话过程中，许斯月一直靠在床头望着她。
这一点她当然发现了。
两个人都丝毫不加掩饰。
床上人不加掩饰地看着床侧的人。
而床侧的人也毫不掩饰地在床上人面前打着电话，与第三个人谈话，就差没把免提开出来了。
将手机放回去之后，许清瑶将目光投向许斯月。
许斯月现在要有多平静就有多平静，即便知晓与许清瑶通话的人是姜言，也并未因此而发脾气，一双狭长黢黑的眼眸里藏着让许清瑶猜不透的情绪。
“斯月。”
许清瑶抿了抿唇，再次瞥了眼药水的剩余。
确认过接下来的时间足以让她把话说完后，她又将话继续说了下去，“你这么聪明又敏感，应该看出来了对吧。你不用回应，听我往下说就好。”
“其实我完全可以出去打电话，但我之所以在你面前和姜言通话，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和姜言清清白白，我只拿她当作朋友，并且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朋友。”
“但她终究帮了我很多，之前发生过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在我发生危险的时候，就是她救了我，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剧组，我现在也告诉你答案，那是因为她是我们这部剧的投资人，在一个剧组里，投资方可以算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了，她如果有空来片场监督拍摄进程，那也是她的自由与权利，我们这帮演员是管不着的。”
许清瑶说了这么多，也并不指望许斯月能全部听进去。
她不过就是在陈述几件事实罢了，况且，有些话确实不吐不快。
你听或者不听那是你的事，而我也确实已经告诉过你了。
“好了，我现在让护士过来。”药水差不多就快滴完了，许清瑶起身摁铃。
在等待护士过来的时候许斯月仍是一言不发，目光却并未从许清瑶身上移开过半分。
正如小娴所说的望妻石，她总喜欢这样注视着许清瑶，永远不觉得足够。
护士来得很快，给许斯月换上了营养液。
许斯月还是不能乱动，只能安心待在床上。
当然她也没有要乱动的意思，她此刻全身只剩下疲惫，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她又不敢睡，就怕一觉醒来，那个人已不在自己身旁。
“要睡会儿吗？”
一大早便来了医院，许清瑶也有些累，所以她相信许斯月现在身子如此虚弱，肯定比自己要疲惫很多很多。
但她看斯月现在的模样，显然没有要睡下的意思，于是便问了一句。
“清瑶……”许斯月哑着嗓音开口。
其实许清瑶本意是想让许斯月点头或者摇头回应，然而许斯月却自己开了口。
许清瑶眼中多了一抹担忧，但还是示意许斯月继续讲话说下去，“好，你想说什么就慢慢说，但还是尽量少说点话。”
许斯月直勾勾盯着许清瑶，缓缓启唇，缓缓开口，做什么都慢慢的，“我醒来时，你会在哪里？”
醒来时，我会在哪里。
许清瑶一愣，用这个问题反问自己一遍。
她就知道斯月不肯睡下的原因会是这个。
斯月担心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已经离开了她的病房，离开了医院，甚至于是离开了星城。
但是怎么会呢，首先她不可能离开星城，其次，就算她离开了医院又能去哪里呢？
回家吗？回家又能去做什么，是躺在床上好好去睡一觉吗？
“我会在这里，不去任何地方。”这是许清瑶给许斯月的最终答案。
其实无需多加考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绝没有可能会离开这里。
从许清瑶的眼神中，许斯月可以看到那几分温柔与坚定。
既然如此，那么她便乖乖睡1下了。
只希望这不是许清瑶对她的又一个“善意谎言”。
若许清瑶知道许斯月当下在想着的是当初那件事，那件她曾答应过的从此以后不会对斯月说谎，哪怕是善意谎言也不可以的那件事，她又会有什么想法？
但迄今为止，在她自己的记忆当中，她确实不曾对许斯月说过半句谎言。
对此，她自认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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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斯月已经睡下了。
而许清瑶就守在她床边，再一次兀自放空。
中途她也曾留意营养液的剩余，等到液体将要滴完时并未摁铃，而是直接轻手轻脚地去了护士过来。
在随着那名护士一同回到房中时，她还提醒对方千万小声，不要吵醒了许斯月。
护士点头会意，与许清瑶一同，在病房内做的所有事情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又一轮输液开始了。
许清瑶再次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放空，而是认真端详起许斯月的面容来。
她从前也很喜欢欣赏许斯月睡着时的面容。
欣赏她精致的五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粉嘟嘟的嘴唇。
而此刻，为了能仔细观察到许斯月的面容，她极其谨慎地挪动椅子靠前来了一些，让自己更近距离地接触到许斯月。
——这是自从她与许斯月分开这么久以来极为难得的又一次主动。
而另外一次主动则是昨日，她拿着外套前去找寻许斯月的那一时，与现在相差不过短短十二个小时不到。
许斯月睡得很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温顺乖巧得像个孩子。
这让许清瑶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重新回到了从前，她与许斯月都仍是那时的她们，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最真挚，最动人的感情。
但其实许清瑶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这种美好宁静的感觉仅仅只能存在于这一时刻。
等到斯月醒来之后，大抵一切美好幻象也就都会不复存在了吧。
究竟是谁改变了她们的从前？
这个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是许斯月，还是她，又或者她们两个都是？
无奈与无力感围绕在许清瑶周身，她重新坐好，轻靠着椅背，最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这个高度她能看到蓝天白云，能看到高楼大厦，却看不到路面上那些走走停停的人。
不过对于许清瑶而言，这样就挺好的。
就让时间缓慢流逝，而她安安稳稳地欣赏片刻那些风景，度过一个算不得好，却又说不上坏的上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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