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经过其他县城也和第一天类似。她俩的假公验做得跟真的一样, 守卫们简单核对过之后便放行了。无故留难行人是要挨板子的,过年期间没个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想给自己惹事。

  乔琬跟骆凤心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京城回到了岷州, 就连进入千阳城也很谨慎,除了城门守卫和城中几个重要官员知道她们回来了以外, 百姓和其余官员都不知晓。

  骆凤心到了自己府上,也不去衙署,直接让手下给岑穹、白振祺等人传了话,约他们晚些时候来府中相见。

  她虽未明说有什么事, 可大家从她回来的这个时间点和这次秘密相约的行为中也能敏锐地嗅出了点非同寻常的味道。

  入夜之后,这些人陆陆续续来了,一路上都透着小心,不曾让不相干的人发觉。

  府里的下人将他们领来书房,几人互相见过礼,待人齐后骆凤心便邀大家各自坐下, 对他们道:“这次深夜请大家过来, 实有要事相商。本宫与郡主此次回京面见圣上,圣上告知我们他有意命征西王裁撤军队, 诏令将于正月后正式颁发。”

  她这话一说, 在场诸人皆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纵使他们在接到公主密谈通知的时候已对这次的商议内容做过诸多猜测,也没想到实际情况竟会是这样。

  “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白振祺眉头紧锁, 眼里满是不解。

  乐平公主如今虽是岷州的封王,但说到底还是天子之臣,天子无事征招时她自然只用管好自己一州之事, 若是天子需要,那边得举全州之力为国效劳。

  皇上会给公主下达密令他不意外,意外的是为何突然要动征西王,还是以如此急迫的方式。

  “陛下此次不只召了本宫回京述职,同时还给平襄王、征西王、定南王都下了召,最后进京的只有本宫与平襄王,征西王、定南王俱称病未来,陛下疑他们有反心,想要先下手。”

  “属下官直言,征西王、定南王即便有反心,也得找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才能谋反。陛下若是处理得当,完全可以叫他们寻不出个能服众的借口。届时他们便是无道,而陛下的大军则是有道,以有道伐无道,在人心上便胜了。”

  白振祺话音刚落,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陛下此番下令裁军,对征西王来说不就是瞌睡送枕头,把造反的由头递到他手上吗?”

  说话这人名叫徐鹏兴,原本是广华县的县令。骆凤心拿下千阳城后带人巡视岷州全境,当时岷州境内有近一半的县城失守,另一半中,就属他管辖的广华县情况最好,县中一切事物井井有条,百姓们也都夸县官老爷明察秋毫,处事公道。

  骆凤心见他是个人才,暗暗记在心里,待经历完初期人手短缺的困境之后,便把他调来州城里任职,现在也是她的心腹能臣。

  骆凤心没有立即答话,她逐一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用人之道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聚集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她严谨考察的,这些人既然已经通过了她的考核,该教他们知道的事还是得让他们知道。

  一圈看完,骆凤心压低声音说道:“陛下的身子不太好,太医说怕是就在这两年了。陛下担心他走之后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想在这之前把征西王这个隐患解决掉。”

  这话对在场诸人而言无异于又是一道惊雷。这一晚上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就算白振祺、徐鹏兴这两个文臣向来沉着冷静也被震得有点傻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先说话的是常风。他只愣了片刻,便一拍桌子站起来嚷道:“陛下都下了密旨,那就打他娘的便是!”

  “常将军,就算要打,这一仗大概要打多久,怎么打,咱们也得商量个章法好做准备不是?”乔琬笑眯眯地看着常风,声音温和。

  常风缩了一下脖子,收了方才的万丈豪情,老实坐回到椅子上,讪讪地对乔琬说:“我老常就是个粗人,说话不经脑子。你们说怎么打我老常就怎么打,指哪儿打哪儿绝无二话!”

  比起那位整日冷着脸的公主殿下,他更怕这位笑容可掬的南康郡主。

  这两人都是城府很深的人,可是殿下吧你不需要弄懂她在想什么,反正只要好好听从命令就不会有事。哪像这位郡主,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心思更是难琢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挖个坑,等你掉进去以后生怕你不够丢人的,还要站在边上嘲讽上几句,要不然就是假惺惺的当做好人,把你拉起来以后又一松手把你推回去……

  总之就两个字——难缠,再要多加一个词就——头疼。

  真的头疼。

  他老常一个爽快人,最喜欢的就是军中一是一二是二的指令,清楚、简单、直白,像郡主这样满身都是心眼儿的人,从前他是很讨厌的。

  可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以前明明很讨厌这些玩弄心眼的人,最开始挑衅公主也是觉得公主不过是运气好加上会耍心眼儿,结果到了这位郡主这儿也不知道对他使用了什么妖术,他竟然对她都讨厌不起来,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常风边上岑穹递给他一个同情又理解的眼神,恭恭敬敬地问乔琬道:“郡主可是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乔琬作为公主的内室是不能参与政事的。但是她的能力这一年多来大家有目共睹,加上公主自己都不介意,因此大家都习惯了每次重要的商议场合会有她在场,而且也经常询问她的主意。

  “要打仗,首先粮草物资得跟上。粮草方面去年秋季收成还不错,粮仓里储备的粮食供应咱们现在的四万多士兵大约可够三月有余,如果咱们能赶在战前将士兵人数扩充到七万,那就只够一个多月了。不过这方面不用太过担心,开战后朝廷会供应粮草给我们……”

  一年多前乔琬还为州中内政焦头烂额,一年多后乔琬已经能条理清晰地处理这些事物了。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现在最关键的是物资,总不能让咱们的士兵到了战场上再坐等朝廷派发盔甲武器,也就是说,咱们得立刻赶制一批战甲出来。”

  说完她望向骆凤心。和以往一样,当她跟骆凤心同时在场时,她只说想法,最终的决策还由骆凤心来说。

  骆凤心稍一点头,对徐鹏兴说:“此事交与你去做,你想一个能遮掩过去的理由,将铁匠们都召集起来,寻一处山中秘密的所在赶制兵器和盔甲。”

  岷州这一年多来兴修的工程项目不计其数,接下来也还有很多待修,这个理由并不难找。而且因为有这么多项目要建,乔琬此前还采买过大量原材料,如今他再用这个理由补买一些也不会立刻招来怀疑。

  徐鹏兴领了命。

  骆凤心又对岑穹说道:“岑将军,你带上人将此处守起来,在陛下的诏令下达前不要让铁匠们出来,也别让闲杂人等进去。你们自己埋伏好,不要声张,有可疑者靠近格杀勿论。”

  岑穹拱手称是。

  接着骆凤心转向白振祺和阿柴。

  阿柴原先在钟信家当家仆,大家就“阿柴”、“阿柴”的随意叫着,如今他掌管了千阳城的巡防守卫,跟常风、岑穹同为将军,私底下就罢了,这种严肃的场合再像唤家仆一样唤他不太合适。

  乔琬跟骆凤心征求过他的意见,他随口说那就叫“柴樟”吧。乔琬怀疑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名,毕竟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前正好有棵樟树,要是一只狗没准就得叫柴犬了。

  “柴将军,你跟白长史一起负责收编各乡的民兵团,也是找个能遮掩的理由,不要让人察觉出咱们有异常举动。”骆凤心嘱咐道。

  收编民兵团这一项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做了,只不过进展得比较慢,现在得加快进度。

  阿柴跟白振祺一同应下了。

  骆凤心最后再看向常风:“常将军,从现在起到楠竹她们到达之前我都不方便露面,军中的日常操练就交给你了。尤其是柴将军跟白长史收编来的新军,务必要加紧训练,让他们能熟悉咱们的指令。”

  常风一拍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包在我老常身上。”

  事情都安排妥当,几人又就细节稍微讨论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了。

  乔琬洗过澡,把自己摔到床上,仰面朝上喟叹道:“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

  赶路的这几天尽管有骆凤心每晚帮她按摩,她身上仍旧是一日疼过一日,到这会儿躺到床上还有骑在马背上时一颠一颠的感觉。

  “明天咱们去祭拜青阳女帝吧?”她对骆凤心提议道。

  她跟骆凤心紧赶慢赶赶回来,为的就是把事情吩咐下去,真给大家分好工以后反倒由于她们俩现在还不能露面,事情都不能亲自做,有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你不是不爱爬山吗?”骆凤心有点奇怪乔琬怎么想起这件事来,往常去青阳女帝跟昭明皇后的故居都得是她拖着拽着才能把乔琬哄出门。

  “要打仗了……我还是很担心。”乔琬拉过骆凤心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扣到骆凤心的指缝中。

  “我听说青阳女帝自复出以来战无不胜,所以想去拜一拜,求她在天之灵保佑咱们此役能够大获全胜。”

  骆凤心听了乔琬的话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俯下身咬着乔琬的耳朵轻声道:“不用去求她,我也战无不胜,来求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疯狂惩罚琬琬中:你竟然放着你的小君不求想去求别人,知道错了吗?

  乔琬: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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