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 住校生都需要返校上晚自习,张右元周末没回去,温煜和宋秋临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在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见一双牵起的手,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揉眼睛, 再用力看过去, 看清来人的脸后, 她更迷惑了。

  “把你吵醒了?”温煜蹲下来整理行李箱,看见坐起身的张右元, 顺手给她递了一包糖, “吃吗?”

  张右元接过来,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用古怪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你们俩今天怎么是一起来的。”

  宋秋临正在挂外套, 听见她的问题, 用冷淡的语气陈述, “因为昨天晚上她睡在我那。”

  “咳咳咳!”张右元吓得差点把糖直接吞下去, 她站起来灌了口水,手指竖起来指着宋秋临, “你,你们?”

  宋秋临把衣架挂好, 侧过身, 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随你想。”

  她这么坦然的态度倒让张右元迟疑了,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温煜和宋秋临的关系本来就不错, 好朋友之间借宿一下也不算奇怪。

  但她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在手机上把这点发现全部同步分享给了汤义。

  汤义这天晚上来的迟,晚自修快开始的时候才拖着行李箱到寝室,一进门,就察觉到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气氛。

  温煜和宋秋临视旁人如无物并肩坐在桌前,桌面上摊开试卷,张右元则盘腿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包饼干往嘴里塞,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的背影。

  很明显,在张右元和两人之间有一层屏障,张右元用力咀嚼的动作,仿佛嘴里塞得不是饼干而是干巴巴噎人的狗粮。

  “额……你们还不收拾收拾上晚自习吗。”汤义看看表。

  “你回来了啊汤义。”

  汤义:我站这有几分钟了,您二位才注意到我呢?

  “先穿鞋吧,东西我收拾。”宋秋临站起来,手在温煜头顶拍了拍。

  “嗯,好。”

  汤义和张右元对视一眼,没记错的话,温煜特别讨厌别人摸她头才对,一摸就炸毛,现在这幅乖巧如家猫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张右元抛给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她看了一下午,已经见怪不怪了。

  ……

  一周后,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考试一共三天,温煜熬过了最担心的英语,悬着的神经也算放下了。

  晚上她和宋秋临对了一遍答案,发现错误率远在自己预计的范围之下,心情轻松不少。

  考试期间,宿管不会强制熄灯,但她们寝室还是很听话的按时关了灯,没别的,平时准备的足够充分,不差这点临时抱佛脚的功夫,要是因为休息时间不充分导致第二天考试的时候状态不好,才是得不偿失。

  连张右元都老老实实的早早睡下。

  宋秋临是最后上床的,她总是喜欢在最后的顺序洗漱,因为寝室灯是关着的,她凭借记忆摸黑走到床边,摘掉眼镜后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被子鼓起的弧度不太对劲,等到脱了睡衣外套,只着一件薄薄的背心钻进被窝,手臂触碰到温热柔软的肌肤时,才意识到,里面还藏了个人。

  温煜闷着头躲了好久,终于等到宋秋临发现自己,忙探出头,脸都憋红了,她手里还捧着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明亮扑闪的眼睛,静静盯着宋秋临。

  宋秋临躺下,把被子往温煜那挪去一些,手伸出去后就没收回来,顺势圈在女孩细瘦的腰肢上,放着不动了。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被窝里偶尔出现的惊喜,占便宜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她从来不会问一句温煜为什么钻进自己的被窝,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仿佛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温煜盯着宋秋临的侧脸,贴近她的耳边主动说,“你最近不怎么……失眠了吧。”

  她问的很委婉,其实是在问秋泠的近况,宋秋临很少主动提起来,不过温煜也发现了,自从宋秋临母亲忌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她半夜经常会中途醒来,每次看见宋秋临沉静的侧脸,心里才会觉得安心。

  宋秋临摇摇头,收紧手臂,两具温热的身体紧贴,“抱着你就不会了。”

  考试的第三天,下午提前考完试的学生们率先冲进宿舍楼,校门口马路旁停满了来借学生的家长们。

  温煜收拾好东西,和宋秋临一起走到门口,电话里温子洋引导她走到人少的小巷,拐角处停着两辆车。

  “姐!”温煜跳起来和温子洋打招呼,抛下行李箱跑过去抱住人,脑袋在她怀里轻蹭,“终于解放了,我好想你。”

  温子洋拍拍她的背,此时旁边的车门开了,从上面下来的女人,裹在西装裤的双腿又长又直,仅仅是站在那浑身散发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温煜蹙眉,小声趴在温子洋耳边,“你怎么和她一起来的。”

  身后的宋秋临一起将温煜落下的箱子带过来,站定,“姐。”

  以前来接宋秋临的都是司机,今天换了宋昼亲自来,温煜没认出车来。

  “嗯,上车吧,吃完饭带你去搬家。”宋昼侧身打开车门。

  宋秋临点点头,上车后对门外站着的温煜挥了挥手,温煜嘴唇动了动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对上宋昼的脸之后又缩了回去。

  “姐,我们也快回家吧,我好饿。”说着也不等温子洋反应,直接把人拽上车,自己在去屁颠屁颠放行李箱,回来后,发现宋昼居然还没上车,站在车窗边上。

  温煜冲她挥挥手,“你妹该饿了,快带她去吃饭吧。”

  她这赶人的架势和赶鸡差不多了,宋昼却不以为然一笑,手指弯起,在驾驶座的玻璃上轻敲。

  车里的温子洋降下车窗,探出头,唇在宋昼脸颊上碰了碰,哄孩子似的语气,“走吧,我先送软软回家吃饭。”

  温煜眼珠子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眼睁睁看见宋昼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潇洒上车。

  “你们……?”

  温子洋抬起头,对着镜子补了下口红,“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会操心。”

  温煜嘴唇动了动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和宋秋临……不也是,那她也没底气“教育”温子洋了。

  “不操心就不操心,那你也别老把我当三岁小孩监视啊。”温煜小声嘟囔。

  温子洋从镜子里瞥了温煜一眼,清明的目光仿佛对温煜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

  “如果你的成绩能一直保持在一班前十,我不止不管你,还能帮你挡着老妈。”温子洋单手合上镜子,偏头,“怎么样,这买卖划算不?”

  “一言为定。”

  宋秋临在宋昼的陪同下回家拿东西,本来是专门挑了人不在的时候回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和后母坐在大厅,气氛严肃,桌上摆着一份白纸黑字的协议。

  看见宋昼的时候,宋秋临父亲脸上明显没什么好脸色,但即便心里有再大的火气,还是压抑着没发最后咬牙铁青着一张脸走了。

  “算你还有点骨气。”临走前,他摔下手里的笔对后母说。

  “你去收拾吧,我在门口等你。”宋昼不想进屋,打开门后就倚在墙边不动了。

  宋秋临换上拖鞋,路过茶几的时候,眼尖的看见看见后母脸上的淤青,目光下移至桌上的笔盖,只有一支笔,笔在父亲那边,笔尖朝着对面,离婚协议是后母主动提出来的。

  女人默默将纸叠好,既然一家人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她也没必要装以前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了,“在你眼里我就是爱财如命的女人,让你很看不起吧。”

  “也没有。”宋秋临收回目光。

  她其实对这个后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会特别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只要求我做一个合格的花瓶安静地待着,我只是拿着我应得的工资,我做错了什么吗?”

  宋秋临淡淡说,“没有。”

  后母从一开始就对她父亲表现出病态的讨好,宋秋临也曾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过,只不过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理解能力和视野的增长,很多小时候看不惯的事情也开始慢慢看淡了。

  青春不再,但依旧美貌的女人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大门处,声音颤抖哽咽,“我怕,我是穷怕了,只要不再让我回到过去的生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这幅样子和平日如圈内太太们相处那八面玲珑的样子有很大反差,宋秋临却觉得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这个房子,你可以拿去,愿意住就继续住,我今天之内就会搬走。”说完,她也没等女人反应,抬腿上楼。

  宋秋临之前也很少在这住,只有过节才会回来一趟,换洗衣物和个人物品加起来还不够一个大号行李箱,等她拖着行李箱下来的时候,后母依旧坐在那。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声再见再走,后母主动喊住她。

  “秋临,谢谢你,这些年里,都做了个乖孩子。”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宋秋临的神经,她握着行李箱的手收紧到指关节都发白,随后她抬起眼皮,说,“所以已经够久了。”

  她做“乖孩子”够久了,已经做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