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言哒哒地抱着电话跑过来,大大的眼睛十分明亮,拉着林有有的手,开心地喊道:“有有,爸爸说他现在和妈妈在一起,爸爸还说他会追回妈妈的!”

  一瞬间林有有的听觉仿佛失聪了,满脑子都围绕着那句许幻山和顾佳在一起,她并不是在开会。林有有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非但没把那口气压下去,连眼眶也湿润起来了。

  “有有,你怎么了?”顾子言原本笑着脸,一下子垮了下去,担忧地看着林有有:“有有,是不是不开心了?我以后会常常来找你玩的,爸爸回来了,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顾子言声音软软糯糯的,小手握着她的手,十分绵软,鼻子酸了酸,眼眶也更加地湿了,蹲下来抱住了顾子言,轻柔又飘渺地话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言言,那就说好了,以后要找我来玩。”

  靠在冰冷的墙上,带着小小的期望,给顾佳打了电话,以为可以很冷静的开口说,我想离开了。

  谁知,在顾佳接上电话的那一刻,林有有死死地捂住嘴巴,将呼之欲出的哭腔憋回去,平缓的呼吸声在电话那头传来,等了一会儿的顾佳瞟了一眼想要听她们讲话的许幻山,站起来走向了厕所。

  两分钟内电话一直通,谁也没有先说话,林有有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好不容易稳下来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情绪在说出的那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

  “顾佳……”

  “怎么哭了?是不是子言调皮了气你了?”顾佳捏着手机的手一紧,声音有些急。

  林有有望着空荡荡的原来似乎摆着什么重要的挂画的墙面,用了很大勇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地说下去,不让顾佳觉察出来:“没有,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开完会。”

  对面沉默了三四秒,林有有甚至猜到了接下来顾佳会说的话,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林有有声音迟缓地和顾佳说了再见。

  抱着顾子言,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张张一家人幸福的照片,她的心一点点地冷了,窒息感再度袭来,僵在坐在那里,半天没吭声,只紧盯着许幻山搂着顾佳的手臂,眉开眼笑地与顾佳还有顾子言一起看着镜头。

  是啊,整整十年,从大学到毕业再到创业结婚,有了言言,这感情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顾子言翻着相册,开心地指着上面的一张顾佳抱着顾子言,许幻山则温柔地看着他们的照片,背景是在游乐场燃放着蓝色烟火,一刹那,林有有脑海倏地疼了一下,仿佛自己也是这照片里的一个主角。

  “有有,这是什么?给顾……是给妈妈的!”顾子言没觉察到林有有的不对劲,翻到了中间,发现夹杂着一封蓝色的信,日期是2008年7月,林有有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保存完好的信,时隔多年,只有信纸发黄点,款式还是当年最流行的。

  ——顾佳,今天天气很好,烟花燃放很成功!大老板给我加了工钱,能不能邀请你去蓝调喝个咖啡?位置正对着第五棵梧桐树的靠窗两人座。

  普普通通的聊天,却让林有有看得心底酸涩,原来蓝调是他们去过的咖啡馆啊,怪不得当时顾佳在那里坐了好一会,猜得没错的话那时候顾佳出神地看着树,是在怀念着许幻山吧?

  她以为顾佳愿意陪自己去帝都,是因为自己在她心里能有些属于自己的位置,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过一点位置,还说不是怜悯自己,大骗子!

  林有有憋住了快要掉落下来的眼泪,接着看下面的内容。

  ——我现在可得老板的器重了,以后我一定为你放一场属于你的烟花盛会,到时候在天空上打上GJ两个特别大的字母。

  林有有看得更窒息了,想来那张游乐场里的烟花盛会是许幻山为顾佳燃放的吧?才能她比不过许幻山,浪漫也比不过许幻山,最后连自以为是有恃无恐的性别也彻彻底底地输给了许幻山,林有有想笑,却发现信纸都是自己的眼泪,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

  顾子言的一下子慌了,小小的身子抱着哭泣中的林有有,小大人般奶声奶气地安慰着林有有:“有有,不哭不哭,你哭了,言言会很难过的,妈妈也会很难过的。”

  “你妈妈不会难过……”林有有反反复复地擦着信纸上的眼泪,发现越擦越多后,像是放弃了那般捂着脸哭出了声。

  让她怎么接受顾佳还爱着许幻山,她以为她有机会的,只要有足够久的时间,总有一天,顾佳的眼里能够有她的位置,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情绪,她以为的以为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林有有一人在侧卧里发呆,那把自己弹过的还着的崭新的吉他安静斜靠得放置在墙角,几天前还弹拨过,现在却觉得喘不上气,从相册里最新的一封信里,标记的时间是6月1日,吉他上面刻得数字也是6月1日,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这把吉他是许幻山的,她弹了十来次的吉他居然是许幻山的?是不是顾佳看着她的时候,脑中想得就是许幻山?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许幻山?

  目光移向竖立在角落里那把的吉他,他犹豫几秒,慢步朝它走过去。

  一手握住琴头,蓄着眼泪轻轻地弹唱了起来。

  都可以随便的

  你说的我都愿意去

  小火车摆动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

  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

  仿佛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附体,弹得越来越用力,林有有却越来越有精神,直到琴弦崩了一根,自己的拇指也流了血,刺眼的颜色让林有有有些疲倦了,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再次拨通了顾佳的电话。

  她的声音如死寂般地低沉:“顾总,还在开会吗?”

  顾佳朝着助理嘘了一声,这才开始说话:“开完了,现在在公司里,我还有一个小时回去,晚饭想吃什么?”

  林有有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她已经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似乎要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都统统地抹去,正擦着床头柜,发现有东西堵住了抽屉正想重新把它整理一下的时候,林有有脸上彻底地没了笑容,盯着上面清清楚楚的调查报告,自己的家庭住址,一个月前自己在魔都的生活痕迹,连某一天点是什么外卖花了多少钱都映在了林有有的眼中。

  “顾总,我想问你个问题。”林有有眼中黯淡无光了,越看心越冷,最新记录是自己失忆后的前一天,自己给顾子言买了巧克力的偷拍,自己被一个老人打了一巴掌,一摞钱扔在自己脸上的偷拍,还有自己晕倒在雨中而背景却是顾佳的公司,她突然觉得自己喜欢上顾佳,是不是莫大的讽刺了,怪不得她会亲自来照顾自己,分明是在监视自己。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地温柔,林有有闭眼,合上了调查报告,压抑着声音问道:“顾佳,把我玩在手里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从一开始你出现在病房,所有的事情都被你掌握在手中了,一点点地让我生出不想逃离,连和我家有关系的人联系方式都有,有些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认识,顾总不愧是顾总,一如既往的神通广大!”

  她语气充满莫大地讽刺,一声声地质问着沉默不语的顾佳,哪怕顾佳稍微地反驳一下,那份调查报告只是意外,只是凑巧,她根本不会怪顾佳的,她还是信她的,可现在,为什么她连说都不说一句呢?

  “顾佳,你连反驳都不想反驳了吗?哪怕骗我一下也行,说这些都是骗骗我的!你不是真的在调查我的!你不是在防着我的!你告诉我啊!顾佳……”林有有精神有些崩溃,青筋凸出的手紧攥着调查报告,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极大的喘息后,林有有放开了手中的东西,又继续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你看,你连说都不想说了,你明明和许幻山在一起,却还要骗我说你在开会?是不是怕我打扰到你们复合?是不是怕我打扰到你们的破镜重圆?或者是,怕我影响到你们一家人的生活,我从出现开始,到现在,你应该就是这么认为的吧?顾佳,我累了。”

  “我不纠缠你了,也不会打扰你们了,言言现在在睡午觉,我说话声音没有吵醒他的,你现在过来吧,等你到了,我就走。”林有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将地上的调查报告抚平重新塞进了抽屉中。

  顾佳良久的沉默之后,缓缓道:“你说得都对,我没有什么好否认,但是——”

  “我没有要和许幻山在一起的,我骗你是因为怕你多想,之前是他在一起,只是说些不重要的事情,现在,我真的在公司里。”

  林有有苍白地一笑:“你觉得,还有必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