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一大早就起床, 如同往日一样换了方便行动的男装,和在军营里那般练了一套拳法,吃了早餐洗了澡。

  在边关的时候, 唐欢是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唐小将军,一杆银枪出神入化, 回到京城之后, 唐欢却成了京城被困在后宅中的万千闺秀之一, 仿佛睁眼只能看到院子里头的一亩三分地。

  如若说这些年没有体会过边关旷达肆意的感觉,唐欢还能勉强满足于这样安逸的日子,可唐欢却是实实在在提刀杀敌、快意恩仇过, 如今呆在京城,唐欢感觉就像是鸟儿突然被折去了翅膀关进了笼子里, 只觉哪哪都不自在。

  难怪她爹每次回京都要找老友喝酒了, 估计他也觉得心里不痛快!

  想到老友, 唐欢就想到了秦愫。

  秦愫说这段时间会搬回来, 隔壁院子已经荒了很多,只留下几个打扫的老仆, 唐欢便想着先去帮隔壁打扫一番,毕竟秦愫现下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一定能受得住那院子里的凌乱,唐欢既然怂恿秦愫搬回来, 自是要帮忙让秦愫适应。

  然而走到院墙边上的时候,唐欢却听到隔壁传来了明显的动静,似乎有不少人在对面四下走动。

  这种情况下唐欢也不好过去, 索性歇在旁边听了一会, 动静却一直没停过……

  唐欢琢磨着隔壁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便也放弃了上午过去的想法, 回去收拾了一下送给秦愫的礼物,打算先和秦愫见完面,下午再过去帮秦愫打扫庭院。

  秦愫约着唐欢一起吃午饭,说有一家酒楼极为符合唐欢的口味。唐欢收拾好了东西,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唐夫人含糊说了下和朋友出去吃饭的事情,唐夫人看着唐欢而今的男装装扮就来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唐欢便笑盈盈地骑着她的马出了门。

  她的小马驹如今已经长成了大马,看起来威风凛凛,唐家人都生得好看,唐欢身着男装,马匹上又挂着唐家的族徵,一向又是笑脸迎人,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引起了诸多侧目。

  时下民风虽然比先帝在世时拘谨了好多,但先帝遗风仍在,随着春日的到来,许多小儿女们都走出了家门,相约在了河边树荫之下。

  秦愫和唐欢约好的酒楼恰在城郊,周围地势空旷,依山傍水,风景极好,恰好方便了人们踏春。

  边关常年黄沙连天,唐欢早年在京城的时候年纪小,也不怎么对这种场合感兴趣,此时倒是也知道他们是在约会,一路走过去,想着也无事,便也饶有兴致地朝着两边看……

  直到唐欢的怀里忽然被人丢了个香囊,唐欢才感觉到异样,抬眸望过去,便见到前方有个脸颊通红的小姑娘弯唇朝着她笑——

  那小姑娘瞧着模样和唐欢差不多年纪,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但唐欢自诩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觉着自己心态要比这般年纪的姑娘老成一些,看这小姑娘便如同看妹妹一般。

  唐欢刚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小姑娘是在玩笑,将香囊又丢了回去,便见那小姑娘跺起了脚,冷哼出声:“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兵匪!”

  小姑娘将香囊又丢回到了唐欢身上,嘟起唇气冲冲地离开了。

  唐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继续往下走,便又看到了朝着她丢手绢的,又有丢花的……

  唐欢运起内力听那些女子们的谈话,才意识到这些女子将她认成了她那身体羸弱、常年不怎么出门的三哥。

  想着母亲时常担忧她和两个哥哥的亲事,唐欢秉着帮三哥的想法,之后对所有姑娘的香囊、花束来者不拒,甚至在收到香囊后还极为礼貌客套地朝着那些姑娘们笑了笑……

  于是一路走下来,唐欢收了好几个香囊,甚至在走到酒楼前不远的地方,唐欢还极为善良地搭了把手,让一位崴了脚、苦苦哀求着她的女子坐在了她的马上——

  这女子十分可怜地看着唐欢,自称是赵国公家里的女儿,刚刚不慎崴了脚,和家人也走散了,想请唐欢带她去前方的酒楼歇一歇,等家里人寻过来。

  唐欢看着这姑娘身上朴素的装饰,想着赵国公是名满京师的浪子,庶子庶女不计其数,这姑娘的境遇肯定不算好,于是便也发了善心让这个姑娘上了她的马,她自己下马在前方牵着马往酒楼里走。

  那女子似是极为感动唐欢的帮助,不住地感谢着唐欢,又悲从中来,诉说着她在赵国公府的凄凉待遇,说什么她的好亲事被嫡姐抢了,她母亲备受正房苛待……唐欢对上女子望过来的莹莹泪眼,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是看多了秦愫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女子露出的这番模样在唐欢心中激不起一丝动荡。

  但唐欢是真的很同情她:这女子实在是太容易被感动了些,唐欢只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她都被感动成这番模样。

  唐欢忍不住就想起了秦愫:当年秦愫的境遇是比这女子还要凄惨的,但秦愫就从不哭诉,一心读书钻研,如今已经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在男人扎堆的朝堂上也表现出了出色的才干——

  “你好可怜!”

  想起秦愫,结合秦愫的经历,唐欢放软了声调,认真地望向眼前的女孩,衷心地对着哭诉的女子提出了建议:“但哭不是办法——”

  迎着女子期待的视线,唐欢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多读书!”

  女子惊愕地看了唐欢一眼,看清了唐欢眸底的认真、知道唐欢没有开玩笑之后,瞳孔颤了颤,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唐欢觉得这是女子在认真思索她的建议,便也体贴地没再开口:毕竟,思考人生的大道理总是需要时间的。

  在酒楼前一段距离,唐欢就认出了站在酒楼门口迎她的秦愫,立马高兴地朝着秦愫挥了挥手——

  秦愫戴着幕篱站在酒楼门口,状似无异地朝着唐欢挥了挥手。

  按理说她此时穿着一身紫裙,换下了在秦尚书身边行事时那身白衣,周围的人都认不出她来,然而此时感受着从她身上传出的肃杀气息,周围的人悉数打了个寒颤,不由得便绕开了些。

  但在唐欢走近的时候,秦愫浑身的气势已然收敛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温温柔柔地走到了唐欢身边。

  “阿欢妹妹,这位是——”

  秦愫望向马背上目露讶然的女孩,幕篱后传出的声音一如往日一般温和。

  “这是赵国公家里的妹妹,”唐欢介绍道:“她说崴了脚,又和家人走散了,我便带着她来酒楼歇歇,等她家里人找过来……”

  “原来是赵国公家的十三小姐!”

  秦愫的视线落在马背上的女子身上,声音里含上了几分明显的笑意:“听闻十三小姐容貌过人,聪慧贤良,颇得赵国公喜爱,如今看来,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唐欢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了马背上的女子:她刚刚不是说她在府中备受磋磨吗?怎么会成为备受赵国公宠爱的庶女……

  马上的女子俨然没想到秦愫会一口道破她的身份,惊怔地望向秦愫,面色登时变得青白交加,唐欢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女子便已经跳下了马,匆匆朝着唐欢施了一礼:“多谢唐小姐相助。”

  似是怕唐欢追问,女子头也不回地疾步进了酒楼,健步如飞的模样,哪还有一丝崴了脚的迹象?

  唐欢若是想要追,那女子即便是跑得再快也是跑不过她的,但唐欢并没有去追。

  “听闻十三小姐对嫡母定下的亲事极为不满……”

  一旁的秦愫走近,又一次挽住了唐欢的手,和唐欢一起往酒楼之中走。

  唐欢却并没有在意秦愫的这个动作:她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那女子之前是在假装,联想起之前那些女孩的反应,唐欢语气闷滞地开口:“她估计也把我认成了三哥……”

  说着,唐欢又把身上的香囊递给秦愫看:“这些都是路上的女子以为我是三哥,所以特意抛给我的……”

  秦愫一愣,自见到唐欢后一直攥在身侧的手骤然松懈了下来,声音却是听不出变化:“让我猜猜——你是想要替你三哥寻一桩姻缘,所以才收下这些香囊?”

  唐欢垂头默认。

  秦愫眼眸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声音里却染上了几分叹息:“阿欢妹妹,你可有想过,万一这些女子恋慕的只是你的一张脸皮,日后若是定下了亲事,发现你三哥同她见到的并不一样,岂不是成了一双怨偶……”

  唐欢自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然而秦愫说的确有可能。

  “是我考虑不周,”一时间心中愈发内疚,唐欢的头越垂越低:“那我回去跟母亲禀明这件事,若是之后有姑娘家有意,我让母亲先同人家说清这件事……”

  唐欢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也越来越委屈。

  她知道自己是不该委屈的,但感觉自来到京城之后,她就像被一条无形的枷锁套在了头上,似是做什么都不对,甚至连情绪都开始变得不对——

  明明刚刚那个女子欺瞒了她,她该觉得愤怒的,可唐欢仍是觉得她有些可怜,因为她被嫡母逼着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但嫡母又没有什么大错,因为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嫡母做主庶子庶女的亲事;而为何嫡母会对十三小姐不满?赵国公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唐欢不想去细想。

  她只想呆在边关:那里快意恩仇、金戈铁马,远没有京城来得等级森严、风云诡谲。

  唐欢闷闷不乐地垂下头,随着秦愫去了包厢,即便秦愫揭下幕篱,露出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唐欢也没有心思去称赞。

  桌上摆满了很多唐欢极为喜爱的菜肴,唐欢却一反常态,低着头似是心不在焉,一直没有动筷。

  秦愫目光深深地看了唐欢一眼,抿起了唇。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关心,我要是不能支撑的话会请假哒!不过今天体温都在38°以下了,嗓子也好受了一些,明天只要上两节网课,我看有没有可能日六,把之前欠的一章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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